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觀太正人群不宜服用

July

作為一部“無業廢柴男向高學歷公務員求包養”的指南，《約會～戀愛究竟是什么呢？》延續了編劇古澤良太在《Legal High》中的無厘頭風格，笑點密集、嘴炮轟炸、顏藝爆表、魔性上腦，三觀太正的人恐怕服用后會有不良反應。但如果你是謝耳朵、古美門或夏洛克的擁躉，恭喜你能在這部劇里感受到親人般的溫暖。

劇情依舊漫畫化、人物依舊標簽化，一對奇葩主角就這么活現眼前。作為大齡剩男剩女，他們全身軟肋、遍體硬傷。理科學霸依子，不懂人情世故，生活里只有數據和公式，看上男主，因為“生日身高體重是我喜歡的質數排列”。而文科廢柴男谷口巧，自詡“高等游民”，實則幽禁深閨的啃老族，長期浸淫二次元世界，喪失人類的基本溝通能力，食嗟來之食倒是厚顏無恥。

如何將不同畫風的兩個人撮合成一對，還要令觀眾樂意埋單，這是對編劇的考驗，也是對世俗戀愛觀婚姻觀的挑戰。古澤良太的突破在于，他用了 “死去活來”的方式先堵住了對各式愛情早已見慣不怪的悠悠之口。第一集，谷口、依子分別用 “戀愛這種東西，就是語言上對性欲的美化”和 “結婚是一種契約，以愛情這種不能量化的不確定要素作為基礎來設計人生是不合理的”提出了綱領，愛情的夢幻主義向實用主義靠攏，依子談一場“為國家少子化努力”的戀愛，谷口“為替換長期飯票”而求婚，也變得冠冕堂皇了起來——君不見天賜良緣的靈魂伴侶分得快，拼拼湊湊、縫縫補補過日子的搭檔反而長久。因此，促使他們結合在一起的，不是愛情，而是共同的理念。

隨之而來的神展開，就遠遠不止婚戀了。針尖對麥芒的爆笑劇情，其實全是價值觀與價值觀的激烈交鋒。“高等游民”這個夏目漱石和川端康成作品中的概念，在谷口身上得到了新演繹：他們因在社會碰壁而退守蝸居，又自覺比宅男多了知識分子的高傲。帶著恐懼和羞愧面對人生，用成堆的書和電影慰藉蒼白的靈魂。但關鍵時候，太宰治、叔本華、黑塞救不了燃眉之急，更不能化為生產力創造價值，因此就算擁有著雍容華貴的內心世界，也無法得到社會的認可。這種洗脫社會屬性、逃避社會責任的人，是否應該受到社會標準化的一刀切？編劇對此雖談不上贊同，卻表達出了極大的尊重，“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活法，才有趣啊”。再推衍到男主求女主當長期飯票的婚姻契約，也在叩問“女主外男主內”的新型家庭結構，在男女平等和世俗成見的矛盾中存在的合理性——“參差多樣乃幸福本源”，社會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應該具備容許任何人選擇任何活法的氣度與器量。這一切在編劇筆下并非沉重的命題，而是游弋在“精神污染”和“心靈觀照”之間，伴隨著親情友情愛情，從最平常的生活中抽取出細節，點點滴滴，春風化雨。

純愛、虐愛漸成明日黃花，不拼顏值，沒有瑪麗蘇和霸道總裁的日劇似乎進入到一個關懷小眾（弱勢）群體的 “詭辯”模式：歪瓜裂棗有人愛，通情達理遭人嫌。戀愛不適者談起了戀愛，不相愛的兩個人相愛了，不靠譜的“社會人”教你做人，一本正經的異端邪說居然也能把觀眾忽悠得點頭如搗蒜了。但劍走偏鋒尋求突破后，日劇畢竟是日劇，還得投誠于東方思維熏陶下的主流觀念。男女主角被激活了愛情的精神需求，心思活絡了，便也是戀愛和婚姻在這部劇中“活過來”的時刻。他們愛得“死去活來”的過程，激發觀眾從全新的角度思考戀愛和婚姻究竟是什么。

忽如一夜妖風來，鐵樹開花，枯木逢春，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情，化為潛移默化的“邪異”力量，對兩塊朽木進行了破殼和雕鑿。結尾一場“回憶殺”，讓觀眾有幸見證了史上最擰巴的表白。開篇的噱頭契約并沒有貫徹到底，編劇妥協了，主角也妥協了，妥協給了“負負得正”的愛。戀愛究竟是什么呢？正面的答案依然虛無縹緲，編劇只是通過反證法證實了愛的存在。

戀愛的表象是互動的體驗，但究其堅定的內在實質，是經由這股外界力量，進行自省、克服、超越、成長的再塑造。看到最后，我們發現，愛情其實改變不了什么，改變的只能是內在的自己，使自己變得更加坦然和愉悅地接受世界無法改變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