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非洲裔群體在廣州的社會支持網絡從總體來說比較單一、脆弱,其中,來自政府層面的正式社會支持比較缺乏,對非正式社會支持網絡依賴性強且依賴的廣度十分廣,并因此逐漸形成一個比較封閉化的群體。需要在非洲裔群體的支持網絡的重建中,充分發揮政府的服務職能,民間組織,社區等多元治理主題的作用。
關鍵詞:非洲裔群體;社會支持網絡;多元化管理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06-0058-04
一、研究主題及文獻回顧
隨著我國經濟全球化和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來華外國人數量不斷增加。在廣州,外國人中尤以非洲裔群體的數量居多,且呈現出逐年快速增長的趨勢。國際化背景下大量非洲人進入廣州。作為一種突生的社會現象必將沖擊原廣州市的各種社會結構,給城市治理帶來一些挑戰。另一方面,從非洲人來說,隨著非洲人的跨境遷移,為了適應遷移,存在著原支持網絡的斷裂后在移入國的重建社會支持網絡這一問題。本文通過調查非洲裔群體社會支持網絡的基本情況,來了解非裔群體社會支持網絡現狀,探討構建非洲裔群體社會支持網的途徑與措施。
本文采用的研究方法是問卷法和訪談法。因為來廣州的非洲人主要從事中非貿易,具有比較大的流動性?;谘芯康谋憷疚难芯康膶ο竺鞔_界定為來自非洲地區,并在廣州居住6個月以上的非洲人。資料收集方法主要為問卷并結合半結構式訪談,以一名社工機構志愿者的身份參與到社工機構的外國人活動中,通過參與訪談的方式參與該部門開展非洲裔群體的相關活動,與非洲裔群體進行訪談并觀察他們在廣州生活的相關情況。
社會支持是指一定的社會網絡運用一定的物質和精神手段對社會弱者進行無償幫助的一種選擇性社會行為[1]。一般而言,一定的社會網絡組成了社會支持的主體。故而,學術上稱之為社會支持網絡。社會支持網就是指個人能借以獲得各種資源支持(如金錢、情感、友誼等)的社會網絡,通過社會支持網絡的幫助,人們能夠解決日常生活中的問題和危機,并維持日常生活的正常運行[2]。社會支持網分為正式和非正式兩種。正式的社會支持網絡包括政府、企業、社區組織(街道辦事處,居委會)和市場(職業介紹所,交流中心,廣告等);非正式的社會網絡中包括五種關系:血緣關系(自己及配偶的父母,兄弟姐妹及子女)、親緣關系、業緣關系(同事及同學)、地緣關系(鄰里)和私人關系(朋友)(丘海雄,1998)。兩種支持網都有各自的功能和作用,缺一不可。
社會支持網絡對于遷移者,特別是跨境遷移者具有很重要的作用。Massey認為社會網絡對外來移民有著無可代替的重要作用。(Masseyetal,1998:42-43)。Danielle Remy(2007)通過多倫多的青年移民的適應研究,發現社會支持的狀況直接影響了他們在多倫多的適應狀況。Paul Winters(2001)的研究認為,家庭和社區的網絡在移民的過程交替起作用,一旦移民社區建立,社區的網絡作用開始凸顯[3]。
二、廣州市非洲裔群體的社會支持網絡現狀
本文問卷調查開展的范圍主要是以越秀區登峰街區域為主。從調查問卷的數據顯示,被調查的對象中有69%是從事貿易活動,其他是來廣州進行進修學習的留學生。群體性別以男性群體為主,72.73%在中國居住少于一年,受限于中國簽證的審查審批嚴格,需要經常來往于非洲與中國,因此只有10.91%的調查群體是在中國居住三年以上的。調查中的非裔群體文化水平雖然各有差異,但總體來說,學歷呈現中等水平,調查中占了83.4%是高中以上的學歷,且該群體呈現年輕化的趨勢,年齡層主要圍繞在21—35歲之間。下面是本文非洲裔群體參與研究的分別情況。
(一)兩種支持網絡的占有情況
1.正式社會支持網缺失
調查“在中國,曾經獲得中國政府的幫助嗎”的問題中,有64.81%的群體表示沒有接受過中國政府的幫助,在“如果你接受過中國政府的幫助,在哪些方面”的問題中,有69%表示沒有,只有少部分群體表示得到中國政府的幫助,分別都有人選擇了“教育、醫療、金錢、工作”,分別是:10.91%選擇教育、9.09%選擇醫療、7.27%選擇金錢、18.18%選擇了工作。(如下圖所示)從調查資料數據可以顯示,來自政府層面的給予非洲裔群體的社會支持比較缺乏。
2.主要依靠非正式支持網絡
因為來自政府的正式的社會支持網絡的缺失,非洲裔群體在遷移進入廣州后,為便于生活和工作,以及應對在異國所遇到困難挫折時,主要通過非正式的社會支持網絡,如求助于本國同胞,朋友、家人等。當問到“你有困難的時候,你會尋求誰的幫助”中,有76.37%人群選擇家人朋友的幫忙。由此可見,非裔群體對在廣州的非正式支持網的依賴程度是十分的頻繁,與自己群體的交流互動十分密切。非洲裔群體依靠非正式社會支持網所獲得的幫助,主要包括物質支助、社交支持、情感及心理支持、信息支持等方面。
(1)物質支助方面
非洲裔群體在廣州面臨生活上的困境和困難的時候,主要通過向家庭、親友來尋求幫助。調查數據中顯示,非洲裔群體在面對經濟困難急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來源是主要是來自于家庭和朋友的支持和幫助,分別占了40%和36.36%,(如下圖2)
(2)社交支持方面
非洲裔群體主要裔經商為主,流動性大,相對于其他來華外國人來說,更缺乏與廣州本地居民的交往互動,很難在流入地建立起自己的人際網絡,而語言等方面的制約,更加劇了本土化社交支持網絡的建立。關于非洲裔群體在廣州的朋友圈狀況,調研以“在中國,你有多少本國的朋友”、“在中國,你有多少非洲的朋友”、“在中國你有多少廣州本地朋友”。調查數據顯示,非洲裔群體在廣州這一環境中的朋友圈多數是圍繞在本國同胞中。(如下表2)
(3)情感及心理支持方面
對于廣州的非洲裔群體來說,在適應新生活新環境的過程中,非洲裔群體有很多不適應不良的負面情緒,很多非正面情感需要得到及時的宣泄和表達。情感支持網在他們的生活中起著重要作用。
調查問題涉及“當你感到悲傷時,你主要獲得哪些人的勸解?”調查數據顯示,非洲裔群體的情感支持來源主要是家庭、本國的和非洲的朋友。(如下圖所示)
(4)信息支持
基于國情不同,文化不同,非洲人來華,除了需要物質層面,精神心理層面的支持外,還需要及時了解流入國的各種制度,各類商務信息等。由于來自政府的正式社會支持不足,因此,他們對于流入國的各種制度,政策以及經商信息,主要依靠本國,或者來自非洲的其他朋友。對于哪些朋友很少的非洲人來說,信息的獲取渠道則更加有限。
(二)非正式社會支持網有封閉化傾向
社會支持網絡對外籍人士的生活適應具有重要作用。由于正式社會支持網絡的缺乏,非洲裔群體在廣州主要依靠非正式社會支持網絡,更具體來說,主要依靠本國朋友和家人。這使得他們在廣州的社會網絡關系呈現單一化、封閉化的傾向。
在調查“你在中國有多少廣州朋友”的問題中,有63.6%樣本沒有本地朋友。在調查“你曾經去過中國家庭拜訪”的問題中,有91%的群體表示沒有去過中國家庭或者只有去過一戶中國家庭進行拜訪,且選擇一戶的群體大多數是參與了社工機構舉辦的家庭拜訪活動,才有這一機會進行拜訪的。(如下圖所示)
三、廣州非洲裔群體社會支持現狀的隱憂
(一)缺位的正式支持網與失靈的政府涉外管理
正式支持缺位一種情況體現為現有的正式社會支持網絡斷裂;當前我國政府對于來華外國人提供的正式支持主要有出入境管理服務、簽證管理服務、居住地治安管理服務三方面。以公安部和外交部為主管機關,以教育部、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商務部、國家工商總局、國家旅游局、民政部等部門為輔助管理機關,分別就不同的外國人事務進行管理。各管理機構各有其責,導致管理上存在盲區。例如出入境只負責外國人的進出,無法監管到落地后的情況,特別是對“三無”外國人,出入境和當地派出所都難以有效管理。正式支持缺位另一種情況表現為因制度限制而導致正式社會支持缺失;我國是一個非移民國家,當前國家許多正式支持只允許公民享有。例如義務教育,醫療衛生等。基于此,非洲裔群體需要的在流入地的一些生活等落地化具體服務,因其外國人身份而無法獲得,容易形成一個正式社會支持的真空。特別是對于一些生活陷入困境的外國人,缺位的正式支持網絡使他們更是雪上加霜。導致來華外國人因此而尋求體制外的支持,為了彌補正式社會支持網絡的不足,而自發建立各種非正式的涉外的自發或有組織背景的社團,加大了對外國人管理的難度。
(二)非正式支持的強化與灰色化的非洲裔群體
族裔社區或是“老鄉群體”所帶來的非正式社會支持網絡及其所屬資源對于遷移者的社會融入有著很重要的促進作用。由于正式支持的不足,加上非洲裔群體的語言等因素,廣州非裔群體對非正式社會支持的依賴性很強。研究表明,移民如果彼此之間過于頻繁的互動,則使得移民群體之間的依賴程度逐漸增強不斷強化,由此形成一個與主流社會相隔離的亞社會群體,最終不利于移民群體更好地融入主流社會圈,導致不同族群的緊張和沖突。
廣州非洲裔群體高度依賴群體內的支持,使其所屬的社會關系網絡被不斷地強化,逐漸形成了一個與廣州社會相互隔離的亞社會圈,例如廣州的尼日利亞商會等。這些商會等社團組織是境外人員按照他們本國的生活習慣,自發組織起來的,我國政府提供給境外人員的正式支持網絡越不足,此類提供非正式支持網絡的社團商會組織就越強大。無疑,這些非洲人自發組織的社團,能起到彌補外國人在廣州的社會支持網絡不足的作用,但自發性的涉外社團,也容易使社區化的非洲人,形成相對獨立、封閉、灰色化的族裔。如同李志剛的研究所展示的:“為強化社會聯系,黑人主動選擇聚居,方便聯系,分享信息……因此,小北路黑人聚居區的出現使得中國城市的社會空間分異增加了一個新的維度:種族?!盵4]這種逐漸固化的群體和社區,威脅社會治理和社會穩定。
(三)非正式支持的強化與我國民族、宗教問題的糾纏
為了能在中國生活和發展,非洲裔群體除了依賴家庭、本國人、非洲自己社團之外,由于語言等制約,他們也積極在廣州搭建一些其他類型的非正式社會支持網絡。一種非正式的支持網絡是與我國的一些少數民族建立密切的關系。因為他們與廣州本地居民有著文化差異、溝通障礙等,為了獲得幫助,他們往往更易與我國維族、回族這些講阿拉伯語的穆斯林結成緊密的關系。圍繞著這群非洲裔群體,在登峰、小北等社區,也出現大規模的新疆維族、青海、寧夏回族群眾,且數量眾多,他們通過提供交流、溝通等中介服務而依附著非洲裔人群生存。非洲裔群體和我國回族、維族的緊密關系,給政府在治理上帶來困擾和隱憂。
除此之外,非洲裔群體也充分利用宗教的支持功能。在廣州有名的石庫門大教堂等伊斯蘭教教堂,每周日的宗教儀式,既為他們提供著情感的慰藉,也是一個交友,尋找商業機會重要場所。由于宗教信仰上的認同,非洲裔群體,基于生活和發展的需要,他們極容易認同信仰相同的一些宗教團體和宗教勢力。而宗教勢力,特別是一些宗教勢力和宗教團體,極容易影響我國社會的穩定。
四、構建非洲裔群體社會支持網絡的措施
(一)加強政府對外國人的服務支持
我國外國人管理體制是以公安部和外交部為主管機關,以教育部、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商務部、國家工商總局、國家旅游局、民政部等部門為輔助管理機關,分別就不同的外國人事務進行管理。全球化和國際化的背景下,來華外國人數量將越來越多。政府在強化對外國人的管理服務外,應結合當前涉外人員越來越多的現狀,提供必需的一些服務職能,更多地通過依托服務來實施對外國人的管理。例如司法機關在做好出入境管理的同時,應配合落地后的外國人社區,做好簽證延期辦理服務,簽證逾期滯留等落地服務。例如非洲人來華做生意,因為簽證難且機票價格昂貴,簽證期限短,加上相關的落地服務不便捷。他們很容易陷入非法滯留的困境。對于遭遇困難無法正常在華生活的外國人,應建立專項的服務對接機構和相關服務,幫助他們順利返國。通過政府層面的各類正式的服務支持,既可以幫助外國人適應在華的工作和生活,也可以避免外國人自我搭建的非正式支持網絡帶來的管理風險。
(二)政府牽頭建立多元化的涉外支持網絡
來華外國人數量的增多,以及居住的社區化,需求的多元化,需要政府改革原來的管理模式,搭建多元化,可銜接的支持網絡,來實現對外國人的服務和管理。在支持網絡上,可采取公安部和外交部為主管機關,以教育部、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商務部、國家工商總局、國家旅游局、民政部等部門為輔助管理機關的條狀支持管理機關和社區、基金會、社區自組織、外國人自組織、街道、區、市政府等塊狀支持管理機構。依托出入境的數據以及居住地數據,將外國人群體類型化,按照他們的需求建立條塊結合的多元化、可銜接的支持網絡,依托這種功能多元,可銜接對接的支持網絡,以服務為手段回應來華外國人的合理需求,將他們的自形成組織嵌入到整體的支持網絡中,即確保了支持網絡的高效性,也碎化了外國人群體封閉的自組織。
(三)增強涉外社區的支持功能
社區或共同體是人類社會的一種基本需要,社區或共同體所提供的各類服務可以滿足人類的群體生活的需要,并可使人們獲得物質幫助或心理歸屬的滿足。一般而言,社區共同體提供給居民的功能和服務越豐富,居民對社區的認同和歸屬則越高,鄰里之間關系就越融洽。自1996年以來,外國人居住社區化。特別是隨著外國人數量的增多,在一些城市,形成了外國人相對集中的涉外社區。然而,由于社區面向外國人的服務支持的缺失,導致外國人對居住的社區認同感不高。不同的社區認同,必將帶來社區內不同的居民關系類型。加上房產的私有化,個人隱私保護等,低認同度的涉外社區內,外國人很容易匿名化,既給管理帶來困難,也影響外國人獲得來自社區的各種支持。外國人在流入國,通常存在著不同文化碰撞沖突和比較,在此過程中,存在著不同認同的動搖和斗爭。而流入國富有人情味的社區支持和氛圍,有助于他們快速形成對流入國和社區積極認同。因此,在國際社區加強社區支持功能,即可滿足外國人的需要,也可引導外國人的主動融入和適應。
(四)培育民間社會組織,作為正式支持外的有益補充
外國人的管理中,過于強調治安和司法管理,易導致管理的剛性。從當前我國處理來華外國人群體性事件的經驗來看,當在華外國人個體出現問題時,如果僅憑治安管理,極容易演發為外國人群體事件,如2009年7月15日,廣州一名非洲人因躲避派出所人員的護照檢查而跳樓,引發上百名非洲人圍堵礦泉街派出所,在國際上都帶來很壞的影響。而民間社會組織是介于政府和市場之間的第三部門,它可以彌補政府和市場的雙失靈,即可以做政府想做而沒能做到的事,以及市場認為無利可圖而不愿意做的事情,是當前政府在解決一些重大社會問題時很重要的幫手。以服務的方式化解決一些涉外群體的矛盾,一些外國人信任的社團和商會等草根的社會組織可以扮演橋梁者角色。例如廣州市越秀區登峰街是廣州非洲裔群體的一個有名的聚居區,政府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引進民間社會組織,為社區的外國人提供社工+義工的服務,在外國人中培育領袖和義工,共同參與社區管理。并通過服務,更準確地了解社區的外國人情況,檢視我國一些涉外管理的政策,并及時和政府職能部門建立對接,方便政府靈活調整涉外管理政策,更好地實現對外國人的管理。
總之,國際化、全球化背景下,來華外國人將不斷增長。對于外國人來說,跨境流動意味著原居住國社會支持網絡的斷裂,也意味著在流入國需要重建社會支持網絡。重建支持網絡既可以自發的演進,也可以是政府介入引導下的理性可控的過程。非洲人群體的特點以及非洲裔群體在廣州的正式社會支持嚴重不足,高度依賴非正式社會支持網絡,且與我國宗教、民族問題相交織。同時,因為是完全的自發重建,當前非洲裔群體的固化、封閉化已現端倪。因此,急需要為非洲裔群體構建一個多元化的社會支持網絡,需要政府在他們重建支持網絡的過程中發揮積極作用,只有這樣,對非洲人的管理才可以有序,有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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