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求婚時,沈從文曾說,我頑固地愛你。張兆和實在被追得毫無喘息之力,只好回答,我頑固地不愛你。然而,結婚之后,尤其是沈從文落難后,張兆和卻用自己的頑固堅定地站在他身后經營這段婚姻。
相比于沈從文浪漫而文藝的性格導致婚姻暗礁叢生,張兆和理性而務實的心態則成了她婚姻的護身符。那時夫妻兩地分居,面對沈從文對她心中另有其人的懷疑,她直斥他是日子過得太好胡思亂想,無聊猜疑和浪費一樣可恥,能夠活著就是造化。
建國前夕,由于特殊原因,沈從文遭遇心靈困境,曾經喝下煤油,又割腕割喉,試圖自殺。這并不是沈從文第一次和自殺有關,在害怕被張兆和拒絕時,他也曾經想要自殺或者去打一仗就死了。相比于沈從文的失魂落魄沮喪恐懼,張兆和卻選擇了一條更難走的路:勇敢地接受了去大學進修的計劃,加入新中國的建設中去。
即使張兆和和沈從文一樣感受到朋友的疏遠和內心的煎熬,但她相信自己能適應,這是她與沈從文截然不同的地方。面對任何困難,張兆和想的永遠是解決,自己解決。這個決定獲得了兒子們的強烈支持。
后來新中國建立,沈從文經歷人生低沉的時光。張兆和一直耐心地站在他身后,關心他的寫作,關注他是否全力以赴,擔心他會放下自己的筆。她建議他不要寫評論,小說更適合他,“你有你本來面目,干凈的,淳樸的,罩任何種面具都不會合適。”至今,《邊城》仍然是沈從文最好的小說,沒有之一,可見張兆和的眼力。
沈從文死后,張兆和和兒子一起承擔了整理他文稿的重任。如果沒有她,也就沒有這個家,沒有后來的沈從文,就沒有《湘行散記》,沒有《邊城》,包括《從文家書》等。
從被動結婚到主動承擔,無論沈從文面對什么樣的困難,她都只是頑固地站在他的身后,心無旁騖地陪著他戰勝一個又一個困難。她曾坦陳,自己并不理解沈從文。但是沒有理解,她卻仍然包容這個脆弱而豐富的男人。
沈從文在生命的盡頭,給張兆和只留下了三個字:對不起。而張兆和編輯完《從文家書》,在《后記》中寫道:“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來逐漸有了些理解,真正懂得他的為人,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悔之晚矣。”
一個悔,一個錯,然而,他們卻最終相濡以沫地走到了婚姻的終點,最終都收獲了彼此最深沉和真摯的愛。也許他們年輕時有過愛,也許他們那又不算愛,但是人生之夢將醒,回首前程,是欣慰的。
我們總是容易混淆婚姻和愛情,又容易混淆幸福和愛情。其實,兩者之間并沒有什么共同的東西。這就是為什么有時候婚姻是幸福的,盡管沒有愛情比擁有愛情更為經常。所以,這個世界有人不了解婚姻,不知道如何經營婚姻,也有人了解婚姻,卻沒有勇氣執著婚姻。就像沈從文自己所說,有些路看起來很近走去卻很遠的,缺少耐心永遠走不到頭。他們兩人的婚姻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