時光作證

忘不了那個苦澀的中秋節

這個中秋節，全家人圍坐在一起說著近況、見聞，也聊起往年過中秋的舊事。看著桌上擺著的時令鮮果和各式月餅，看著幸福美滿的三代人，我感慨萬千，想起了55年前那個苦澀的中秋節。

1960年，我國正值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物質匱乏，食品短缺，人們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爸爸媽媽去北京工作，我和爺爺仍留在農村老家艱難度日。眼看快到中秋節了，可村里仍像往常一樣平平淡淡，一點兒過節的跡象都沒有。中秋節那天晌午，村里突然傳來一個喜訊：供銷社來月餅了！按家庭人口計算，每人可以買一塊。人們喜出望外，奔走相告，爭著去買。我聽到這個喜訊后，立即拉著爺爺快步向供銷社走去。

供銷社柜臺前圍滿了前來購買月餅的人，售貨員李大伯正忙不迭地給大家登記核對人數，然后收錢、發月餅。人們都急著往里擠，盼望著早些把月餅拿到手。我也試圖往里擠，卻被爺爺一把拉住了。我不解地看了爺爺一眼，爺爺俯下身來小聲說：“不著急，再等會兒。”買月餅的人逐漸少了，又等了一會兒，已經看不到什么人了，爺爺這才來到柜臺前，臉上堆起不自然的笑，與李大伯搭訕著：“兄弟，剛才那一陣兒可夠忙的啊。”“可不是嗎，月餅是縣里按人頭份批下來的，讓鄉親們過節嘗嘗油腥味兒。”李大伯一面說著，一面給我家登記，并從箱里拿出兩塊月餅遞給爺爺。可爺爺卻沒有去接，他看看四周沒人，就懇求李大伯：“兄弟，再給一塊吧。”“那可不行！這月餅是按人頭份來的，一人就賣一塊！”李大伯笑著說，但態度卻很堅決。“箱里不是還有嗎？”“還有沒來的呢，再說我家也沒拿呢。”“你就行行好，多賣給我一塊吧。”爺爺反復懇求著。我驚訝地看著爺爺，爺爺此時一改往日模樣，像個乞丐似的。我的臉一陣陣發燒，為爺爺的意外之舉感到非常難為情。在爺爺的一再懇求下，李大伯無可奈何地從箱中又拿出一塊月餅來。爺爺一邊連聲道謝，一邊急忙從兜里掏出3塊月餅的錢遞給李大伯。

到家后，爺爺把那個多要來的月餅遞給了我，慈愛而溫和地說：“吃吧。”此時，我卻沒了胃口，吃不下去了，一想剛才爺爺那低三下四、連聲哀求的樣子，我的臉就發燒，我的心就難受。后來，聽說李大伯的老婆李大嬸來買月餅時，李大伯少給了她一塊。李大嬸問是怎么回事，李大伯不耐煩地吼道：“我餓了，先吃了一塊！”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55年了，但我仍刻骨銘心，特別是到中秋節時，更是魂牽夢繞一般。是對童年生活的回憶？是對爺爺舔犢之情的緬懷？是對李大伯一家人的感激？是對過去艱苦日子的感慨？還是對現在幸福生活的珍借？大概兼而有之。

王占發 文并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