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桃花
簡介:老板從來不和她說話,哪怕她就在他面前,他也要讓秘書給他做傳聲筒。偏偏兩人還因為家族聯姻而綁在一起,偏偏老板心里還有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心上人。她只得抹著眼淚求認同,編一出同樣門不當戶不對的苦情劇……
1
公司力捧的幾個新人連續鬧出負面新聞,沈酥四處打招呼、請客吃飯,忙得焦頭爛額。偏偏卓大公子還在半夜三更打來電話撒嬌:“酥酥,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卓沈兩家有意聯姻,剛剛有了點趨勢,卓然就三天兩頭找她培養感情。她不好叫人家熱臉貼冷屁股,便也時常應酬一二。但今日她實在累極,沒有精力同卓然玩“猜猜看”的游戲,他亦察覺了她的態度,訕訕地說:“今天我過生日……”
一幫公子哥兒替他慶生,決定從第一夜的十二點鬧到第二夜十二點。
沈酥想了許久,終于想起上個月她過生日時,卓然送來一大束罕見的綠色玫瑰。于是,她咬咬牙爬起來,一綁頭發就準備趕了過去。
沈酥是不化妝的,反正她無論怎么化,也比不上公司里那些青春靚麗的女明星,索性素面朝天,還能有個陪襯的功效。
卓然還在電話里說:“白染墨帶了你們公司的一姐來,你可別被人家比下去?!?/p>
沈酥沒有說話,卓然忽然就底氣不足了,雖說兩家有意聯姻,但也只是有意而已,沈酥到底還不是他的什么人,肯來已經是給他面子了。
他連忙拍馬屁:“你隨意就好。”
沈酥走進包廂的時候,卓然哀號一聲,心想沈大小姐還真夠隨意的。即使光線昏暗,眾人也能瞧出沈大小姐頭發蓬亂、精神不濟,連口紅都沒抹,卓然懷疑她甚至連臉都沒有洗。
沈酥眼風一掃,已然瞧見白染墨解了領帶隨意靠在沙發里,艷光四射的方小小正掩著嘴小聲同他說話。見了沈酥,方小小站起來客氣地喊了一聲“沈姐”,又解釋說:“我正好同老板在外頭見贊助商。”
白染墨的視線也看過來,沈酥看得出他精神飽滿、春風滿面。沈酥再累,也只得堆起臉皮子笑盈盈地喊:“老板?!?/p>
白染墨照例是沖她點點頭,好在他平日里便是這般沉默寡言,別人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親近如方小小才曉得一二,遞給沈酥一個安慰的笑。
白染墨是不和沈酥說話的,到底是因為什么,從沈酥進公司第一次見到白染墨起,一直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好在他除了不同她說話外,并沒給她穿過小鞋,沈酥也就懶得深究了。
只是兩個人畢竟混同一個圈子,經常在飯局上碰面,久而久之也會有細心的人發現,說:“怎么剛剛白染墨同你說話還要叫服務生轉達?”
那是因為他沒帶秘書。
周秘書跟在白染墨身邊,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周秘,麻煩轉告沈經理……”
沈酥于是同旁人解釋說:“白總看上那服務生了?!?/p>
她這么說,沒有人不信,他們是娛樂公司,一堆漂亮的女明星圍著白染墨這么個年輕有為的大老板,不管白染墨萬花叢中過時沾沒沾身,別人也都覺著他是沾了的。
其實白染墨再正經不過。有女星越過沈酥向他撒嬌,想要爭取某支廣告的代言,他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將她斥責得淚眼汪汪,還減了她一半的通告。
方小小大約是不同的,白染墨大小宴會皆點她作陪,將她捧得高高的。所以方小小的合約通告她是不必插手的,自有經紀人直接向白染墨匯報。
沈酥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想著公司的一大堆破事,漸漸昏昏欲睡。卓然湊上來鬧著要生日禮物,她卻困得話都說不出。
她隱約聽到白染墨說了一句什么,然后耳邊忽然就清凈了,沈酥的嘴角彎起一個滿足的弧度。
2
沈酥這一覺睡醒時,已經在車上,也不知是誰抱她上的車,竟一點沒有將她驚醒。凌晨時分天邊還掛著淺淺的月牙,遠處一線暈黃漸漸透出。她一轉頭,就看到淡淡霞光籠罩下的白染墨泛著柔光的側面。
“其他人呢?”
“怎么這么快就散了?”
過一會兒,沈酥又道:“怎么是你送我?方小小呢,你不用送她嗎?”
白染墨皺眉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顯:明知道老子不會回答,還一直問!
沈酥笑起來,撿起車上的一本雜志隨意翻著,并沒有打算住嘴:“白總知道嗎?公司里的人都在打賭你什么時候同我說話。其實,要你和我說話不難……”
她側頭看向專心開車的白染墨,嘴角的梨渦漸深:“比如在你的水里下點瀉藥,然后一直把你攔在廁所外面,你憋不住的時候,會和我說話了吧?”
白染墨的嘴角抽了一下。
“比如在你洗澡的時候沖進去,你至少會讓我滾出去吧?”
白染墨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一抖。
到了公寓樓下,她笑瞇瞇地邀請白染墨:“白總,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他橫她一眼,利落地合上車窗,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旁人眼中,白染墨總是太過嚴肅,她看他卻生動許多,大約是他常用表情代替言語的緣故。有時候他們也用寫字的方式交流,蒼勁有力的楷書,他寫出來時很是好看,有一次不小心被客戶瞧見,客戶立刻夸:“白總和沈經理真有情調?!?/p>
沈酥笑得前俯后仰,心想白染墨大約這輩子都和情調扯不上關系。
沈酥上樓補覺,到下午才知道卓然遇上大麻煩了。卓家的生意出了問題,大批貨物被查出以次充好,誠信受到各界質疑。沈酥估摸著,這次的聯姻大約又不成了。
果然,她在家里吃飯的時候,老爺子就義憤填膺地指責卓家賺黑心錢,繼而懷疑這一家子的人品,最后慶幸:“還好酥酥沒嫁過去。”于是他和老太太商量上了,“還有一個白家……”
沈酥眼皮一跳。
白家?白染墨。
3
兩方家長約了一個相親的飯局。
位子定下來后,沈酥并不認為白染墨會赴約。這個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會為了家族利益犧牲自己的人,何況他真的忙得不得了,沈酥想從他的神情中瞧出一點蛛絲馬跡都尋不到他的人影。
下午沈酥在走廊里和他打了個照面,他匆匆走過,衣袖上還沾了一點墨漬。周秘書在旁邊同他說接下來的行程:“晚上您約了蘇小姐看電影……”
雖然是這樣的結果,但世家禮儀擺在那里,沈酥晚上還是盛裝打扮了一番。白太太拉著她不住夸贊,連腕上的翡翠鐲子都要直接摘下來塞給她。
在這時,白染墨推開包廂的門走了進來。
其實他遲到了,但他自有一股閑庭信步的氣度,不慌不忙的姿態讓人不覺不適,老爺子的眼中已經露出欣賞。
他依舊是白日里的裝扮,衣袖上的墨漬卻沒了。
沈酥低下頭微微笑,心情莫名愉快起來。他倒是不動聲色,規規矩矩坐下來。長輩瞧著他,只覺他再乖順不過。
沈酥淡淡掃他一眼,正好撞見他抬起眼皮子,墨黑的眸子里滿是不屑。她知道,他不過是瞧不起她從不拒絕家中的安排,從前是周良,然后是卓然,現在是他。
她瞪回去:是,白大公子有骨氣、有節操,何不干脆拒絕這一場家族聯姻?
不管他們兩個人如何“刀光劍影”,長輩們卻在觥籌交錯間聊得熱火朝天,硬生生將她和他說成是天作之合的郎才女貌。
最后,吃完飯就把他們兩個人丟在酒店門口:“小墨送酥酥回去吧?!?/p>
她坐他的車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知道他開車一貫穩當,但今天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車開得時快時慢,晃得她頭暈。
到了小區門口他也沒停車,而是徑直開了過去。
沈酥是個體貼的人,猜他一定是有話要說,于是便率先說:“我這個人隨意得很,你娶我便嫁,你若不娶我便不嫁。”
他瞅了她一眼,果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剛剛吃的是川菜,一盆盆全看上去都是火紅的辣椒,白染墨其實不大能吃辣,現下嘴唇紅得像涂了胭脂似的,微微的抖動,特別吸引沈酥的目光。她沒有辦法裝看不見,便賢惠地問:“你想說什么?”
在過去的兩年里,沈酥丟給白染墨的任何一個問題都沒有得到過回應。也許這次事關終身,白染墨是真的急了,一個急剎后終于蹦出一句話:“我有喜歡的人?!?/p>
沈酥堪堪穩住身子,一呆,便手忙腳亂地找手機:“老板終于和我說話了,我得把這歷史性的一刻錄下來?!?/p>
手機滑到座位底下,她彎腰夠了好一會兒才夠到,忽然又覺得此舉有點像在轉移話題,連忙正襟危坐說:“你是要給我講一個貧家女與貴公子的凄美愛情故事嗎?”
白染墨卻不肯再說話了。
其實沈酥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他掩藏得不夠深,她因為長期察言觀色,所以察覺出了一點蛛絲馬跡。
有一次同他見完客戶,外頭下了雪,街對面的咖啡店里在放一首童謠:加油加油,想想籃子里的糖果,想想櫥窗里的蛋糕。加油加油,想想媽媽的懷抱,想想爸爸的胸膛……
他站在街邊聽了一會兒,又冒雪走過去,透過玻璃窗駐足凝視。雪在他的肩頭落了薄薄一層,他仿佛陷在回憶里走不出來。這首《加油》約是和某個美人有關,于是便成了白染墨心中念念不忘的情歌。
他們這個圈子不是沒有愛情的,可是門不當戶不對永遠是攔路虎。再情比金堅,再??菔癄€,在龐大的家族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有喜歡的人……”沈酥安慰他,“其實我也有喜歡的人?!?/p>
好在她看過不少虐戀情深的小言,東湊西湊倒也能拼湊出一個賺人熱淚的富家女與窮學生的苦情故事。
白染墨聽得認真,眼底暗潮涌動,破天荒地點了一支煙,也不抽,就夾在指間任它一點一點燒成灰燼。
素來不喜煙味的沈酥也不覺得難聞,心中感嘆此時的氣氛說起來算是好的了。
一支煙燃盡,白染墨重新發動車子,一路無話地把沈酥送到樓下。她習慣了他的沉默,道了聲“拜拜”就要下車,他忽然傾身過來,“嘭”的一聲拉上她已經推開了的車門。
姿勢實在曖昧,他身上的煙草味,頭發間的薄荷味,還有他身體的滾燙氣息,都在剎那間朝沈酥撲面而來。
4
沈酥的面皮紅了起來,可是并沒有發生什么。
他坐了回去,直視著前方,緩緩開口:“再光鮮亮麗,母親眼中她只是賣笑的藝人,萬萬配我不起。我們說過不放棄、不認輸,可是到底磨不過殘酷現實。原來不是相愛就可以在一起的,也不是勇敢就可以不顧一切。”
車里沒有亮燈,只有小區的路燈影影綽綽照進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他的聲音低沉,像廟里敲響的大鐘,嗡嗡地振動著。
不是沒有那樣的夫妻,你有你的相好,他有他的情人,各自為政,卻相處和諧。
白染墨和她達成了默契,慢慢也肯給她面子,開始在公司里同她說話,雖然對她說的話不多,但也足夠叫一干下屬嗅出幾絲不尋常,于是他們看沈酥的目光里便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兩人偶爾也會在晚上時一起吃飯,他訂好了位子才告訴她,用一貫的命令口吻說著。因為他選的餐廳通常都不錯,她也愛吃,所以對他的惡劣語氣也不以為意。
只是有一回手頭事情多,耽擱了她一些時間,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把車從車庫里開了出來。沈酥趴在車窗上,沖他好言好語地解釋了一番,他仍然臭著一張臉說:“過了飯點,我已經沒有胃口了?!?/p>
她便耐著性子又是賠禮、又是道歉,他才肯下車。
吃飯的時候,他忽然說:“你的脾氣倒是好。”
沒想到過了幾天,她在商場里發脾氣時,卻被他撞了個正著。導購替她試鞋子時拿錯了鞋碼,系搭扣時又不小心夾傷她,她到底有幾分大小姐的脾氣,當即便將那導購訓斥了一番,鬧得連經理都出來道歉,又是打折、又是賠禮,才平息了她的怒火。
等她拎了袋子出來,便看見他立在不遠處,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她一想到剛剛自己頤指氣使了一番,忽然就有些心虛。其實她的脾氣算不上好,仗勢欺人的事她也干過不少,雖然知道審時度勢,但畢竟不肯叫自己受委屈。
白染墨起了疑心,過來先問她買了什么,然后才說:“怎么在我面前像一只笑面貍鼠?”
笑面貍鼠整日以笑臉迎人,從不翻臉。
她道:“因為你是老板啊,不然誰愿意忍你?”
他斜睨她一眼:“沈家家大業大,你犯得著到我手底下受氣?”
沈酥笑瞇瞇地說:“娛樂公司放眼望去皆是帥哥、美女,我到哪里去找這么賞心悅目的工作環境?”
她慣常將這種油頭的話說得一本正經,將人唬得一愣一愣。白染墨沒有繼續追問,想來是信了。她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抓著袋子的掌心汗津津的。
誰也不知道她喜歡白染墨,老爺子為她挑挑揀揀一撥又一撥的青年才俊,也沒看出端倪。之前不經意的幾次相遇,他的肆意灑脫、殺伐決斷,他的凌云壯志,他的安靜優雅,漸漸讓他成為她心底揮之不去的一份牽掛。
所以,她義無反顧地殺入滿是鶯鶯燕燕的娛樂公司,只為近水樓臺先得月。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想起他終于和她說話,說的卻是一句“我有喜歡的人”,沈酥驀地眼圈一紅,走出商場被外頭明媚的陽光一晃,腳下的步子就亂了起來。
白染墨眼明手快將她扶住,饒是這樣,她還是扭傷了腳踝,痛得她齜牙咧嘴:“一定是剛剛鞋區的導購詛咒了我。”
白染墨微微揚唇,手掌在她的腰間沒有移開,她道:“我不是摔斷了腿,你不用這樣扶住我?!?/p>
他點點頭,便放開了手,由著她攀住自己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
沈酥忽然想起自己沒有開車,又說:“你要是不忙的話,能不能送我回家?”
他依舊是沉默著點點頭,沈酥知道白大老板又間歇性犯病,不想和她說話了。
他一直將她送到了樓下。
她住的小區沒有電梯,她又住在五樓,望著一級一級的臺階,一時間兩人都沉默起來。最后還是白染墨先說了話:“我抱你上去?!?/p>
依舊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她“啊”了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將她攔腰抱起,一鼓作氣跑上樓去。
這回他真的將紳士風度發揮得淋漓盡致,將她送進家門后,反客為主地在她家中翻箱倒柜起來。
沈酥問了三遍“你找什么”,他卻不作聲,絲毫不覺得在別人家中翻箱倒柜有什么不對。最后,終于讓他找到了紅花油。他蹲下去替她按摩紅腫的腳踝,手法看上去很專業。
沈酥不敢亂動,腳踝處傳來的痛楚好像已經不那么難以忍受了。
他的頭頂有兩個旋兒,手指修長,指腹的皮膚粗糲……這些信息胡亂鉆入沈酥的腦海中,方小小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5
沈酥不動聲色地瞅了白染墨一眼,白染墨好像也不動聲色地瞅了她一眼。
沈酥其實挺欣賞方小小的,一線紅星難得像她這樣態度謙虛,還鮮少傳出緋聞。但作風再好,在那些夫人、太太眼里,明星依舊是上不得臺面的職業,無怪這會成為阻礙兩人修成正果的絆腳石。
方小小在電話里對沈酥說:“沈姐,楊老板請我吃飯……”
沈酥愣了幾秒鐘,才想起楊老板是某部電視劇的投資人。她是公關部經理,照理說方小小在應酬前同她報備是沒有錯的,但方小小的事情一向不由她經手。沈酥雖覺有些奇怪,不過仍淡淡說:“應該沒什么問題,你去吧。”
她的手機聲音很大,足夠讓白染墨聽清楚二人間的對話。
他洗干凈手,坐在她對面,不說走,也不說不走。好歹他幫了她不小的忙,沈酥也不好意思趕人,便揀了幾件公司里的事情同他說。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直到喝到第三杯水的時候,他才終于附和她:“嗯,你這樣做很好。”這才打開話匣子。
然后就說到了他們訂婚的事,因為進展順利,訂婚已經被兩家提上議程。白染墨忽然不作聲了,沈酥也只得做出一副身不由己、遙想初戀的恍惚模樣。
過了一會兒,白染墨起身離開。她像打了一場戰,一頭栽在床上昏睡過去。
沈酥睡得迷迷糊糊,偏偏手機一直響。沈酥掙扎著起身,打開手機,里面就傳來助理天塌了一般驚恐的聲音:“沈姐,出大事了?!?/p>
沈酥匆匆趕到公司,助理引著她進辦公室,一邊細細說:“誰想得到那楊老板竟色膽包天,還好被服務員撞破,不然后果不堪設想……最倒霉是附近有狗仔……”
蘇小小捧著一杯熱茶坐在角落里,身形搖搖欲墜。
白染墨咬牙切齒:“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辦公室的電話此起彼伏地響,媒體得到消息,紛紛質疑這件事是否與謠傳的女明星公然標價陪酒一事有關。事情從發生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個鐘頭,負面新聞卻鋪天蓋地涌來。
蘇小小抬頭,委屈地看了沈酥一眼:“沈姐說沒有問題的……”
所有人都朝沈酥看過來,沈酥內心漸漸了然。白沈兩家即將聯姻,蘇小小作為白染墨身邊盛寵不衰的女人,自然不甘心自己就此成了炮灰。
沈酥垂眸,暗暗笑了,敢情這件事是蘇小小聽到訂婚的風聲沉不住氣了,便自導自演出一場戲,目的就是往她身上潑臟水。她掃了蘇小小一眼,淡淡說:“楊老板在我面前一直很規矩?!?/p>
沈酥毫不留情地諷刺蘇小小勾引在先,她可不會因為蘇小小是白染墨的苦命情人,就心生愧疚,手下留情。
其實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白染墨是知道的,那個電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但沈酥猜測他應該會站在蘇小小那邊……
果然,白染墨只是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件事壓下來?!?/p>
他動用了一切關系,給一家又一家媒體打電話,請客吃飯、喝酒賠笑,真真把姿態擺得低低的。
沈酥陪在他身邊,看他把酒當水一樣喝,明面上賓主盡歡,私底下卻盡顯疲態,但仍然不忘嚴肅地叮囑沈酥:“不能讓事情繼續惡化?!?/p>
坐在車里,他連閉目養神的時候眉頭都是皺著的。
她抓著方向盤,手下使勁,骨節分明。
沈酥凝視著白染墨,心底漸漸浮起落寞。
如果真的選擇和他在一起,以后這種事情會經常發生,她必須看著他不顧一切地為蘇小小排憂解難,必須由著他在自己面前溫言軟語提起蘇小小……
這就是代價。
6
下班的時候,沈酥收到書店的還書提醒的短信。這段時間她忙得腳不沾地,早將這茬事丟到了九霄云外,一看還書日期都過去大半個月了,怨不得書店催她。
書店的店長十三是一個看起來很像世外高人的年輕男子,沈酥與他頗談得來。她送了書過去,十三一檢查,發現少了一本《青春不老歌》。這本書沈酥確實找不到了,便連忙道歉:“我照原價賠給你?!?/p>
十三收了錢,去架子里又抽出一本《青春不老歌》遞給她:“記得當時你看了開頭,說很喜歡,這本借你繼續看。”
沈酥大奇:“你怎么知道我沒看完?”
“到處都是你們公司的負面新聞,你會有時間看雜書才怪?!笔鞑烨锖?,嘴角勾起一絲笑,“你們老板也是個厲害人物,聽說那個楊老板勢力很大,他居然都擺平了?!?/p>
沈酥看了他一眼,他忽然嘆氣:“今天生意不好,你請我吃飯吧?!?/p>
他經常蹭她的飯,沈酥已經習慣了。況且這些天一直在飯局上胡吃海喝,她早就想換口味了。
兩個人跑去喝粥,沈酥中途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時卻看到十三和白染墨站在廊下說話。燈光泛著一點橘色,白染墨的臉色不是很好。沈酥奇怪這兩人怎么會認識,忙走過去打招呼:“老板,你也來換口味啦?”
白染墨瞥了她一眼,扭頭就走。
這次沈酥是真的拿不準了,白染墨到底是老毛病又犯了,還是真的生氣了?畢竟他看上去是一副很不爽的樣子。
“你和他說什么了?”沈酥只得問十三。
十三眨眨眼:“我說我從前是窮學生的時候,你家里不同意我們在一起?,F在我發達了,卻是混黑社會、賺黑錢,你家里依然不同意我們在一起。然后我就拜托他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沈酥哈哈大笑起來:“你可真會編?!?/p>
白染墨卻是真的生氣了,居然一連幾天沒來公司,沈酥打過去的電話也統統被他掐斷。電話終于接通時,白染墨聲音清朗地說:“我在準備訂婚的事?!?/p>
她一愣,她不是不知道兩家商議好了這件事,但萬萬沒想到白染墨竟親自出馬了,她一直以為他對這件事并不熱絡。
恍神間,那頭的聲音突然低下去:“你要是沒準備好……”
“我準備好了。”她連忙說。
他輕聲道:“我也準備好了。”
沈酥心中一動,耳根火辣辣燒起來。
晚上她就夢到了白染墨,夢里的他也是這樣輕聲同她說話,貼著她的耳朵,呼出滾燙的氣息。
7
訂婚的前一日是情人節,這個時候沈酥和白染墨訂婚的消息已經對外界公布,兩人不在一起過節似乎說不過去。
兩人象征性地吃了一頓飯后,沈酥很是識相:“剩下的時間留給你和她。”
白染墨“嗯”了一聲。
出來時,旁邊正好有家時裝店,他進去挑了一條領帶,付賬時卻忽然不記得信用卡密碼了。他喊沈酥:“你身上有錢嗎?回頭還你?!?/p>
她替他付了賬,笑道:“算我送你的情人節禮物。”說完她便覺得這話好像頗有深意,有點笑不下去。
好在白染墨沒覺察出什么,只是問她:“你們待會兒怎么過?”
你們……
她絞盡腦汁地編:“吃一頓燭光晚餐,散散步,然后再去看一場午夜電影。”
說了這樣的謊話,她不得不去書店找十三。結果書店沒有營業,打電話也找不到十三,沈酥只得窩在家中,省得在外頭晃的時候遇到白染墨和蘇小小。
想到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白染墨卻是溫香軟玉在懷,她的鼻頭不是不酸的。沈酥只得翻出那本《青春不老歌》來看,忽然看到這么一段話:我們說過不放棄、不認輸,可是到底磨不過殘酷現實。原來不是相愛就可以在一起的,也不是勇敢就可以不顧一切。。
好像有點眼熟……
沈酥終于想起,這段話白染墨說過,她一直以為他是原創來著。摩挲著書皮,沈酥的腦海中漸漸閃過零星畫面。
沈酥猜,也許,白染墨今天晚上也是一個人。
她立刻駕車到白染墨的公寓樓下,但卻不敢跑上去確認,只得傻傻望著那扇拉上了窗簾的窗戶,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過了半個鐘頭,她忽然瞧見白染墨下樓扔垃圾,他穿著家居服,系著新領帶,搭配得一點都不和諧,但沈酥的眼眶莫名地濕潤了起來。
她打電話給白染墨,吸了吸鼻子,說:“你們不要出去吃飯,也不要出去看電影,萬一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p>
隔著不遠的距離,她看到路燈下的他神情柔和,聲音里卻一點也聽不出來:“嗯,好。”頓一頓,又問她,“你呢?”
“我也取消了?!?/p>
他揚唇笑起來:“真可惜。”
沈酥兀自做了一個鬼臉,無聲地說:“可惜個鬼。”
沈酥回去美美睡了一覺,夢到自己當初打算當個明星到白染墨身邊時的情景。那時她風風火火地參加了白染墨的公司舉辦的選秀活動,才藝表演時唱的是一首童謠:加油加油,想想籃子里的糖果,想想櫥窗里的蛋糕。加油加油,想想媽媽的懷抱,想想爸爸的胸膛……她沒有音樂細胞,這是她唯一能唱全的歌,理所當然地,她被淘汰了。
現在想來,還是白染墨有眼光,竟能一直對這首童謠念念不忘。
她并不知道,她唱這首歌的時候,白染墨在外頭聽得眉開眼笑,和身邊的人說:“五音不全。”
他喜歡她,和她喜歡他一樣早。她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殊不知他也在關注著她的點點滴滴。
她笑起來似是盛滿鮮花的梨渦,她低頭間的溫柔,她如菊花般的淡然氣質……
8
禮服是早就試穿過的,但當她穿著禮服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還是呆了一呆。
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條米色的長裙,端莊又不失嬌俏。她微微笑著,耳邊晃動的墜子像貓的爪子,一下一下撓著他的心。
白染墨腦里“轟”的一聲炸開,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訂婚儀式并不隆重,只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沈老爺子滿意地看著白染墨:“小墨,我把酥酥交給你了?!?/p>
白染墨沒有說話。沈老爺子又道:“一看你就是個重情重義、有擔當的好孩子,我放心了?!?/p>
白染墨還是沒有說話,和樂的氣氛頓時僵滯,老爺子的臉有點掛不住了。
沈酥哀號一聲,這人不會這個時候犯病吧?
這時白夫人低聲笑道:“我們小墨打小就有這么個毛病,一緊張就說不出話。我以為這些年他公司開得這么大,早改掉這個毛病了,沒想到現在還跟孩子時似的?!?/p>
沈酥的眼皮一跳,灼灼看向他,笑容一點點在臉上綻開。他別開目光,當面被母親揭短,想來是自尊心很受創。
他借故去洗手間的時候,她也趁機溜出去,把他攔下。他果真有些不自在,沈酥湊上去,瞇笑道:“白染墨,你今天很帥呢?!边@樣近的距離,她能感覺到他耳根的燥熱,“領帶很好看啊,在哪里買的?”
她這樣使壞,果真逼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惱怒之下,他便朝那使壞的紅唇親了過去。這下連她也說不出來話了,只能拿一雙眼睛瞪他。
許久之后,他移開唇,但并沒有放開她。她就這樣靠在他懷里,聽著彼此的心跳。他的心情終于平靜下來,一開口就說:“你編窮學生和富家女的故事騙我?!?/p>
“你怎么知道我騙你?”沈酥倒是奇了。
他露出些許得意的神態:“我剛剛親出來的?!?/p>
其實是情人節那天十三告訴他的。這個十三,并不是普通的書店老板,而是黑道上“四海安幫”里的十三爺。十三一直在游說白染墨替四海安幫做事,但白染墨不想與黑社會有瓜葛,便一次次地拒絕了十三。
那次在粥店遇到,他真的以為十三就是沈酥口中的那個“曾經的窮學生”。那時,十三同他說:“楊老板的事你居然不用我們幫忙就擺平了,倒是個硬氣的人。不過,人總是有軟肋的,對不對?我和酥酥久別重逢,她的心里又一直有我,不知道我攛掇攛掇她,她會不會同我私奔?今時不同往日,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窮學生了,我有足夠的能力帶她遠走高飛。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不怕她的父母不同意了。”
白染墨是真的怕了,這個十三爺的勢力他不是不知道的,沈酥說起他時又是一臉柔情,他心里實在沒底,于是便同意了替四海安幫做事。
十三說他入四海安幫后,會送他一份大禮。結果,情人節那天,十三對他和盤托出,他才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沈酥一定不知道,自己間接替十三做了幫兇。
不過這些他是不會告訴沈酥的,那本《青春不老歌》上寫著女孩子們都有黑道情節,盲目崇拜黑社會的老大,所有他怎么能讓十三有機可乘呢?
尾聲
沈酥:“是你先騙我,說你有喜歡的人的?!?/p>
白染墨:“我本來想說我喜歡的人就是你,誰知道你會錯了意。我‘辣么緊張,憋出這么一句話,我容易嗎?”
沈酥:“那你為什么‘辣么盡心盡力幫蘇小小那賤人維護聲譽?”
白染墨:“我能不盡心盡力嗎?要是那些負面新聞傳到岳父大人的耳里,他會覺得我們公司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不良場所,指不定就不和我們家聯姻了。我為我們的將來做了這么多事,真是偉大?!?/p>
沈酥:“嘁,老娘出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老頭子起初想和周家聯姻,周良私生活不檢點的丑聞,可是我雇記者曝出來的?!?/p>
白染墨:“嘁,卓家的貨物以次充好的事,還不是我叫人捅出來的?!?/p>
沈酥:“哇,你這么腹黑!”
白染墨:“哼哼?!?/p>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