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個“搶”字了得

王乾榮

什么是搶？即奪、硬拿，無禮，不講理，也不講法。而即使爭先，耳旁老響著“搶”字，仍令人不快，別扭。

我為什么有這種感覺？

您瞧近日新聞，十個字中恨不得有八個“搶”。搶什么？搶車票呀。春節臨近，您回家過年，火車一票難求，咋辦？搶啊！

看網上廣告——搶秒殺官網、搶票神器、搶票獵豹、搶票官網、搶搶網、哇搶網、搶卡網……怎一個“搶”字了得！

順理成章，出現了一個“搶票族”——快去搶啊，搶晚了，甭回家。

黃牛黨更是搶票專家——他不干別的，就研究這個，把軟件統統玩轉，有內線暗通款曲，將大把車票囤積，以待加價兩倍三倍出售。不要高價票？不要就別回家。

焦躁，玩命，也沒搶著票，就只有沮喪了。

這是春節前的特有景觀，是集中地“搶”，無奈，不得已也。

運動會期間搶金牌，早已不是秘密。金牌上寫著實力。實力不夠咋辦？疏通關系行賄，此手段無異于搶。為什么要搶呢？實際上乃是搶榮譽，搶獎金。

平素的“搶”也多著呢。

搶醫院專家號，也多為黃牛，可苦了老實巴交的平民病人。

公汽來了，搶上。電梯開了，搶進。公汽雖擠，不至于像春運的火車，可還是要搶。等電梯只需兩三分鐘，也搶。就是事事搶慣了，不搶癢癢，既沒“理”，也不講“禮”了。可見，國人自古最為看重的“禮”已沉淪到何種地步！

“禮”的核心是“仁愛”與“遜讓”。大家排隊，按順序上車進電梯，則一切安好。你搶，我搶，他搶，豈非亂成一團？亂了秩序不說，人際關系也大壞——“搶”字當頭，大家不都跟烏眼雞似的，你賊著我，我賊著你？

搶的領域，廣闊無邊。

貪官家里搜出一兩億，是打劫了幾家銀行？

雇兇把競爭對手殺而滅之，為的是搶一個什么“長”當。

老頭兒摔倒了，人家將他扶起來，他訛人家，也是搶錢，還是“智”搶。

房子本是供人住的，有一幫人，大房住著，還要搶房，不是搶一間兩間，而是搶十間八間甚至幾百間——學名叫“炒房”，還催生了什么“炒房團”。炒房搶房干嗎？推高房價，剝削守法百姓啊。低價搶，高價拋，賺得盆溢缽滿——那盆里缽里可都是剛需者的膏血。

房爺、房奶、房叔、房嬸、房哥、房姐不炒房，名下卻有十套八套空置房，不是搶來的，是從天上掉到他地盤上的嗎？

有教無類，圣人之訓也。咱們學校，尤其是公家寵幸的“重點”學校，專搶“優等”生，實則是僅取高分生，俗謂“掐尖兒”。它把“優秀”者攬去，使自己學校出類拔萃，出盡風頭，聲名愈加顯赫，上面撥款愈加肥厚，家長“贊助”源源而至，教職員工待遇無比優渥。育人者，因搶人而成為搶錢高手，乃至把“學區房”也哄抬至十幾萬元一平米，剩下的“劣質”娃娃，就當羊群放養，愛活不活。

連教人如何做人的教育都“搶”字當先，是不是有點兒禮崩樂壞的意味？

網上有一篇小說叫《搶來的妻子，女人乖點兒》，有一篇叫《步步逼婚，搶來的老公》，還有段視頻叫《你有本事搶男人》。這些內容我沒看，標題已顯赤裸裸。老婆老公也搶，男人女人通搶，土匪勾當呀，摩登男女寫起來說起來咋那么厚顏無恥、理所當然呢？

搶來搶去，人將不人。

【原載2015年2月1日《法制日報·茶樓》】

插圖 / 搶帽子 / 曉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