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工頭殺妻案：心機重重步步驚心

劍峰 凌云

這是一樁令人膽寒的婚姻，也好像是一部悚然的恐怖片：小包工頭高長江在婚前偶然發現妻子和前任男友暗地來往，怒火中燒但未動聲色。婚后，他發現妻子處心積慮地轉移財產，并企圖謀害自己。他一面提高警惕，一面籌劃了一場完美謀殺：將妻子的尸骨扔進水泥攪拌機，澆注為鋼筋混凝土……

墜入冰窖。如意新娘的心里是別人

2010年6月，河南油田喜洋洋酒店，26歲的高長江和朋友坐在大廳吃飯，一面吃一面悄悄關注著一個漂亮的女服務員。“你覺得怎樣？我小姨子的朋友，看上就讓她介紹。”“不錯，身材好，模樣俊俏。”“據說是孤兒，性格也挺好……”女孩裊裊婷婷地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青春的香氣撲鼻。那一瞬間高長江在心里拍了板。

幾天之后，由這位朋友的小姨子撮合，高長江和宗愛茹正式見面了。宗愛茹果然話不多，性格靦腆，溫婉地坐在那兒，卻很機警地洞察大家的需要。

交往下來，高長江對宗愛茹的好感頻頻加分。高長江是唐河縣人，由泥瓦匠做起，慢慢地拉起了一支小隊伍，又經營一家小型沙石廠，在南陽有房有車，生活滋潤。21歲的宗愛茹漂亮單純，家在毗鄰油田的朱溝村，上初二那年，父親宗云嶺和啞母相繼患病，撒手人寰，從此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因而有點自卑。但小有成就的高長江正需要這樣一個年輕漂亮不諳世事的仰慕者。出于疼愛，高長江讓她辭去工作，也將婚嫁之事提上了日程。

11月底的一天下午，高長江辦事時看到宗愛茹的電動車停在喜洋洋酒店門口，以為她去找過去的同事敘舊，便打電話問她：“晚上叫幾個同事，我請你們吃飯。”

不料宗愛茹告訴他，自己在外地辦事。高長江很疑惑。宗愛茹從小過慣苦日子，節儉得很摳門，那輛電動車也從來不舍得借給別人。她到底在哪兒？高長江想到自己對她的了解僅僅限于“單純、漂亮、不愛說話”，有點不放心，便悄悄在門口蹲守。

晚上8點多鐘，宗愛茹果然從酒店出來。

這家酒店的規模很小，只有餐飲沒有客房，而且是她曾經工作的地方，她又是一個人出來的，她到底有什么撒謊的必要？高長江百思不得其解。他隱隱地覺得，也許在她心里藏著秘密……

高長江決心搞清事實。“像我智商這么高的人，還沒有誰騙得過我。”據同案犯張慶飛在案發之后交代，這是高長江常說的一句話。為摸清真相，他請張慶飛靠近宗愛茹的老同事小雨，從她嘴里套話。幾天后，已婚的張慶飛和18歲的小雨成為情人，也從小雨口中得知，宗愛茹從16歲起就在這家酒店做事，與酒店老板趙青云關系非同一般。趙青云早年離異，兒子和宗愛茹同齡。宗愛茹在舅舅和舅媽的撫養之下長大，舅舅和舅媽對這段戀情強烈反對，宗愛茹不得不和趙青云分手。去年，趙青云與別人再婚。據小雨所說，他和宗愛茹仍然曖昧不清，經常有人看到宗愛茹進入他的辦公室，一呆就是半天不出來。

高長江大為光火！原來宗愛茹在自己面前的溫柔乖巧都是表演，她心里真正裝著的是別人！

痛苦地考慮幾天后，高長江認為宗愛茹各方面的條件很適合自己，長相也很給他“爭面子”，因此希望慢慢打動她，等她結婚生子，她的心自然回歸家庭。

就這樣，高長江不動聲色繼續籌備婚事。宗愛茹希望給舅舅10萬彩禮錢，報答他們多年的養育之恩，高長江二話不說答應了。

婚慶隊伍、婚紗照、戒指，全部按宗愛茹的意見辦。宗愛茹嫌租賃的婚紗是別人穿過的，高長江讓婚慶公司專門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試婚紗那天，宗愛茹激動得一把吊住高長江的脖子：“親愛的，你對我真好！”高長江細心觀察到，宗愛茹果然在回心轉意，既沒有偷偷摸摸去幽會，也不再將手機掩掩藏藏。

婚禮很隆重，一大溜的豪車浩浩蕩蕩。宗愛茹的幾個閨蜜感動得眼圈都紅了：“宗愛茹，希望你永遠這樣幸福！”敬酒時，宗愛茹緊緊勾住高長江的胳膊，甜蜜和喜悅溢于言表。

婚禮的當天晚上還有一撥客人，而且一部分是從外地趕到的，按照規矩，宗愛茹得換上中午的敬酒服敬酒。宗愛茹有點不情愿地說：“怎么又要來一遍，穿旗袍好冷。”酒店暖氣開得很足，高長江只穿一件襯衫也不覺得冷，他感到這句話有一點奇怪。

在幾個人勸說下，宗愛茹最終還是換上了旗袍。高長江發現，宗愛茹一直把手機拿在手里。他這才想明白，她不愿意穿旗袍，是因為沒有口袋放手機啊。有什么重要電話讓她不敢放手？

一輪敬酒后，宗愛茹已經微醉，高長江趁機幫她披上外套，宗愛茹毫不設防地把手機放在外套口袋里。趁宗愛茹不備，高長江悄悄把她的手機摸走了。

到衛生間打開她的手機短信記錄一看，高長江的肺差點氣炸！只見趙青云發短信說：“聽說你結婚排場很大，我晚上去參加。”宗愛茹勸他不要來，否則自己會把他拉黑或者關機。趙青云說：“你要是敢，我馬上就去攪局。你以前還口口聲聲叫我老公，今天就嫁作人婦。”宗愛茹回復道：“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我和他一起的每時每刻，心都在滴血……”

高長江當新郎的喜悅，一下掉進了冰窟窿。

但是事已至此，和宗愛茹翻臉只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高長江趁著摟抱妻子時，又偷偷地將手機放回她的口袋，佯裝無事……

心驚膽寒。“恩愛”婚姻分裂地維持

也就在當晚，高長江很悲劇地發現自己在宗愛茹面前開始陽痿！只要一碰到她，那條短信就在高長江腦海中閃現，自己根本無法與她行夫妻之事。

據高長江交代：在新婚的痛苦萬分之中，他一直密切注意宗愛茹。發現她在最初幾天抑郁寡歡之后，只要沒事就出去打麻將。一天，宗愛茹又去打麻將，滿腹懷疑的高長江找遍了附近的麻將室，卻根本沒有發現她的影子。

2011年4月，高長江為宗愛茹買了一部蘋果手機。宗愛茹不知道，這部手機可以顯示出她的位置軌跡。而高長江檢查她的手機發現，最近半個月她兩次去了官莊鎮上的一家酒店，每次呆三個多小時。

一切鐵證，都讓高長江異常痛苦。他就此認輸，還是較量到底？當時高長江想的是，不管是人力物力他都付出太多，幾個月的忍氣吞聲也叫他非常難受，他實在不甘心認輸。

表面上平靜的婚姻就這樣分裂地維持著。宗愛茹也許沒有發現端倪，如果高長江早上有空，她有時會纏著他一起去買菜。在菜市場，宗愛茹緊緊地挽著他，活潑可愛的樣子叫他既動心又傷心。

6月底的一天，宗愛茹逛街回來，給高長江買了一條西褲，給自己也買了幾件衣服。小票還在衣服的包裝袋里。高長江拿出來一看，自己的西褲一千多元，宗愛茹的幾條裙子加起來不到一千元。他說：“女人穿好點就行了，我沒這么多講究。”宗愛茹卻笑道：“這么貴重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沒有穿在你身上讓我的心里舒服。”“恩愛”被兩人表演到了巔峰，宗愛茹又提出來幫高長江管賬。包工隊賬務一般由高長江自己打理，另外聘請了一個兼職會計每月工作三四天幫他報稅，根本不需旁人插手。雖然不情愿，但他料想宗愛茹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便答應了。

事后，高長江聲稱：他的妥協是對宗愛茹隱隱地抱有一線希望，希望她能夠回心轉意。

可高長江很快發現，他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

11月底，高長江要給一家水泥廠結賬，忽然發現賬上的錢不夠。按照他對賬務的規劃，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他沒有驚動宗愛茹，細細一查，發現宗愛茹分五次轉走14萬元錢，很隱蔽，錢款去向不明。

高長江偷偷找到宗愛茹的身份證，到銀行去查賬。5筆轉賬的收款人都是趙青云！高長江眼前一黑，自己哪點對不起她，讓她如此吃里扒外、明目張膽！

報復的火焰，在高長江心中砰的一聲升起來。當晚宗愛茹光彩照人地回到家中，高長江裝作平靜：“水泥廠要賬，怎么賬上錢不夠了，不至于呀？”

宗愛茹到陽臺上晾衣服，若無其事地說：“前段時間我搞同學會，招待她們花了一點錢。都知道我嫁了大款，我搞得排場大，讓你有面子嘛。還有，平時為了接活送禮、招待，總是超支。”

發現高長江的臉色不好，宗愛茹溫柔地攬住他：“錢真是不好管，以前沒操心你的事業不知道你這么辛苦……”年紀輕輕，演技倒是爐火純青了！高長江火氣沖天，一把將她推倒在陽臺欄桿上，不顧她反對三下五除二扯去她的衣服。無奈自己一直綿軟，氣憤之極，他只得作罷。宗愛茹見他如此反常，也很暴怒：“你瘋了？這是在陽臺上！對面看得到！你自己有病不能整別人啊？”高長江穿好衣服，揚長而去。

和朋友相約唱歌、消夜，當天凌晨高長江才回家。一見高長江，宗愛茹就叫：“你要是有病就不要過了！”高長江一聲冷笑：“離婚正合你意，你放心，我是不會離婚的。從明天開始，你別管賬了，我每個月給你3000元生活費，比你當服務員工資高。”宗愛茹瞪大眼睛看他，高長江也懶得和她較量，呼呼大睡。

冷戰的幾天，宗愛茹的行蹤更加飄忽不定。當時高長江剛剛承接到了河南油田一棟住宅樓工程，每天忙應酬，無心與她勾心斗角。

2012年3月一天中午，高長江感到很疲憊，辦完事回家午休。宗愛茹問他：“你吃飯沒？早上剩一點紅薯稀飯，我熱給你吃？”

高長江喜歡吃紅薯稀飯，不管宗愛茹是否演戲，心里多少還有一絲感動。沒想到端起碗來，他覺得味道不對。這時有朋友打電話，家中信號不好，他一邊接電話一邊把碗端到陽臺上吃。朋友約他出去吃飯，高長江便順手將一碗紅薯稀飯倒在了狗盆里。

家里的比熊犬“呱唧呱唧”吃起來。高長江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忽然發現小狗不對勁。他走到陽臺上一看，小狗口吐白沫，輕聲嗚咽，眼中有淚！高長江心里一緊，莫非飯里有毒？自己連續多天沒有在家里吃飯，宗愛茹想毒死自己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此時，宗愛茹大呼小叫，說剛剛出去遛狗它是不是吃了不好的東西，但她又問：“你的稀飯呢？”

高長江說：“我的飯跟狗有啥關系？”宗愛茹明顯神色緊張，高長江簡直不敢相信事實。

當晚，家里的小狗中毒身亡。

最淡定的謀殺。誰也敵不過的天網恢恢

夜里，高長江和朋友一起泡澡，順便就睡在洗浴中心。他輾轉反側，像這樣不敢在家吃、不敢在家睡的日子到底有什么過頭？可是現在離婚，不是成全了那對狗男女嗎？高長江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惡氣。

而后，他在施工隊工棚里住了幾天，回家拿換洗衣服，聞到衣服上有異香。高長江警覺地詢問宗愛茹：“你用什么洗的衣服？”宗愛茹蹭蹭蹭地跑到衛生間拿出洗衣液：“你別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你聞一聞，是不是這個味？”高長江一聞，味道相同，他才敢把衣服換上。宗愛茹斜著眼譏笑他：“你覺得過不下去就干脆離婚，干嗎都這么痛苦？”

高長江哼了一聲：“想離婚，門兒都沒有。”

他離開家后，宗愛茹又發短信來，問他要什么樣的條件才肯離婚。高長江回復她：“給你舅舅的彩禮，他們翻修了房子，拿不出錢來還給我。辦婚禮的錢，你也不可能拿得出來。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我在負責，只要你脫得精光從家里跑到你以前打工的酒店，我就什么也不追究，放你走。”宗愛茹沒有回復。此后高長江偶爾回家住，但兩人分床而睡，誰也不和誰說話。

5月底的一天早上，高長江一摁開電動剃須刀，里面的刀片忽然高速旋轉飛出來！高長江嚇了一跳，仔細研究，才明白刀片被故意裝反，上面的網狀蓋子沒有扣嚴。高長江驚出一身冷汗。看來，宗愛茹非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不可了！與其被她害死，不如先害死她。

活在仇恨和心驚膽戰中的高長江，開始謀劃殺妻。他承接的住宅樓馬上就要動工了，高長江知道，無論怎么拋尸都不如直接把尸體粉碎在砂石中澆筑在建筑物中安全隱蔽。可是尸塊在混凝土攪拌機里攪拌，鮮紅的血液勢必引人注意，也就是說在分尸之后，還必須把尸塊煮熟。高長江以工地需要為由，買回來4只超大的高壓鍋……

高壓鍋買回來后，就在宗愛茹的眼皮子底下放在廚房。宗愛茹嫌它們礙事，多次催促高長江應該快點把它們弄走。高長江半開玩笑地說：“別著急，任何事都不能心急。”

同時，高長江只要有空就積極參加宗愛茹的家庭活動和朋友聚會，出演一個賢良丈夫的角色。為了讓大家知道宗愛茹是一個蕩婦，高長江裝作無意向一些親友傾吐她和趙青云的茍且之事。由于兩人的事早已眾所周知，大家都對高長江十分同情。

提前一個月，高長江在工地上每天早上6點多鐘起床，啟動混凝土攪拌機，和工友一起干活。工友們都認為老板是以此方式在督促他們，卻不知他正在為一個無比縝密的殺妻計劃鋪路……

6月27日晚，高長江看到宗愛茹的電動車又一次停在了喜洋洋酒店門口。他知道時機已經成熟。當天深夜，高長江假裝在工地睡覺，夜晚熄燈后，他悄悄地潛出工棚，沒有開車，而是步行了兩公里，再叫了一輛黑出租回到家中，并且一直沒有開燈，在黑暗中等待宗愛茹。凌晨時分，宗愛茹幽會回來。坐在沙發上的高長江一躍而起，朝宗愛茹的頭部重重地夯了一鐵錘！之后，高長江殘忍地將宗愛茹分尸，用高壓鍋將她燜熟，運到工地。凌晨五點多鐘，高長江將尸塊扔入攪拌機，然后摁動了攪拌機……

之后，他和事先交代過的兩名工人張慶飛、尹明懷一道，迅速將那些拌著尸骨的混凝土澆注、夯實，成為了基礎柱子。張慶飛和尹明懷明知當天混凝土里面有些東西，因為他事先交代過，雖然面面相覷，也沒有吱聲。

一個星期后，高長江因為妻子“失蹤”而主動地報警。唐河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很快查出了她和趙青云有染，又查到了失蹤當晚她和趙青云在一起。趙青云一度被鎖定為重點嫌疑對象。然而經過排查，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趙青云就是兇手。偵查工作一度擱淺。

隨著宗愛茹失蹤的時間越來越長，加之警方多次傳喚趙青云，兩人的奸情在當地沸沸揚揚。半年后，趙青云被迫離異。2013年11月，高長江再婚。

幾年以來，宗愛茹的尸體無人發現，高長江謊稱她不但和趙青云“有一腿”，還和其他男人保持不正當關系，很可能和別人私奔了。對此，無人懷疑。

2015年3月，河南油田綠化建設，高長江承建的那棟住宅樓拆遷。工人挖除混凝土基礎的時候，意外發現幾根整條的骨頭，驚懼不已，當即報警。

唐河縣公安局迅速組織警力偵查，比對DNA后，發現這些骨頭的主人就是失蹤了三年的宗愛茹！警方迅速鎖定犯罪嫌疑人高長江，于2015年6月和廣州警方聯手，將出差的高長江抓獲歸案。高長江如實地供認了犯罪事實。而宗愛茹兩次想要謀害他的說法，出自高長江之口，很難分辨真假。旋即，幫助高長江毀滅證據的張慶飛和尹明懷也被抓獲。

高長江的現任妻子得知此事，也瞠目結舌。接受警方調查時，妻子始終不信高長江敢殺人。在她眼中，丈夫溫柔體貼，對親友仗義，掙錢不怕苦累，幾乎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好男人。高長江身邊的人得知真相也無不感嘆，他在殺人后如此淡定，城府之深令人咋舌。也有許多人感慨，剛剛落成幾年的住宅樓就要拆遷，導致這起隱藏極深的謀殺案真相大白，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除犯罪嫌疑人以外均為化名。）

編輯/夏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