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眼里的轉基因

邵傳賢

正方如是說

2014年12月12日，在中國億萬網民網上雙十二搶購時，美國著名辯論組織者“智能平方”在紐約組織了一場有關是否應該支持轉基因食品的辯論會。辯論開始前，支持與反對的觀眾基本持平，辯論結束后，支持人數翻倍，所以，本場辯論的正方獲勝。

正方的兩位辯手分別為1999年美國國家技術獎章、2013年世界糧食獎獲得者羅伯特·福萊利和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基因組與生物技術研究員范·埃寧納姆。前者現任孟山都執行副總裁兼首席技術官，擁有百余項技術專利。后者是世界頂尖的生物轉基因專家，并獲得2014年布勞格農業科技傳播獎。

福萊利首先表示，自己是一個美國農民的兒子，從小就參與父親的農場勞動，長大后投身生物轉基因技術研究，并將此作為自己一生的事業追求。在正式闡述轉基因技術安全可靠之前，他先對現場的觀眾做了一個小測試，請每天注射胰島素的糖尿病患者舉手向他示意。接著向幾個示意者發問，你們是否知道胰島素就是由轉基因技術生產的。今天全美最暢銷的6種藥物都是基于轉基因技術而研制的。沒錯，轉基因技術最初是應用在醫療衛生領域的，因為當時媒體對此技術不像現今這般關注，所以人們不甚了解。

當然不止這些，還有食品，第一個批準用于食品用途的轉基因產品是凝乳酶。凝乳酶是一種用于制造奶酪的酶。今天，90%的奶酪是用這種凝乳酶生產的，差不多已經有20多年的時間了，還從未聽說過誰因吃奶酪而發生不良的反應。

福萊利接著說，他參與研發的第一種轉基因植物是在上世紀80年代初。直到90年代中期他們才謹慎地推出第一款商業產品。他們的身份不僅僅是科學研究者，他們還是兒子或父親，女兒或母親，他們深知自己肩上責任重大。目前已有27個國家的1800萬農民在種植轉基因作物。這是人類農業歷史上傳播最迅速的技術，原因是它的確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它可以減少殺蟲劑的使用，增加產量，保護土壤，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等等。

范·埃寧納姆解釋說，為了抵御害蟲，同時又減少農藥的大量使用，經過近十年的研究，他們發現Bt蛋白的防蟲效果與生物農藥的效果完全一樣，于是他們將這種蛋白植入到植物中以保護植物免受害蟲的侵害。結果，殺蟲劑的用量大大減少了，而作物的實際產量增長了。特別是生物除草劑的使用對環境具有重大意義——農民不需要再費勁犁地了。這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創舉，它不僅減少了碳排放，最關鍵的是減少了傳統耕犁對土壤造成的侵蝕。

反方的辯駁

反方成員是查爾斯·本布魯克和瑪格麗特·梅隆，前者是華盛頓州立大學可持續農業與自然資源中心教授，專注于以嚴謹的科學體系評估農業系統對公共衛生、環境和經濟的影響。后者為憂思科學家聯盟前成員，擁有分子生物學博士學位，三次擔任美國農業部生物技術國家顧問委員會成員，一直致力于推動開發科學的農業體系。

在辯論主持人的示意下，梅隆說，遺傳工程現在叫轉基因工程為何引起人們不斷的質疑，有心人知道，這是與從事這項技術研發者開始所承諾的功效，沒有全部兌現密切相關。當年孟山都轟轟烈烈推出這些產品的時候，就引起她的極大關注。那時她在華盛頓做環境工作，整日為殺蟲劑對環境的負面效應而傷腦筋，連做夢都想把農業變成對環境友好的產業。孟山都員工的話使她怦然心動：“它是可以減少殺蟲劑使用的完美技術”。聽完她立刻趕到位于圣路易斯的孟山都公司參觀。公司高管親口對她說，他們這項技術不但可以減少使用有毒化學品，并且可以生產出自己能給自己施肥的作物。并且這些作物還可有效抵御高溫與嚴寒，以及干旱。當時不僅是她，幾乎所有從事環保工作的人，無不被這美好的愿景所打動。

時間已經過去了30年，轉基因技術成果寥寥，令人失望。只有一種抗旱作物得到推廣，除了抗蟲帶來的產量提高，我們始終沒有看到能夠單獨提高產量的轉基因技術，自己給自己施肥更是無稽之談了。現在農民反映開始效果不錯的草甘膦，眼下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有效了，出現了越來越多抗除草劑的雜草，而這些具有抗性的雜草造成使用更多的除草劑。不用贅述，大家也能聽出來，孟山都當初的承諾連1/5都沒有兌現。所以轉基因技術不是能夠解決目前人類農業危機一項不可或缺的技術，它根本無法擔此重任。好在我們還有其他技術，比如雜交育種技術、傳統育種和農業生態學等等。

查爾斯·本布魯克表示，既然轉基因技術所取得成果沒有研究者說的那么顯著，就請它暫時離開全球農業舞臺的中央，讓我們把精力和資金用在更亟需的地方。比如說非洲農民的玉米產量只有發達國家農民玉米產量的1/4，傳統農業技術施展的空間還很大，只要將農業相對落后的發展中國家的農田進行改造，并向他們傳授選種育種技術，短時間內提高世界糧食產量20%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可以肯定的是，這項任務交給轉基因技術來完成，是不切合實際的。

至于轉基因食品潛在風險問題，早在1999年有兩篇來自美國國家科學院的專題報道就指出轉基因食品帶來更大風險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不要因短時間的安全而放松警惕。故而，說轉基因食品絕對安全，還為時尚早。

坦誠交鋒

羅伯特·福萊利（正方）：

我從十幾歲就幫助父親管理農場，深切了解農民們在種什么，和怎么種等事的精打細算。如果得不到實際收益，農民們是不可能選擇種轉基因農作物的，更不可能堅持種植轉基因作物20年之久。

說轉基因安全可靠，在于人類有史以來就一直在基因層面改變和選擇作物。無論是現代的玉米、西紅柿，或者桃子還是大豆，我們一直在改變它們的基因，只不過這種改變是間接而緩慢的。但是通過生物工程，我們可以更加精確地改變基因，實現一次只改變一個基因，這點十分關鍵。這項技術高度規范，受美國政府機構的管制。并且我們向全世界40個國家出口轉基因作物，他們也都審慎地研究并批準了這些作物。

瑪格麗特·梅隆（反方）：

被再多國家批準也算不了什么，因為你們難以實現的承諾非常誘人。因為你們報喜不報憂，你們應該把可能帶來的隱患也一并告訴大家。比如你們將很多性狀疊加在了同一品種的玉米里，美其名曰：豪華型轉基因玉米。它表達了8個不同的性狀，里面有6種不同的Bt蛋白用來控制害蟲，還有兩個基因分別負責抵抗草甘膦和草銨膦兩種除草劑，這引起了很多生物學家的擔憂。一旦出現問題，連原因都很難查找。就像你去看病，醫生會詢問你已經吃過什么藥一樣，你吃下太多的藥物，這會讓醫生無所適從，束手無策。這導致轉基因食品性狀疊加問題的研究一直還是一個空白。

范·埃寧納姆（正方）：

近日，一個德國科學團隊發表了一篇針對147項獨立研究的綜合分析報告，評估轉基因作物的影響。他們發現，轉基因作物的意義不僅限于美國，對發展中國家更是意義重大。轉基因技術使得殺蟲劑的使用量平均減少37%，農作物產量平均增加22%，農民收益平均提高68%。

客觀的說，轉基因只是一種育種工具，一種具有多種用途的科學工具。研究中，采用了多種育種技術來選擇對疾病有抗性的牲畜，既包括傳統的方式，近年來也包括使用DNA標記來協助挑選對疾病有抗性的基因。作為一名遺傳學家，能用遺傳工程直接保護牲畜免受疾病困擾，是多年的夢想。

投票表決

辯論開始之前，支持轉基因種植者為32%，反對者是30%，持觀望態度者占38%；辯論結束后投票統計顯示：支持者猛增至60%，反對者升至31%，仍持觀望態度者下降為9%，按照辯論規則，正方獲勝。

辯論主持人在總結正方獲勝的原因時指出，正方所以取勝是他們態度客觀誠懇，首先亮明自己的觀點，轉基因不是科學圖騰，只是一件重要的技術工具。如果使用得當，可以為種植者帶來全新的產品，使消費者長期受益。

當然，這項技術也需要規范，需要合理地應用，這點同任何其他技術都一樣。害蟲對轉基因作物的抗性會增強，就像病菌會對抗生素產生抗性一樣，我們需要不斷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地更新這項技術，就像我們沒有因抗生素的抗性，而放棄使用抗生素。所以他們也強調，轉基因技術的關鍵也在于不斷創新，并去粗取精，然后推而廣之，惠及全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