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前 靖利
湖南婁底市中院2015年2月3日宣判,湖南省高速公路廣告投資有限公司、湖南省高廣投資有限公司負責人彭曙、胡浩龍犯受賄罪、貪污罪等,數罪并罰,判處彭曙、胡浩龍死刑。法院經審理查明,2002年至2010年,被告人彭曙、胡浩龍分別受賄達一億八千八百萬元和一億七千萬元,兩人共同收受同一公司的賄款高達一億零三百萬元。
湖南高速公路系統受賄上億元腐敗案的判決,揭開了高速公路巨額賬本背后腐敗成本的“冰山一角”。一邊是公眾對高速公路收費有著切膚之痛地喊“貴”,一邊是交通部門和企業頻頻曬“巨虧”賬單,將收費到期的高速公路“變著法”地延期收費。
各地高速賬單中不斷攀升的修建和運營成本中,有多少是“腐敗”成本?
近二十年三十多名副廳級交通廳官員落馬
“高速路”成為“腐敗路”已非新聞。從工程投資招標、施工,到高速公路邊坡維護、隧道照明等“邊角料”,高速公路上的腐敗無孔不入。
據記者梳理紀檢機關公開披露的信息,近二十年來,全國已有三十多位副廳級以上的交通廳官員因腐敗落馬。部分地方交通廳廳長“前腐后繼”,其中,河南先后有四任交通廳廳長落馬,云南、貴州也分別有三名交通廳廳長或副廳長被查。2014年,貴州省原交通廳廳長程孟仁因受賄罪被判處無期徒刑。此前,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原局長馮偉林因受賄四千余萬元被判處無期徒刑。據湖南省紀委調查,湖南交通系統系列腐敗案涉案人員二十七人,包括省交通廳的黨組書記、副廳長陳明憲,以及副廳長鄒和平、副廳長李曉希和十六名處級干部。
廣東江肇高速公路窩案串案更令人瞠目。據佛山市檢察院發布的年度懲治和預防職務犯罪綜合報告,2010年至2012年,在江肇高速公路高明段系列案件中,查辦職務犯罪案件二十五宗,共計三十人,而這一段路總共才二十四公里,平均每公里路“倒下”超過一名干部。
企業的各種費用都計入建造成本
根據交通部公布的數據,2013年,全國高速公路平均造價已接近每公里一億元。被稱為“最貴高速公路”的廣深沿江高速公路的造價達到了每公里三億元。
記者調查了解到,腐敗一定程度上推高了高速公路的修建成本。深圳一位從事高速公路標示標牌材料的企業負責人告訴記者,“一般標額的百分之二十都用在招投標各個環節的‘打點上了,企業付出的這些費用不可能白給,最終都計入了建造成本?!?/p>
從紀檢機關調查的案件中可以發現,高速公路中涉及的非法資金主要是感謝費、陪標補償費和掮客回扣。
廣東一位公路系統干部告訴記者,由于各個環節存在問題,直接導致高速公路出現質量問題,這也是高速公路修復頻繁的主要原因,“不停地修,自然也就推高了養護成本”。例如投資一百一十億元的山西岢臨高速,還未通車就已出現橋梁隧道裂縫、路面沉降塌陷的現象。
據交通部曬出的賬本,每十元通行費收入中,就有二元六角一分用于養護、運營管理和其他支出。
另一方面,高速企業高管的高薪和高速系統編制內人員的高福利也是不爭的事實。
廣東省內高速公路上市公司年報顯示,高速路公司董事、監事及高級管理人員年收入大多在五十萬元以上,最高可達九十六萬元。
通行費收入并非進了政府賬單
2014年底,在收費到期高速公路“變著法”延期收費遭遇“口誅筆伐”之際,交通運輸部曬出了全國高速公路的總賬本:2013年,全年通行費收入三千三百一十六億元,虧損六百一十八億元。各地曬出的賬本也都無一例外地“巨虧”。
對于各地曬出的通行費賬本中的收入,公眾的直覺是“偏少”。作為高速公路大省,廣東高速公路通車里程超六千公里,然而2014年財政預算顯示,2013年全省包括高速公路通行費在內的車輛通行車費收入僅七十二億五千萬元。
財政專家為記者解釋了其中的“秘密”:政府統計口徑中的“通行費收入”是進入財政大盤子的那部分,不等于高速公路的全部通行收費。廣州市財政局預算處處長傅曉初解釋稱,“財政預算中的通行費收入僅是收到財政的那部分通行費收入,不包括非國有經營主體從中分到的收入。”
對于這一點,記者從廣深高速了解的情況進一步得到了印證。據擁有百分之四十八股權的港資企業年報顯示,2013年通行費收入三十一億六千九百萬元,其中十五億余元歸屬于該公司,而這部分是不計入財政統計的。
與“巨虧”相比,高速企業的“巨利”更為公眾關注。據國內A股上市的十九家高速公路企業年報顯示,去年整體營業毛利率超過百分之五十,營業凈利率百分之三十左右,如此高的利潤率甚至已遠超銀行、地產行業。
一邊是數以千億的收費和高額利潤,一邊是數百億元的巨虧。對于賬本上出現的上百億元“其他費用”,北京圣大律師事務所主任趙瑛峰認為,“這可能是個筐,什么都往里裝”,曬賬本還需要列明更細致的支出流向。
【原載2015年2月6日《新華每日電訊·新聞縱深》】
插圖 / “任務完成”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