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不戴眼鏡

李凡卓

插畫/向朝暉

不戴眼鏡的張愛玲曾經說過：“近視眼的人當眾摘下眼鏡有點穢褻，仿佛當眾脫衣服似的，不成體統。”張愛玲本人高度近視，但她堅持不戴眼鏡，因此被錢鐘書吐槽。陸灝在《東寫西讀》提到過：“對張愛玲，錢先生（錢鐘書）不以為然，說張愛玲近視，又不戴眼鏡，總是瞇著眼，又喜歡穿怪里怪氣的衣服，還不如蘇青樸實些。”如此看來，近視不戴眼鏡簡直成了一種原罪。

不過人的五官乃大自然天造地設而成，憑空架上一副眼鏡，難免突兀影響顏值。但人們自有妙計解決，方法之一是帶無框的樹脂鏡片眼鏡。錢鐘書的《圍城》這么形容范小姐的白金腳無邊眼鏡：“無邊眼鏡仿佛不著邊際，多少和臉蛋兒融化為一，戴了可算沒戴，不比有邊眼鏡，界域分明，一戴上就從此掛了女學究的招牌。”可惜無邊眼鏡畢竟是眼鏡，饒是范小姐如此在眼鏡造型上煞費苦心，仍然沒有打破美國人的魔咒——男人從不和戴眼鏡的女人調情。

更好的解決方法是戴隱形眼鏡，隱形眼鏡和隱形轟炸機一樣，其實都不能隱形，只是因材質上的特殊而不太容易被察覺而已。隱形眼鏡的妙處無法言說，舉個例子，功夫明星李小龍其實是600度高度近視，無論是拍戲還是日常生活都離不開隱形眼鏡。我們試想：如果這樣一個鋼條肌肉虬結、搏斗時嘴里發出凌厲嘯叫的好手，戴著酒瓶底一樣厚的近視眼鏡，還能有精武英雄大展華人威風的氣勢與效果么？

隱形眼鏡也不是全無缺點，首先摘下隱形眼鏡的動作殊為怪異，若被不知情的外人撞破，對方會以為自己目擊了一個正在隨意拆卸眼球的科學怪人;其次帶隱形眼鏡運動時很容被撞落，記得有一次NBA球星文斯卡特上籃時候隱形眼鏡被對手打掉，場上十個兩米大漢滿地板找，好像企圖在一臺低功率雷達的顯示器上去搜尋一架隱形轟炸機。

風水輪流轉，隱形眼鏡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我們在歷史教科書上看到的胡適、溥儀戴的那種黑框眼鏡開始回潮，甚至擁有王牌飛行員視力的人都戴著一副沒鏡片的黑框。據說這種大黑框眼鏡不僅可以遮掉黑眼圈、擋住魚尾紋，大大提升顏值，更是可以成為一個隨身的小型抒情道具，表達自己的文藝悶騷氣質。前陣子熱映的《王牌特工：特工學院》里，將要入職的小鮮肉特工被老特工帶到了薩爾維街的裁縫店，新特工穿上高級定制西裝，手持長柄傘，腳蹬牛津鞋，躊躇滿志準備大顯身手，不過等等，好像還差了點什么，直到新特工戴上了倫敦工匠手工定制的黑框眼鏡，英倫紳士特工范兒才算是大工告成。黑框如此多嬌，張愛玲如果生在今日，估計也會加入黑框大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