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醬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哈哈,又寫了一個呆萌悶騷女主角和高冷貌美“楠竹”的故事。
為什么每次都只能寫出這樣逗比的girl,大概這也是命運的安排!我其實是想做個有原(he)則(he)的藝術家,為什么上天要這樣為難我?
很想出一本合集把寫過的逗比girl們的故事都搜羅給你們看(誰要看啦。)
不要說不想看,不然玻璃心分分鐘爆炸給你看哦。
好吧,歡迎大家來微博找我玩。(你誰啊你!)
1.傲嬌如他,居然也會鍥而不舍地求粉
剛過三分鐘,再一刷新,江詩粉看著評論數和轉發數從0噌噌地漲到了三位數,臉上露出“我果然是萬眾矚目的段子手”般的滿意笑容。
這個ID為“一年二班J老師”的微博是江詩粉在高一進校時就注冊的,用來記錄一些她在學校里遇到的雷人囧事。有時候為了不被當事人看出來,她也會在人物、地點和細節上做一些處理,有時候也會用她妙趣橫生的語言進行一些夸張,讓圍觀的粉絲在一百四十字內被逗得捧腹大笑。
如今一年過去,這個微博漸漸有了六位數的粉絲,而且都是貨真價實的活粉,每周二凌晨兩點是江詩粉的固定更新時間,都會在第一時間內獲得點贊如潮。
有時江詩粉耽誤了更新,還會被粉絲追問:博主還活著嗎?!
江詩粉打算再看會兒評論就睡,屏幕右下方的私信卻亮了。點開只見三個字:求互粉。
ID是:謙謙君子。
印象中這個ID不止一次求粉了。她點進“謙謙君子”的微博主頁,就被其頭像嚇了一跳。
這年頭,敢用自己的真實照片當頭像的人已是稀有動物,除非是對自己外貌頗有自信。
這個信心值Max的人,江詩粉認識——她的同桌,陳玉。
這個孜孜不倦苦心求粉的人,居然是班上目空一切的“傲嬌玉”。
還謙謙君子呢——呸!向他請教個數學題都蠻不耐煩!
她正心有戚戚地圍觀陳玉的微博,飛來第二條私信:
這是最后一次請求——否則,別怪我。
愣了下,就看到第三條:最后十秒,過時不候。
一眨眼的工夫,顯示屏“啪”地黑了,電腦自動重啟了。
再登錄,她卻傻了眼。
“您的密碼或賬號錯誤。”
不是吧?!陳玉把她的微博號給黑了?!
2. 錦衣錦夜行,深藏功與名的感覺,甚好
第二天清早一進教室,江詩粉就看到前排的孟小燈黑著臉在刷手機。
“你知道嗎?昨晚陳玉和周天樂聯手把J老師的微博給黑了。”
孟小燈將手機舉到江詩粉鼻孔下面,她惱火地看到自己的松鼠頭像被換成了黑白的! 江詩粉憋紅了臉,抬頭看見陳玉和周天樂勾肩搭背地走進教室。她悄無聲息地白了他一眼。
沒人知道J老師是江詩粉。即使想象力爆棚的多動癥兒童周天樂,都不會把妙語連珠的J老師和寡言冷面的江詩粉聯系在一起。
江詩粉心里清楚,平凡如她,即使去操場中央表演胸口碎大石,也不會引得大家挑眉。唯有網絡上的如潮好評,能讓她找回一點存在感。這些年來,她也一直默默享受著,同學們拿著手機討論她寫的段子,那些人美分高的傲嬌女神,平日里不拿正眼看她,轉頭把她的段子寫進作文,被老師當成范文在全班范圍廣播。
她如同深藏功與名大俠,大隱于市,衣錦夜行,名滿江湖卻享受著普通人的安逸。
可現在,被她視若命根子的賬號卻被陳玉給黑了。竊賊近在咫尺,她在他身旁如坐針氈。
陳玉是怪咖橫行的水瓶boy,自幼鉆研電腦網絡技術,四年級就破解了老爸游戲的賬號密碼,賤賣了昂貴的裝備去買游戲機。一上高中更受追捧,被寄予潛入學校電腦系統、改分數搞試題的厚望,都被他嚴詞拒絕。身懷絕技又剛正不阿的美少年,就是柔光美膚的包青天,深得男女同學敬佩喜愛。能成為陳玉的同桌,江詩粉已覺得耗光了今生所有運氣,沒想到自己還能高冷地回絕他的求粉。
從此,她和陳玉,也算是有糾葛的男女了吧……不知該喜該悲。
3.跪求
班主任在講臺上講期中考試的閱讀理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個人如果因為被蛇咬了,導致心理留下陰影,那么他最害怕的事情會是什么?”
陳玉舉手起立回答:“最害怕老師要他求陰影部分的面積。”
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強忍住糊陳玉一臉口水的沖動。
江詩粉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想記錄這個梗,卻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盜號了。
怕陳玉有“不軌行為”,她又注冊了一個小號只關注J老師。一星期過去了,陳玉沒在“J老師”的微博上面發布任何信息。
那他盜號干嗎,時間太多可以去孤兒院獻愛心啊。
她不解地看向身旁抬著下巴的少年,帶著詢問與厭惡的目光被陳玉捕捉到,他真誠地問:“為什么這樣看著我,我盜用你網銀了?”
周天樂在教室另一端嘻嘻一笑:“恭喜你又收獲一枚癡迷你的粉絲。”
“亂說什么,”陳玉看了眼江詩粉,“江詩粉這么正兒八經的學酥,是個簡簡單單的女生。”
簡簡單單?他干嗎不直接說她乏味無趣呢!
學酥,是介于學霸與學渣之間的尷尬存在。既不能如學霸般呼風喚雨,也不能像學渣一樣自暴自棄。一如現在江詩粉的尷尬:她要怎么弄回J老師的微博賬號,又不被陳玉發現身份呢?
相伴兩年,十萬活粉,難以舍棄。拼技術她當然拼不過陳玉,那就只剩一條路可走:跪求。
“你好……我是J老師的博主,能把賬號還給我嗎?條件隨你開。”
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唾沫橫飛地講集合,一條唯唯諾諾的私信從陳玉手機的微博客戶端跳了出來。
4.不要戲弄我同桌,她人很好的
陳玉居然干脆地答應了。
但他提出的條件,卻讓江詩粉很想找面墻撞一下。
“可以是可以,但你畢竟是十萬粉絲的名博博主,網上交易也太不符合你的身份。不如我線下當面給你,這樣很有儀式感。”
她把陳玉的私信看了又看,終于明白:陳玉,他想揪出這個J老師的——幕后真人。
作為資深小黑客,陳玉對知名博主有好奇心很正常。江詩粉甚至腦補出,陳玉和她握手拍照,并把合影掛在他家書房,上書:×年×月×日,我和知名博主J老師進行友好會晤。
可如果陳玉知道J老師的真身是她這種路人甲——那會不會摧毀他的三觀啊?!
江詩粉曾耐心看過“謙謙君子”給J老師的每一條評論,發現他眼中的J老師是個幽默風趣、才貌雙全的女神。她很高興陳玉這樣看待自己,就更不希望被他知道了。
“好,那就這周日早上10點,在步行街的陪你咖啡門口。”
江詩粉咬牙應了陳玉下的戰書,只想先答應下來,再走一步看一步。
周天樂是個天生的大喇叭。第二天早自習,全班人都知道了“陳玉要和J老師見面”。
“好厲害哦,連網紅都能約出來!”
“到底是靠技術吃飯!”
“陳玉,別忘了拍照發微博啊,在線等。”
同學們圍著陳玉嘰嘰喳喳,沸反盈天,江詩粉覺得自己甚至不能假裝繼續看書了。
“能別吵嗎!”她大腦亂得像二次函數,終于對人群喊了一聲。
“有你什么事兒嗎!”正享受著眾人追捧的周天樂很不爽被人打斷,斜了一眼氣場弱爆的江詩粉,“怎么,陳玉要去見女神,有人心里不舒服啦?”
被人當面說成女神,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啊——江詩粉偷看了一眼陳玉,他面色依舊如玉溫良,似乎很贊同周天樂的話。
她登時黑臉:“誰知道是女神還是摳腳大漢。”
為了掩飾而瘋狂自黑,她也是太拼了。
周天樂玩世不恭的臉湊到江詩粉面前。
“我才不信你不是在嫉妒。”話里透著幾分小惡毒。
“你還沒完了。”陳玉終于發聲,手落在周天樂肩膀上,“不要戲弄我同桌,她人很好的。”
陳玉一句不痛不癢的表揚,讓江詩粉的天空登時閃過十萬伏的閃電。
他說她很好,她沒幻聽!
“你以為我敢在語文課上補覺,是誰幫我放的哨。”陳玉揉了揉眉間,打了個哈欠,
也就沒看到身旁的江詩粉瞬間耷拉下的臉。
5.朕就是這樣萌的漢子
陳玉和J老師的世紀會面,讓全班人的周末度日如年,以至于周一都到得又早又齊,班主任還以為是班會整風有了成效。
幾十雙眼睛聚焦陳玉座位,可,是空的。
上周日,糾結再三的江詩粉雖然出了門,卻在半路上接到了社區福利院老師的電話,不得不先放下與陳玉的約會,匆匆趕了過去。
社區福利院對江詩粉而言意義非凡。童年時的她常被忙碌的爸媽鎖在家里,陪她的只有一柜子漫畫書和影碟。搞笑的畫面和有趣的對白闖進心里,和她不斷涌現的奇思妙想融合、發酵,催生出一個個獨一無二,帶著江詩粉個人風格的新故事。
可沒有聽眾的故事,比江詩粉這樣的獨生子女更寂寞。
很偶然的機會,江詩粉路過社區福利院,看到熊孩子們圍著一本毛了邊的童話書看得津津有味,便心酸地上前,把自己珍藏許久的故事說給他們聽。那天她無法自控地從黃昏日落講到明月高懸,其間喝光了三瓶礦泉水。孩子們圍著她蹲了一圈,腿麻得沒了知覺也舍不得走。
后來,她就每周都去給孩子們更新“連載”。
她從不知道,人前笨嘴拙舌的自己,竟能把故事講得那樣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若不是孩子們的認同,她不會發現自己這樣另類的才能。即使后來高中學業緊張,她也盡量抽時間去看他們。約陳玉那天,一個患心臟病的孩子死活不進手術室,偏要見江姐姐。從不重色輕友的江詩粉只能半路改道。直到孩子從手術室出來,她才想起看私信箱,嘩啦啦被陳玉刷了屏。從“我到了,你呢”“到哪兒了?”和“你人呢?”,到后面的咆哮“你還來不來了!!!”“放我鴿子了嗎!!!”。
淡漠如玉的少年陳玉,在二次元中竟然是個喪心病狂的咆哮帝。
不過這反差……還真是略萌啊。
她腦補了陳玉對她擺出剪刀手,面無表情地說:“朕就是這樣萌的漢子。”
陳玉一整天的消失,讓全班人四十八小時的煎熬等待都落了空。唯有江詩粉惴惴不安,持續走神一整天,直到最后一節課,才收到一條可憐兮兮的私信:
感冒了,好難受,都怪你,鴿子王!
江詩粉松了口氣:原來只是感冒。周日那天確實突然下大雨。陳玉是因為等她才被淋感冒的嗎?
她突然很不好意思。
下課鈴一響,江詩粉就追上周天樂,問他去不去探望陳玉。
“看他干嗎?他八成又是通宵黑某個網站,所以今天賴在家了吧。”
周天樂作為朋友還真是滿“稱職”的。
“他生病了啊。”江詩粉難抑心焦,“我們去看看他吧。”
“啊?啊,哦!”周天樂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的女生,發出抑揚頓挫的語氣詞,仿佛第一天認識她。
“你這么關心陳玉干什么?”他笑得詭異。
“關心同桌不行嗎?”她蒼白地辯駁。
“你怎么知道他生病了?”周天樂言下之意很明顯:我都沒得到的消息,你從哪兒知道的?
江詩粉被問住了。她這才發現自己關心則亂的破綻——如果陳玉只告訴了J老師,那么她跟周天樂去他家,不就等于變相承認、自投羅網了嗎。
“我猜的嘛,”她結結巴巴地說,“我還有事,你沒空就算啦!”
她急忙逃離“犯罪現場”。
6. 江詩粉的心里,又下起四月末的微雨
賬號沒弄回來,陳玉也不來。
江詩粉不知道這種局面算不算“人財兩空”。她總忍不住沖著陳玉空蕩蕩的位子出神。
再冒出的新點子、遭遇的好玩事兒,都只能被她先記在一個隨身小本上。
雖不相見,江詩粉和陳玉的交流反而頻繁起來。來來去去的私信堆滿了江詩粉的收件箱。聊天內容也從一些不咸不淡的日常,滑向越來越走心的領域。
陳玉首次對江詩粉提到自己鮮為人知的童年。他有過和她類似的孤獨,在一臺能上網的電腦上消磨掉了大部分時光。就連周天樂這個朋友,也是從一個交流論壇上“撿”來的。
他向江詩粉回憶他第一次入侵一個陌生人的電腦,在對方桌面上直接調出對話框打招呼,并欣賞著對方驚慌失措的反饋。那是陳玉孤獨的童年中,唯一一次因為被人重視而感到快樂。
到后來,發現漏洞、破解密碼等都是小菜一碟,陳玉漸漸失去興趣。
后來他接觸到了微博,關注了“J老師”,每周瀏覽更新就成了他的習慣。一百四十字字不到的短短語句,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逗笑。
想到年幼的小小陳玉獨坐電腦前,一臉與年紀不符的少年老成,江詩粉有些心疼。她也跟陳玉講她是如何走上了這條“不歸路”,講福利院的熊孩子。陳玉被說得心動了:“你說的那些熊孩子在哪兒?我也想來見識見識!”
她剛把地址打出來,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
不能讓他找來,不能讓他知道J老師是誰。
可陳玉竟動了真格。痊愈后陳玉就拽著周天樂打聽市里有哪幾家福利院。
大家匪夷所思地圍觀兩個高大帥氣的少年在角落里頭碰頭竊竊私語,以為陳玉感個冒燒得大徹大悟了,要去給無家可歸的孩子們獻愛心。
江詩粉不知道陳玉干嗎這么執著,他就不怕J老師真就是個金鏈大漢嗎?
害怕撞見隨時會找上門的陳玉,江詩粉愣是一連幾個月都不敢去福利院。直到她接到福利院老師的投訴電話,說她要是再不來,孩子們就要造反了。她才選了一個不補課的周末,裹上頭巾戴上墨鏡,自以為很保險地去了。
“以偷雞蛋的造型”剛走到福利院門口,她就差點被迎面走出來的陳玉嚇得心肌梗死。
好在陳玉沒認出她,而是專心地跟身后的孩子們揮手告別。
他的臉上蕩起罕見的溫柔笑意,像四月末的微雨。江詩粉從未見過陳玉這般動人的笑容,幾乎要看癡了。
等到陳玉走遠,她才放心地溜了過去,在第一時間收獲了孩子們對她今日造型的嘲諷。
“你們跟剛才那個大哥哥說什么了?”她虎著臉審問。
“他人很好,給我們帶了很多書和雜志!”江詩粉好奇地看向陳玉帶來的一堆《大眾軟件》和《電腦技術100問》,心中呼嘯而過一百匹羊駝——果然是陳玉的風格呢!
“他就只拿來了雜志嗎?”她狐疑地確認。
大家集體搖了搖頭,異口同聲地說:“江姐姐,你是不是……省省心吧,別不切實際了!”
江詩粉直翻白眼。
而后來的很多日子里,她的眼前都會無緣無故地浮現出,陳玉在福利院門口告別時的那個微笑。
她的心里,就忽然下起四月末的微雨。
癢癢的。
7.那些深夜不眠時說出的話,也只是過眼云煙
“很多時候,我會覺得你隱沒在和我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群里。”
陳玉的私信風格越來越抒情,透著幾分徐志摩給陸小曼寫情書的詩情畫意。
可他的文縐縐只屬于虛擬的J老師,江詩粉每天還是要面對那個連和她多說一個字都覺得是巨大浪費的陳玉。
多少次,她看著起立回答問題的少年側臉出神:為什么,為什么他可以在另一個她面前無話不說,卻向真實的她豎起一層堅硬的殼。
不知不覺,兩人通過微博私信,已經交流了一個學期。
J老師賬號久久不更新,讓許多粉絲憤怒地取消了關注。看著自己的十萬粉絲一天天往下掉,江詩粉心如刀絞。
“陳玉,你最近不是要參加那什么網絡技術比賽,干脆趁這賬號還有幾萬粉絲,賣點錢給你的電腦升個級。”
有一天,江詩粉突然聽到周天樂跑來跟陳玉這樣說。她驚恐地抬頭望向陳玉,卻看不清他眼神里深深的沉默。
那天,她在私信里鼓起勇氣問陳玉:“你到底為什么要占著我的號?對你又沒任何好處!”
“誰說沒好處!”陳玉很快回復道,“好幾個賬號來私信問我價格了,我只要把你的賬號轉手一買,分分鐘就能買一臺外星人!”
江詩粉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原本以為他是對J老師有些微茫的好感,因為好奇和渴望接近,才將她的賬號據為己有。其實并不是,少年要的是盜號帶來的征服感,要的是十萬粉絲的網絡紅人可憐兮兮地求他。
賣掉這個賬號,也就等于切斷了兩人之間這微茫如清晨最后一點星光的聯系。
她咬著牙問:“可若是賣了,就沒辦法知道我是誰了!”
“你是誰,對我來說有那么重要嗎?”
陳玉的私信透露出他平日里滿不在乎的懶洋洋語氣,“這么久了,你都沒讓我知道你是誰,或許你有你的理由。又或許像我同桌說的,你根本不是女生,哈哈哈!”
江詩粉握著手機,啞口無言。她終于領悟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是什么感覺。
那天之后,她就再沒回復過陳玉的私信。
班上的陳玉依然是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少年,網絡比賽臨近,他每天一放學就往家里跑。
她和他之間,稀薄如云層上的空氣的一點羈絆,也就這樣消散了。
大概是通宵在電腦上作戰,陳玉經常在課堂上打瞌睡。江詩粉不忍心看他堪比國寶的黑眼圈,臨近比賽的前一周,她每天都悄悄把一瓶咖啡推過去。
“嗯,謝謝。”他被她胳膊肘撞醒,睡眼惺忪地拿過咖啡。
周五下午的體育課上,兩個班的男生湊在一起打籃球。隔壁班被陳玉蓋了幾次帽,那個中鋒氣急敗壞地把球往地上一砸,沖陳玉說:“聽說你把那個網紅的賬號給賣了?怪不得看你最近有錢換電腦呢!”
圍觀的女同學們一片嘩然,江詩粉也錯愕地隨大家一起翻開手機。她點開那個熟悉的頁面,著實被嚇了一跳:
那個熟悉的ID已經被改成了“每日最新折扣推送”這樣的名字,她苦苦寫了兩年多的微博一條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滿屏的廣告信息。
她抬頭望向陳玉在陽光下淌著汗水的下巴剪影,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會在陽光中變得近乎透明的少年,真會為了幾千塊錢,賣掉她苦心經營這么久的賬號。
連同賣掉的也是她和他這段時間以來的私信碎碎念。
難道那些深夜不眠時說出的話,也只是過眼云煙?
8.他的腦子,有毛病嗎?
明明周末就要比賽,一度保持鉆研狀態的陳玉,卻拉著周天樂開始研習少女潮流志。
粉紅冒泡的封面擋住陳玉巴掌大的一張臉,過濾掉好友“你吃錯藥了?”的表情。他甚至萬年難得地向同桌江詩粉主動開口:“你知道這套衣服在哪里能買到嗎?”
她順著陳玉蔥白的指尖看向雜志上桃花粉面的少年,一旁的藝術字拼成不可一世的標題:初秋校園王子這樣穿最吸睛。
“你這是要去見誰?”江詩粉明知故問。
從來自恃貌美的陳玉只穿簡單的格子襯衫,照樣襯得骨骼清奇。這次大費周章“孔雀開屏”的原因,除了江詩粉,連周天樂都猜不到。
還不是為了赴J老師的約。
是的,自從江詩粉發現陳玉賣掉了她的ID,讓她兩年多積累的微博都付之一炬,她就決定要讓陳玉也感受一下幻想破滅的滋味。
陳玉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他那顆蠢蠢欲動的少年心。
他不是就想知道J老師的廬山真面目嗎?江詩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抵上自己三個月的零花錢,終于讓她爸答應冒充她去見陳玉。她要讓心懷“終于能見到女神”的巨大期盼的陳玉,在江爸出現在面前的那一刻,被晴天霹靂震碎所有幻想。
看著陳玉翻看雜志的認真模樣,江詩粉開始幻想他見到自己爸爸時驚訝得下巴脫臼的樣子,就沒忍住在自習課上咯咯咯笑出了聲。
“你下蛋呢?”陳玉合上雜志斜她一眼。
她捂住嘴,不卑不亢地與陳玉對視。
走著瞧,看最后傻眼的人是誰。
江詩粉在赴約當日盛裝打扮了一番,為了真實記錄陳玉哭笑不得的囧樣,甚至翻出了家里蒙塵的DV。
還是步行街的陪你咖啡。這次她早早去了,爸爸按照事先說好的坐在窗邊,她則安坐在不遠處角落里,舉著DV笑得陰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目不轉睛盯著門口的江詩粉幾乎快要把脖子伸斷了了。
而這一次,是陳玉沒有來。
被耐心耗光的爸爸拽著離開,江詩粉忍不住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門口。是的,陳玉依舊沒有出現。
甚至沒有給她發來任何解釋的話。
當初她主動約他出來見面時,他表現得興高采烈,還拉著周天樂去買新衣服,現在怎么一聲不吭地就不來了?
江詩粉那一整天都胸悶氣短,仿佛吞下了一整只檸檬,堵在食道里不上不下的。
直到晚上十點,她才收到一條來自“謙謙君子”的私信。
之前陳玉都是用J老師的賬號和她聯系,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陳玉本人賬號發來的私信。
點開一看,江詩粉愣住了。
內容只有一個簡單的用戶名和一個密碼。
江詩粉握著手機,愣住了。
陳玉一聲不吭地放了她鴿子,又不打招呼就還了她密碼。
他腦子有毛病嗎?
9.他依然是她心中無瑕的少年
私信來往就這樣畫上了句號。江詩粉覺得并不能用“完美”來修飾。
她和陳玉在三次元中的相處,也變得微妙而尷尬。
年輕的人類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對生活中近在咫尺的人漠不關心,卻去追逐網絡中的虛擬人物。
期末考試臨近時,江詩粉看到宣傳欄張貼出的紅榜,大大的標題老遠就讓人知道是網絡比賽的獲獎名單。
到底還是放不下這個“神煩”的同桌,她抱著去看他的八卦的心態,湊上前看了看。
可從頭到尾,都沒有陳玉的名字。
江詩粉驚訝地沖回班上,看到陳玉像只生病的駱駝,病懨懨地趴在桌上,已經滑到嘴邊的“你怎么會沒得獎”也硬是被她咽了下去。
那幾天,陳玉的樣子看著像是缺氧。江詩粉也就一直沒找到機會問。
日子悄無聲息地流逝著,轉眼高二下學期分科,陳玉理所當然選了理科,而讀文科的江詩粉等人將被編入新班級。
班主任很人性化地在期末考試前舉辦了一個小歡送會,慰藉即將離班的準文科生。
沒有人會比江詩粉更需要慰藉。一想到陳玉將有新同桌,不會記得她這個小透明一分一毫,她就在心里跳了N次海。
班主任坐鎮的聯歡會實在玩不出什么新花樣,沉醉于學習的各位同學也喪失了基本的娛樂能力。到最后大家實在不知道干嗎,又不想做卷子來平靜心靈,就選擇了老掉牙的真心話大冒險。
陳玉抽到的真心話是:你最講義氣的一件事是什么。
江詩粉苦笑了一下:這位仁兄的人生信條就是“任我行”,他哪知道“義氣”二字怎么寫?
果然,陳玉貌似思考了幾秒,就不孚眾望地說:“還真沒有。”
“少裝了你!反正大家都要散了,不說白不說!”
平地一聲雷,炸起周天樂。
“你不記得我記得。”世上唯一敢戳陳玉痛處的大概只有周天樂,“網絡比賽為什么沒得獎?還不是因為賽前一門心思搶賬號了!結果咧,費那么大功夫搶回來輕飄飄就還了回去,人沒見著還誤了比賽。請問你的名字叫雷鋒嗎?”
江詩粉眨了眨眼,錯愕地看向還站著的陳玉。他萬年淡定的臉波瀾不驚:“物歸原主有什么奇怪的。J老師的賬號是我盜來的,我答應還給人家。”
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她眼前清晰鋪開:陳玉遭遇了魔高一尺的黑客,J老師的賬號又被盜走了。他分秒必爭地在網上和對方周旋,甚至不惜錯過了周末上午的比賽。
也就不奇怪那個周末的失約。
本來陳玉的小算盤打得很好:上午參加完比賽,下午來見傳說中的J老師。誰知賬號突然被人盜走。
他并沒有把J老師賣掉,他依然是江詩粉心中無瑕的少年。
她的少年陳玉,果然是配得上“謙謙君子”這一名號的。
江詩粉太幸運,竟能目睹陳玉的隱藏屬性——那是被冷漠包裹著的,光華剔透的溫柔。
尾聲
七月,高三畢業。解放后的班群熱烈討論著畢業旅行。看到陳玉浮出水面說要去,江詩粉忙不迭地跟帖:去去去!
大家就浩浩蕩蕩去了蘇州。黃昏時分,大家殺到了市郊的摩天輪公園。眼前是甜甜圈一般的摩天輪,江詩粉晃了晃背后的雙肩包,看了一眼身旁不動聲色的陳玉。
十七歲時心里的那陣毛毛雨,又下了起來。
她打算把陳玉拐上摩天輪,在最高處把自己記載J老師微博的小本子送給他。
順便再……表個白。
“想坐嗎?”陳玉居然指了指遠處的甜甜圈,主動問她。
她點頭如搗蒜。
一切進展得跟她想象中的一樣順利,可誰都不說話。
兩人真的升到最高點時,整片金雞湖映入眼簾。
陳玉突然開口了:“聽說你也報的是H大。”
“咦,”她抬頭,“你怎么知道?”
“那次為什么沒來看我?”
江詩粉愣住了,一時間沒明白。
“我等J老師等到感冒那次,周天樂說你要來看我,為什么沒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張臉近在咫尺。江詩粉緊張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半晌。
“所以……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她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從那次就有疑心了,”陳玉轉頭看向窗外,“后來在福利院門口,你以為你那賣雞蛋的造型就能蒙住我?”
他欣賞著女生通紅的臉,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后來還搜索了J老師賬號的注冊郵箱,從浩如煙海的網絡中尋找出了關于她的蛛絲馬跡。
在茫茫網絡想尋覓一個人很難,但只要有心,也能從一個郵箱地址順藤摸瓜地找出來。
“高三一年都沒更新,打算什么時候重出江湖呢?”
直到分班前夕,他無意中看到江詩粉遺忘在桌肚里的小本子,才真正確認。
江詩粉卻有些惱:“陳玉,你其實是對幻想中的J老師有好感,并不是對我吧。”
“你說得也許對。”他居然大言不慚地承認了,剛才明明是要告白的氣氛啊!
她傻眼,放在座位上的手卻突然被陳玉悄悄握住。
“反正來日方長,喜歡你還是喜歡J老師,有很多時間去確定。”少年笑得陽光又狡黠,“那么,江老師,接下來四年,多多關照。”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