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雜劇是我國最早在全國范圍內流行并產生了眾多作家和大量文學劇本的戲劇樣式。作為有元一代的文學代表,它和唐詩、宋詞并列而稱為“一代之文學”(王國維語)。
元雜劇的內容異常廣闊,元人胡祗遹說:“上則朝廷君臣政治之得失,下則閭里市井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厚薄,以至醫藥卜筮釋道商賈之人情物性,殊方異域風俗語言之不同,無一物不得其情,不窮其態。”(《紫山大全集·贈宋氏序》)對于元雜劇的分類,歷來眾說不一,比較常見的是以愛情婚姻劇、神仙道化劇、公安劇、社會劇和歷史劇這類名稱來敘說元雜劇的內容。現存元人水滸戲的內容基本上屬于一類:良善的平人遭到強人、惡霸的欺凌或百姓之間發生糾紛時,弱者受辱,梁山好漢扶弱抑強,誅惡鋤奸。元代雜劇以水滸故事為題材的有三十四種,其中保存完整的有六種。這六種中寫李逵的三種,寫燕青的一種,寫魯智深的一種。另外一種同時涉及到李逵等眾多梁山好漢。就現在不多的幾種水滸戲已反映出了深刻的思想內容,歸納起來有以下幾個方面。
1.客觀反映了元門貴族統治下的特定社會生活。元代統治者在政治、經濟上實行殘酷的歧視政策。當時社會混亂,歹徒橫行,官吏昏庸無能,人們處在一片水深火熱之中。正如《薦福碑》中所描寫的:“這壁攔住賢路,那廂又檔住仕途,如今越聰明吃了聰明苦,越癡呆享了癡呆福。”反應出當時顛倒黑白的社會現實。又如《喜賞黃花峪》中“花花太歲為第一,浪子喪門世無對,階下小民聞吾怕,則找是勢力并行蔡衙內……我是那權豪勢要的人,嫌官小做不的、馬瘦騎不的,打死人不償命,我打死人如在房下揭了一片瓦相似。”這段曲詞反映了元朝特權階級的真實面目。
2.熱情歌頌了梁山英雄扶弱濟貧,除暴安良的英雄事跡,歌頌他們主持正義、“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的俠義行為。宋江是見諸史傳的北宋末年農民起義的領袖,但正史、野史都將其作為盜寇記載,比如《宋史·徽宗本紀》:“淮南盜宋江”,話本《大宋宣和遺事》之中對宋江的評價也不高,充其是個“義盜”。因此,元朝前的水滸故事中,人們對宋江等人的看法不夠正確。但在元雜劇水滸戲中,宋江被描寫成一個有膽有識、治軍嚴明,為民除害而與官府作對的農民起義領袖。在《雙獻功》等六部戲中,都寫到了宋江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伸張正義、打擊豪強、知人善任,賞罰分明。宋江已經成為眾好漢和老百姓擁戴的一個農民起義英雄。在元代水滸戲產生之前,有關李逵的故事很少,尚未引起社會效應,至元代,李逵故事大量出現并廣泛流傳,出現了“黑旋風”熱,李逵頻繁活躍在舞臺之上。元劇中作者力圖刻畫“不畏強暴,敢于斗爭”的黑旋風形象。水滸戲中對其它眾英雄的描寫,也意在刻畫其行俠仗義的一面,贊美之意溢于言表。
3.表現了起義英雄和人民之間的信任和愛戴,如《燕青博魚》中,燕青雙目失明,至汴梁求醫,得燕順施治針灸,二人結為兄弟。燕順嫂私通楊衙內,燕青因毆打楊衙內而入獄,后來越獄與燕順兄弟同歸梁山。劇中把梁山泊與包拯的開封府相提并論,明確交代了梁山泊聚義懲處“濫官”的特點,說明在暴力統治下的黑暗環境中,人民群眾和梁上義軍互相依賴,互相幫助的魚水關系。
4.表現了梁山英雄在官逼民反的情況下,在替天行道的旗幟下的反貪運動。梁山事業在戰斗中蓬勃發展,梁山以一種“四海之內皆兄弟”的開放性姿態,廣納各方人士,建立了嚴密的組織體系,憑借自身戰斗力成功地打擊了一批貪官污吏,奸佞小人。元雜劇水滸戲通過塑造大批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描寫他們嫉惡如仇、見義勇為、膽大心細的性格特征,通過他們的行動達到“反貪”的目的。
5.憧憬理想社會。現存六部水滸戲中宋江起義的主旨是占山寨、與官府作對、舉義旗為百姓除害,對聚義事業講“忠”,對黎明百姓講“義”。元雜劇水滸戲是在前代水滸故事的基礎上加工創造的,實際上是對歷史英雄的重塑。重塑歷史英雄,可以說是對歷史巨變的一種無奈和情感的暫時寄托。元王朝是歷史上第一個以少數民族中的上層統治階級統一中國的王朝,統治階級把人分為若干等,這就使得元代社會存在更為嚴重的民族歧視。當時的儒士文人大抵為漢人,他們不再像唐、宋那樣受到優待,常常失去或者很難獲得“一舉成名天下知”的光輝前程。他們處在社會的底層,這使他們能更多了解到人民的疾苦。正如孟德斯鳩所言,權利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封建專制制度下,奸臣專權。沒有權利制衡機制,奸臣可以為所欲為,他們任人唯親,致使監督機構在職能上變為自己監督自己,形同虛設。在這種狀況下,文人們塑造出大批梁山英雄好漢,讓他們來為民除害,伸張正義。但是,聚義只是無奈之舉,“官逼民反”,占山寨非長久之計。梁山好漢期望以這種與朝廷對抗的方式換得統治階級的注意,日后再做忠將為國效力。這是水滸戲作者所期望的理想社會。
戲劇作品比其他的文學作品具有更廣泛的社會教育作用。因為它是要演出的,有文化的和沒文化的人都以看,識字的和不識字的人都可以懂,所以影響特別大。元雜劇水滸戲對現實生活作了客觀真實的描寫,具有更廣泛深刻的社會意義,它通過眾多生動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對人物行動的描寫,使作惡的受到懲罰,從而起到了很強的勸善懲惡的教育作用。
水滸戲較多地繼承和保留了史料記載及宋元時期的民間創作的水滸故事,并為“梁山聚義”行為正名,由過去的“盜”、“寇”、“義盜”變為為民除害的正義事業,從而使他們的階級特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為小說的創作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