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層至尊殿

40.凱文·麥克海爾

凱文是我個人“最懷念的舊日時光之隊”先發大前鋒。每每在ESPN經典回放節目里看一場凱爾特人的舊日經典比賽并研究KM的打法時，就會很自然地想起另外一個人——蒂姆·鄧肯。長臂、健足、七扭八彎的繁復低位移動，再加上讓人蓋不到的小勾手投籃、被低估了的傳球技術和驚人的“蓋帽卻不中斷比賽”能力，嗯……差不多就是這樣了。相比之下，蒂姆縱貫全場的能力更強，而凱文的低位腳步要更豐富。當然，在下一個麥克海爾出現之前，我們會先看到10個像鄧肯這樣的球員。約翰·薩利曾形容說，低位防守麥克海爾就像“進了刑訊室似的”，因為沒有人的低位得分手段比他更多，甚至“大夢”也不能比肩。總體說來，凱文能靠以下三種動作生吞活剝對位防守者：跳起勾手（左右手都能做，但右手從不會投失，而且可以從各種角度勾）；轉身后仰跳投（可以向左右兩側轉身，完全沒法封蓋）；12-15英尺的后撤步跳投（總能投進，迫使防守人必須緊跟著他）。

對了，得告訴那些自己在家打球的兄弟們一件事——凱文共有12種不同低位腳步，12種！它們的組合比中式快餐菜單還要豐富多彩。要是你想知道為什么一個大前鋒能夠連續兩年投籃命中率達到六成？這就是原因。你知道現在還有些高中和大學教練會放麥克海爾當年的比賽錄像給他們的年輕球員看么？另外千萬別忘了，在上世紀80年代前半段（尤因進入聯盟之前），麥克海爾就是NBA里的最佳防守者，他既能在籃下保護籃筐，又能防住任何一個低位得分手或側翼球員。安德魯·托尼、“J博士”、沃西、“大夢”、摩西·馬龍、賈巴爾……你隨便說還有誰吧，沒有他防不住的人，他就是NBA里的終結者。雖然，關于這位我最喜歡的、被低估了的凱爾特人球員，還有很多其他有趣的、感人的事實。

其一，整個1987年季后賽，麥克海爾都是拖著骨折的左腳打的。注意，不是扭傷，不是瘀傷，是骨折！但即便是骨折，也沒有能阻止他在21場比賽中交出這樣的數據：場均21分、9個籃板，投籃命中率58%。他冒著毀掉整個職業生涯的風險，這么說絕不夸張——來幫助凱爾特人衛冕。還記得他一跛一跛地上場下場，猶如一只受傷的小獸么？還記得對活塞的系列賽里，里克·馬洪故意踩他的傷腳么？還記得那一年對雄鹿的系列賽里第四戰雙加時，他是如何拖著受傷的左腳整整奮戰了53分鐘么？他從不會想到去說：“嘿，兄弟們，為我贏得戒指吧。”他把這些話都咽了下去，堅持作戰，但堅持過后，身體再也恢復不到從前的樣子了。

其二，在那個賽季末左腳受傷前，KM正打出他整個職業生涯里最佳的一季（場均26分、10個籃板、3次助攻、2.2次封蓋，投籃命中率60.4%，罰球命中率84%）。就連伯德都承認，自己的這位隊友本可以成為那年的MVP。那么，要是凱文沒有受傷，到底能達到怎樣的高度？試想一下，要是倫·拜亞斯在的話，麥克海爾就能休息到分區決賽再出場（最不濟也不至于場均出戰40分鐘）。但結果是，他必須忍痛作戰，導致在季后賽第一輪里再次傷到了左腳。我們后來只知道，這家伙的側向移動再不是從前的樣子，他的彈跳也再不是從前的樣子。而腳傷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踝部問題，1990-91賽季在一場同超音速的比賽中，麥克海爾再次嚴重地扭傷了左踝，這次受傷也是他在兩年后退役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其三，凱文還可能是凱爾特人有史以來最有趣的家伙（這一點，到你附近的圖書館去扒一本杰克·麥卡勒姆寫的《未竟事業》，到書里去找更多的論據吧）。關于麥克海爾，在他身上還發生了體育史上一個真正的悲劇，就是退役后把森林狼隊經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沒有直接去做解說。要是做了解說，我敢說，他絕對能成為籃球界里的約翰·馬登（NFL電視評論員），因為后者可是曾在某集《干杯酒吧》里從伍迪·哈里森手上搶過戲啊。

其四，他讓“傳奇拉里”不甚自在的并肩作戰還是伯德時代那支凱爾特人里最讓人感興趣的支線劇情。人們總以為他倆是朋友（你該明白，就是那種因為這倆白人大個子長得都挺愣的感覺），但是事實他倆真的很少在一塊混，而且麥克海爾還是惟一一個伯德不會去夸的隊友，部分是由于他們之間友好的競爭關系，部分則是由于伯德痛恨這樣一個事實：籃球在麥克海爾身上留下的侵蝕遠不如在他身上留下的那樣明顯。

其五，再沒人的身體長得比麥克海爾更奇怪了，就像有人給他裝了弗瑞迪的胳膊，然后還裝反了一樣。比爾·菲奇教練曾開玩笑說：“嘿，凱文，你身體的其他零部件是不是等著寄過來呢？”麥卡勒姆也描繪麥克海爾的身體是“肩膀就跟脫臼了一樣”。至于他笨拙的跑姿，詩人唐納德·豪爾（DonaldHall）這樣形容：“如愛爾蘭雪橇犬般躍動在球場，頭發像狗耳朵砰啪甩下……”可殊不知，直到奧拉朱旺橫空出世前，卻沒有一個大個子比麥克海爾跑得更快，也沒有人在“近距離跳投投失馬上再次跳起補籃”這一項上比他做得更好（KM的彈跳就猶如袋鼠一般）。

有這樣一個畫面——回憶起整個伯德時代，幾乎每輪凱爾特人獲勝的季后賽系列賽結束后，全隊都會從替補席雀躍而出，麥克海爾被擠在中間，緊握雙拳高舉過頭，順便還會揉一下腋窩。他就是這個樣子，有時看起來可能有點滑稽，但卻是一位理想的隊友，也是一位覺得自己有義務在特別重要的勝利之后面對18000名球迷揉揉腋窩的NBA傳奇巨星。

39.沃爾特·弗雷澤

如果你喜歡用斜體“最”來衡量球員和闡明觀點的話，那么弗雷澤的履歷中有三項紀錄：有史以來最好的大場面后衛之一；有史以來最好的防守后衛之一；有史以來最佳的總決賽單場表現之一（1970年尼克斯同湖人第七場，狂攬36分、19次助攻、7個籃板、5記搶斷，關鍵時刻比杰里·韋斯特表現更佳）。通過前文，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麥克海爾是如何在比賽中肆虐低位的了吧？弗雷澤則統治了高位。他同奧斯卡·羅伯特森一樣，從距離籃筐25英尺的地方開始運球，把防守隊員倚在身后，再做幾下背后運球，最后終于來到三秒區弧頂（他最喜歡的投籃點），稍稍轉過身子，就是在對方面前命中一記超高弧度的跳投……唰。endprint

幾乎沒有對手的球迷喜歡弗雷澤，就因為他總能在關鍵時刻站出來，就因為那些總會讓自己主隊跌入深淵的高位跳投。當他們知道那件事要發生，諸如“上帝啊”、“真可惡”、“這個混蛋”這樣的聲音便會在球館四面此起彼伏，然后球進了，全場一片寂靜。

對我而言，我已經記不起來看弗雷澤打球時現場的樣子了，因為那時候還很小。在有印象的記憶中，NBA里有七個人稱得上是不折不扣的“觀眾殺手”——喬丹、伯德、伯納德·金、伊塞亞·托馬斯、科比、安德魯·托尼，以及……有點匪夷所思，維尼·約翰遜。當他們開動的時候，你仿佛在未來逐漸顯現之前便已經先行看到了結局，知道要發生什么了。他們的隊友知道，他們的教練知道，對手也知道。而等到那個時刻真的到來時，球館里每個人又都像是不敢相信一般。這就像你在海里，看見遠處涌來了一個巨大的海浪，大概十五秒過后你就會被打到，可你無處可逃，只能待在原地，等到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又驚訝地喊道：“怎么會這樣？”

呃……好像是有點跑題了，其實就是想再次強調，大概弗雷澤在他那個年代同這些人一樣，客場“臭名昭著”。比如，當尼克斯急需一個進球時，他就會在中場完成搶斷，再戲劇性地落陣地戰，卻用一記高位跳投來終結。你肯定聽說過很多次格文或者英格利什這些人拿到一個“悄無聲息的39分”這類話吧？弗雷澤則常常拿到一個“耀眼”的25分和4次“震耳欲聾”的搶斷。在MSG，弗雷澤和觀眾之間的關系是體育史上最奇特的，起初他們欣賞他，完全明白他能帶來什么，他們的靈魂也以一種非常規的方式聯結在了一起。后來在1973年奪冠后，伴隨著里德和德布斯切爾的相繼退役，尼克斯也陷入了低谷，球迷們這時又開始大肆攻擊起弗雷澤，發泄自己的不滿，就仿佛他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樣。最終，1977年他作為簽約自由球員吉姆·克萊蒙斯的補償被交易到了騎士隊，不得不說，這對于其富有尊嚴的尼克斯生涯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完滿的結局。因為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弗雷澤都算得上是上世紀70年代紐約城中一個避雷針式的存在，他特立獨行的風格在那個平淡的時代也尤為突出——絡腮胡加大鬢角發型，貂皮外套，勞斯萊斯，時尚公寓，出入上流社會的高級酒會，還有令人艷羨的單身生活……這些都使他成為了曼哈頓的標志性人物之一。可誰讓球迷就是這樣變幻無常呢？事情總是如此。

關于弗雷澤，還有兩個永遠無法回避的疑問。第一，他的職業生涯結束得非常快，快到根本說不通。他打了九年好球，然后在沒有嗑藥也沒有重大傷病的情況下，突然之間就大幅滑坡了，這不合理。第二，他巔峰期所處的時代，也恰恰是最適合發揮他天賦的時代，沒有三分線，更沒有復雜的防守策略，大多數后衛都在高位做文章，直到兼并ABA以后，各隊才開始區分控球后衛和得分后衛。之前呢？他就只是個后衛，根本沒有人關心是由誰把球帶過前場，最后又由誰來完成得分。弗雷澤偏偏在這個時候迅速衰落，難道只是個巧合么？真不好說。如果弗雷澤晚出生十年，可能會變成像丹尼斯·約翰遜那樣的雙能衛吧？他可能就不那么優秀了？再一次，我們沒法知道答案。我們知道的是，無數無數的那個時代球迷，都將弗雷澤排在史上最偉大的球員之列。舉例來說，我的叔叔——終生的籃球迷、40多個賽季NBA季票的持有者、記得從庫西到勒布朗的每一名球員，就認為MJ和弗雷澤是他心目中的歷史最佳后場組合。他經常說：“克萊德是個真殺手，我真不希望在一場凱爾特人的重要比賽中，在對手陣營里看到他，哪怕是他的一部分。因為他總是球場上最好的那個，留給了我們太多不美好的記憶，所以我從沒有因為什么人退役了而像他宣布退役時那樣高興過。”好吧，盡管我沒怎么看過這家伙的比賽，也姑且高興一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