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容顏一分分變老。每當我對鏡梳妝,感嘆歲月的流逝帶來的感情的衰變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馬格麗特·杜拉斯的那篇享譽世界的小說——《情人》。
瑪格麗特·杜拉斯于1914年4月4日出生在越南嘉定,其父母都是小學教師。四歲時喪父,童年的苦難和母親的悲慘命運影響了她的一生。《情人》是她的自傳體小說,全書以一個少女的眼光審視了當時法國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描寫了一個貧窮的法國女孩與一位富有的中國少爺之間深沉而無望的愛情。小說一經出版便獲得了廣泛的贊譽,曾獲得一九八四年法國龔古爾文學獎。
作為法國新小說派的代表人物,同時又是法國電影“左岸”派的重要成員,杜拉斯的小說處處留下了超現實主義和意識流的痕跡。如同我們在感受小說優美而激情的文字的同時,腦海中所浮現的電影情節——湄公河上漂浮的菜葉,遠方地平線的傾斜,輪渡上輕盈的法國少女,優雅的中國富家少爺,渡江時的邂逅,以及那瘋狂而絕望的愛,唯美的離別和終于輕輕滑落的淚水……
讀杜拉斯《情人》讓我想到一句話,“一個年輕人的青春是美的,一個老人的蒼老同樣是美的。”小說就是這樣開始的: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里,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意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我已經老了”,這句話被王小波稱為“無限滄桑盡在其中”,摻雜了太多的驚嘆、執著、哀傷與等待。當所有這些感受猛然向你襲來,它足以令你目眩神迷。杜拉斯是一個能控制人的心靈的女王,她的文字,是“極端的精美,讓讀小說的人狂喜、讓打算寫小說的人害怕”。讀她的文字你就象是一個懵懂的孩童,無意間闖入了女王的宮殿,當你輕輕捧起簾幕的一角,卻窺見她異于外表的隱痛。她的只言片語讓你孤寂的靈魂霎時被某種神諭擊中,從頭到腳,茅塞頓開。但同時,她又是自私、固執和殘忍的。就象她自己所說:“我知道,每次不把各種事物混成一團,歸結為唯一的極壞的本質性的東西,那么寫作除了可以是廣告以外,就什么也不是了。”所以曾經美麗的杜拉斯固執地酗酒,固執得任性,固執地更換情人。到最后,她的容貌被摧毀,但她卻不能在困頓和固執中停下腳步。有時她也在問自己:“這個女人是自己毀了自己,又是為了什么毀了自己?”可是沒有人能給出答案,包括她自己。有人說杜拉斯是力量的暴君,是個玩火者,也是一個情人。你可以不喜歡她,但你卻無法拒絕她。所以我們即便知道小說定在困頓、無望和那種哀傷中結束,我們卻仍然忍不住一遍遍用嘴唇親吻她那似毒藥般的文字。她能夠讓你游離在愛與痛的邊緣,能夠讓你體驗短暫即永恒的癲狂,能夠讓你在狂迷與冷靜中搖擺不定,又她又是最殘忍而又最寬容的,讓你情不自禁想溺死在她的懷抱。在她的世界,你的生與死都被她主宰,包裹在無限的遐想之中。
《情人》是一本關于回憶的書,讀著它,你會感到歲月在你身邊靜靜地流淌。當你感到被時間侵蝕,在某個時間的節點,你的記憶變成你的負擔的時候,你會不知所措。但杜拉斯選擇平靜的接受,并把它們優美地描摹出來。這一點,只有像杜拉斯這樣,真正用意志力戰勝了時間的女人,才能做到。所幸,她的等待迎來了這個無與倫比的結果——“我特意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此情此景,只能愛爾蘭詩人葉芝寫給他的至愛毛特·崗的情詩來致這位不朽的情人——讓歲月的滄桑在愛意下屈服:
當你老了,頭發白了,睡思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和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朝圣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火閃耀的爐子旁
凄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上的山上它緩緩地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作者簡介
石文(1980—),女,江蘇連云港市人,工作單位:江蘇財會職業技術學院,職務:教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