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卡錫《駿馬》中的生態倫理學解讀

摘 要：《駿馬》作為麥卡錫邊疆三部曲的第一部講述了主人公格雷迪與朋友告別工業化的家鄉來到墨西哥農場的經歷。運用生態倫理學中敬畏生命思想及土地倫理思想來解讀小說中如何體現作者“非人類中心主義”的思想。

關鍵詞：生態倫理；敬畏生命；土地倫理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06-0128-02

工業革命以來，生產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動了社會的發展。20世紀作為人類科學技術蓬勃發展的百年，見證了工業文明帶給人類社會的巨大的改變。與此同時，人們在利益的驅動下，對自然大肆掠奪；受“人類中心主義”的影響，人們過度消費自然資源，認為自然是為人類服務的，人類才是主宰者，隨之而來的是全球環境受到嚴重破壞。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生態倫理學在20世紀中葉應運而生。生態倫理學將道德對象的范圍由人和社會的領域擴展到生物和自然界。與人類中心主義相對的“非人類中心主義”認為非人類存在物同樣具有道德和價值，應該受到尊重。本文擬以生態倫理學理論中“非人類中心主義”為基礎，分析麥卡錫邊疆三部曲第一部《駿馬》中體現的工業文明帶來的生態危機，包括人與自然關系的異化，人的精神危機等現象。

麥卡錫是美國著名小說家，被稱為美國當代四大“小說天王”之一，獲得美國多個重要文學獎項。《駿馬》中描繪的遼闊的美墨邊境上演的動人史詩，既有血腥的暴力，也有如畫的自然。牛仔、駿馬、平原融合一體，自然不僅是故事的背景發生地，更是有生命的存在，無處不在的審視著人類的一切。

一、敬畏生命的倫理思想

《駿馬》講述的是20世紀四五十年代，美國德克薩斯州的少年牛仔約翰·格雷迪在家族牧場喪失后和好友羅林斯一路穿越邊境到墨西哥開始新的田園生活的經歷。格雷迪愛護馬，懂馬?！八麗垴R正如同他愛人類一樣”[1]4。對馬的愛“永遠如此，不會改變”。小說中大量地描繪了格雷迪馴馬、騎馬的場面。這個牛仔并沒有將馬只看成工具，相反，他將馬匹視作朋友。當布萊文斯死后，格雷迪冒死救出布萊文斯的大棕紅馬，帶他們回到家鄉。史懷澤將倫理的范圍擴展到動物和植物，認為一切生物和動物都是有生命的，對待它們要保持敬畏?！吧剖潜３稚⒋龠M生命，使可發展的生命實現其最高的價值，惡則是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制生命的發展?！盵2]將愛擴展到動物身上，尊重生命才能使人和動物植物平等和諧相處。格雷迪用他的經歷告訴我們人和馬如何和諧相處的。

初到圣母瑪利亞牧場，兩個少年被安排馴馬。格雷迪并沒有生硬地將繩套套在馬上就算完成任務，“他把馬拉倒自己胸前”，他察覺到小馬的惶恐就用手“輕輕撫弄”，他和馬說話，“低聲細語告訴它他想做的事情”[1]118。訓練烈馬也是如此，他先和馬說話，再用布袋在馬身上擦拭，然后貼靠在馬身上不停地和馬談話，絲毫不會考慮烈馬會帶來的危險。他沒有視馬僅僅作為交通工具或是征服對象，他將馬看成是他的朋友。正如牧場上一個叫劉易斯的老人所說，他曾見過馬的靈魂，認識馬的靈魂就能理解馬。老人認為馬和人一樣具有靈魂，因此，和馬打交道的時候要把馬看成像人一樣，不能只把它們當成被征服的對象。只有靈魂與靈魂的交流才能做到敬畏生命，否則人永遠是高高在上，無法和動物和諧地共存。當人類真正把動物放在和人平等的地位時，動物也會與人為善。格雷迪在監獄里經歷了九死一生后，日夜兼程回到圣母瑪利亞牧場，令他牽腸掛肚的當然是他心愛的姑娘，還有那些朝夕相伴的馬匹。他走進馬廄，那匹雄馬認出了他，朝他走來，揚起頭，發出一陣嘶鳴，將鼻子貼在他的胸前。而工棚里的老人看見格雷迪卻沒有說很高興見到他。馬“似乎使出渾身解數也找不到更合適的步法來表達這一天與主人重逢的快樂。”[1]256此刻，格雷迪不僅是馬的主人，更是和馬心靈相通的朋友。

那匹雄馬的一舉一動正映射出“敬畏生命”的重要性?！俺绨萆⒆鹬厣?、善待生命也即敬畏生命。保護、促進、完善所有的生命是敬畏生命倫理的支點?！盵3]31正如史懷澤曾說過，“我的生命意志的神秘在于，我感受到有必要，滿懷同情地對待生存于我之外的所有生命意志。”[2]91任何生命都有存在的價值，尊重生命，將人類和其他生物動物都視為一個共同生命體的成員，人類才能更好地生存，也才能更好地尊重自己、尊重他人。人和動物都具有自然屬性，因此，人與動物本能夠和平相處。但隨著人類的進化，人類越來越強調其社會屬性，人們更多地考慮人與人之間在社會中的關系。在人眼中，動物體現的更多是工具價值。

二、土地倫理的思想

利奧波德的《沙鄉年鑒》中提出了“土地倫理”的思想，土地是一個有機體，是有生命的，道德共同體應該包括土地，“土地倫理只是擴大了這個共同體的界限，它包括土壤、水、植物和動物，或者把它們概括起來：土地”[4]193。個體不能獨立在共同體之外，生命體是相互關聯的。他提出的“像山一樣思考”告訴我們要以整體主義方式思考，不能只考慮人的利益。

1866年格雷迪家族的牧場有兩千多畝，五年后就擴展成一萬八千畝，1883年牧場就被帶刺的鐵絲網圍起來了；而到1949年格雷迪外祖父去世的時候，格雷迪的母親繼承了大筆遺產，卻仍然拒絕讓她的兒子管理牧場，并決定將牧場賣掉。原因是20年來牧場已經不能為她帶來豐厚的利潤，收入僅僅夠開銷。利奧波德提出倫理標準不能停留在經濟學而應從生態意義思考。格雷迪的母親并沒有像她的祖輩一樣珍視土地，她僅僅是把土地當作獲利的生意，僅僅是從經濟的角度衡量土地的價值，并沒有考慮到轉手后的牧場在工業社會會變成什么樣。

彼時的德克薩斯采油機轟鳴，淳樸的自然、開闊的牧場已經是遙遠的事情了。一次，當格雷迪同父親騎馬經過一個廢棄的牧場時，看到的只是“殘缺的籬笆桿”“銹蝕的鐵絲網”和“古舊的木制風車的殘骸”[1]24。土地，千百年來一直是人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工業化的時代使人類成為社會的中心，為了利益，可以不顧一切，過度地開采能源，認為自然、土地都是被征服的對象。街上到處是汽車，抬頭可見飛機。肩上搭著馬鞍的格雷迪走在南孔橋大街上，卡車司機竟朝他大吼，管他的新馬鞍叫廢殼子。

千百年來，人們賴以生存的土地不僅提供人類豐富的物質資源，更是一種象征，是人們精神上的寄托。人類和土地之間是割舍不斷的。工業文明的發展一方面加速了生產力的高速發展，但同時也造成了人與自然、與社會、與上帝的疏離等“現代人的三重疏離”[5]67-84。這種疏離的根源于以人類為中心的或機械化的思考方式，這一思考方式以笛卡爾的二元對立的觀點為代表，主客分離將人與自然分開，這種觀點是文藝復興后人們從神的世界回歸人的世界的哲學思想的體現。人類成了世界的中心，而非神的附屬，人類終于成為萬物的主宰。因此，人們盡情地追尋物質享受。精神世界極度空虛，逐漸失去了精神家園。

格雷迪和好友羅林斯正是厭倦了家鄉的工業化才決定離開。豐富的物質文化并沒有使兩人興奮，沒有了牛馬的牧場更像是一個荒原。他們想逃離和他們格格不入的現代化社會，擺脫機械化的束縛，追求精神上的自由。逃往墨西哥正是他們親近自然的表現。從這個意義上說，兩人從美國一路來到墨西哥更像是“生態難民”的逃往之旅?！吧鷳B難民”指生態狀況惡化導致人們被迫離開自己長久居住地而四處遷徙。

當格雷迪經歷了九死一生回到美國后，好友羅林斯建議他去德克薩斯油田賺錢時，格雷迪說那里已經不是他的家鄉了。他說他不知道他的家鄉在哪，也不知道那片土地會發生什么事情。他不再留戀那片生養他的土地了。當精神上沒有家園寄托時，周圍的自然環境也不再是美麗的畫卷。小說結尾處描寫了格雷迪騎馬在沙漠前行的畫面，“這塊土地很少有野牛的蹤跡，……一頭離群的野牛在如血的殘陽中，……活像即將被宰割的祭品”。離開了家鄉的土地，疏離了與自然親近關系的他正像是這頭離群的野牛，迷失了方向，不知未來該奔向何方。那原始的他熟悉的自然早已被工業化侵蝕，他心中的德克薩斯正如沙漠一般。

三、結語

《駿馬》中體現了麥卡錫的“非人類中心主義”的思想。格雷迪對待馬的態度和馴養馬的動作體現了作者敬畏生命的思想。尊重每個生命，不是將動物作為無生命的工具，達到人與動物與自然和諧共處。同時，在現代社會中，人不應該是在工業化社會疏離了人與自然、土地的關系。格雷迪厭倦了德克薩斯的工業化才和好友奔向心中的墨西哥。在那里，他與馬為伴，在牧場里享受著人與動物、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活?；氐阶匀恢小@是解決人與自然異化的最好的途徑。麥卡錫在《駿馬》中體現的生態倫理思想有對資源過度被破壞的當今社會來說具有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科馬克·麥卡錫.天下駿馬[M].魏鐵漢，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10.

[2]史懷澤.敬畏生命[M].陳澤環，譯.上海：上海科學院出版社，1992.

[3]曾建平.自然之思：西方生態倫理思想探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4]奧爾多·利奧波德著.沙鄉年鑒[M].侯文蕙，譯.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5]孫志文現代人的焦慮和希望[M].陳永禹，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