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辛格
普林斯頓大學生物倫理學教授、墨爾本大學榮譽教授。他的著作包括《動物解放》《實踐倫理學》《你能拯救的生命》,最近著有《你能做的最大善事》。
始于去年的利比里亞、塞拉利昂和幾內亞的埃博拉致命大爆發凸顯出制藥生產的一個問題,那就是:一旦情況清楚地表明傳染病無法得到迅速遏制,一些企業就能夠迅速安排潛在的藥物治療和疫苗的臨床試驗,這表明它們已經具備了生產可靠潛在產品的能力。
埃博拉不是一種新的疾病,它在1976年就已經得到了識別。但是,在2014年前,最大的爆發于2000年發生在烏干達,此次爆發造成了425人被感染,224人死亡。盡管我們已知埃博拉具有高度的傳染性和高致死率,但是我們認為只有非洲貧困的農村人口屬于高危人群。而對于制藥企業來說,開發埃博拉疫苗和治療手段并不具有商業吸引力,因此,他們沒有進行更多的投資。
所有這些問題都隨著最近的埃博拉大爆發而發生改變。2014年9月,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DC)預測,在最糟糕的情形中,不出4個月就將有140萬人被傳染。媒體也散布恐慌,說埃博拉可能傳播到富裕國家,這些說法催生了不同尋常的預防措施。在美國,總統奧巴馬要求國會撥款62億美元,其中24億美元用于降低埃博拉進入美國的風險和在美國建立50座埃博拉治療中心。
然而,最糟糕情形并沒有成為現實。2015年4月,最接近事實的估計是,大約25000人被傳染,近10000人死亡。而西非以外的地區只有不到30例病例,其中包括5例死亡病例。盡管如此,恐慌,特別是看到了新的有利可圖的市場,讓制藥企業開始爭相研發抗埃博拉的相關產品,而衛生官員則哀嘆它們為何不早點這樣做。
在此,我不是在批評制藥公司因為沒有市場而不去生產埃博拉疫苗——它們不是慈善機構。如果我們希望它們生產幫助不發達國家的窮人的產品,就需要找到辦法讓它們投資,并且讓它們的股東獲得回報。
制藥公司沒有動力去幫助發展中國家的窮人,但是它們有強烈的動機去為富裕國家的人民開發產品。例如,有一種叫做Soliris的藥,是針對一種罕見病而研發的,每年每位病人要耗費440000美元。相反,據美國非營利性慈善評估組織葛伍維爾(GiveWell)估算,在以瘧疾為主要致死原因的地區分發蚊帳,只要3400美元就可以拯救一條人命。并且被拯救的大多數是兒童,而即使在發展中國家,他們的預期壽命也至少有50歲,換算下來拯救一條性命的成本只有68美元。
我們真的應該給予富裕國家的人相當于發展中國家貧困兒童6000多倍的生命價值嗎?
由于絕大多數醫療和制藥研究以影響富裕國家人民健康的產品為目標,因此它們只能解決全球疾病負擔的一部分。一些政府和基金會出資的研究則以主要影響窮人的疾病為目標,但是這些研究不夠系統,也缺少針對其他情況的效果顯著的制藥創新激勵。
糾正這一失衡的狀況一個很有希望的嘗試是耶魯大學全球正義計劃(Global Justice Program)主管托馬斯·波奇(Thomas Pogge)和卡爾加里大學經濟學家艾丹·霍利斯(Aidan Hollis)七年前發起的健康影響基金(Health Impact Fund)項目。如果健康影響基金能夠獲得足夠的融資,那么,它可以提供與降低全球疾病負擔效果相匹配的產品開發激勵機制。
如果在去年發生的埃博拉疫情之前就存在這樣一個基金,它是否能夠及早推動埃博拉疫苗和治手段的開發呢?對此,我們尚無法確定。但是,制藥公司將對這類產品有所考慮——對其他在地球某處拯救生命、改善健康的治療手段亦然,不管人們是否有支付能力。
如今,波奇和霍利斯對他們的方案進行了微調,使其做好了進行真實的世界范圍的試驗的準備。在新的方案中,開發某產品的公司將獲得一定比例的獎勵,獎勵的金額取決于它的產品在所取得的總健康改善成果中所占的比例。但是,為了更好的激勵效果,仍然需要足夠的獎勵金——也許需要政府、非政府組織、基金會和制藥業資助1億美元——以刺激認真的投資。
這一試點計劃將有助于貧窮患者,也將考驗科學家公正、準確地衡量某些疾病對健康的影響的能力。該計劃還將提供所需的證據,促使政府、基金會和全球機構大幅增加支持力度,以擴大當前影響制藥公司決策的激勵體系。如果試點成功,我們將找到辦法支持不論國籍和貧富的、平等保護一切生命和改善全人類健康的藥物和疫苗的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