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亂
信佐:
我不曾叫過你的名字,也從未向別人提起,因你是我內心的一處隱秘,說出來,怕遭人非議。先來講講我怎么認識你的,那是一個極其狗血的開端。
我大學學的是英語,我學會了翻墻上網(wǎng),交到一些外國朋友,也有了自己的臉書賬號。那一年,你也在臉書里安家落戶了,但我并不曉得。
直到五年前,我交了個非常難纏的男友,他盤問我的一切行蹤,限制我和異性交流。我忍無可忍,趁他外調期間提出分手,他卻一心覺得是我結交了新歡,非要看看情敵的模樣。然后我很隨意地,真是很隨意地,在臉書上找了張照片發(fā)給他。是的,我用了你的照片,因為你長得夠帥,可以瞬間澆滅他的氣焰。抱歉,我無法和你事先商量,這句抱歉藏了五年。
許是讓你無辜當了道具,我多少有些不安,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地關注起你來,只當作閑暇的調劑,或了解臺灣同胞的窗口。我說的鼠標,你叫滑鼠;我說的博客,你叫部落格;我說的電子監(jiān)控,你叫測速相機;我說的地鐵,你叫捷運;我稱右邊寶島,你喊左邊大陸;我敲著簡體中文,你用著繁體漢語。我們有很多相似,又那么不同,因此我從不去打擾你。
說來有趣,去年我開始給雜志社投稿,有一篇小說的主角,借用了你的名字。那是我頭回發(fā)表作品,在一家大型刊物上。或許那次之后,我潛意識里把你看作了幸運星,對你的留意又多了幾分。盡管如此,形式上也并無突破,仍是不時翻閱你的動態(tài),不經(jīng)意地評論兩句,你會偶爾點個贊,或極稀有地回復我。你有你的圈子,我有我的世界,雖說網(wǎng)絡時代,人們的交際范圍無限擴大,卻也衍生出許多隱患,我們不清楚網(wǎng)絡那頭的人是誰,有著什么目的,或許因為生活忙碌,也無暇了解??傊@么久以來,我們從未熟絡過,你大概根本想不起我。
有一瞬間,我會覺得可惜。
我知道你的身高體重,記得你的生日星座,懂得水瓶男的奇思妙想和善感糾結。
我知道你出生在嘉義,十六歲到臺中求學,后來輾轉到臺北。
我看過你從十二歲到現(xiàn)在,十幾年間的蛻變相冊,也讀過你的一兩則戀愛經(jīng)歷。
我知道你嘗試過雜志編輯、藝術設計、市場調查、網(wǎng)游管理、發(fā)廊經(jīng)理、商場導購、進柜撤柜等各種工作,是小有名氣的“打工達人”,還因此上過三次電視。
我知道今年7月12日,你和朋友合資的咖啡廳,在臺北東區(qū)開業(yè)。
我知道你2009年騎著摩托環(huán)島,也看過你游日本的照片,讀過你來上海體驗生活時寫下的殺價心得。
我和你神交已久,但知道得越多,越不敢告訴你。畢竟發(fā)現(xiàn)有人在暗中窺視自己,一些人會反感。如果說,兩個人的相遇是緣分,那單方面的“遇見”是宿債,抑或恩賜?你始終向我展示著勤奮刻苦的一面、青春時尚的樣貌和人生多彩的風景,我毫無妄想,只想謝謝你,另外有點可惜,你不知道我。
我決定了,如果這封信得以發(fā)表,我會把當期的雜志寄給你。無論你能否讀到信的內容,我都會繼續(xù)默默關注你,祝福你。在不久的將來,我會跨越海峽,到你的店里坐坐,嘗一口你朋友做的蛋糕,希望上面抹著你阿母收購的蜂蜜;點一杯你熬煮的奶茶,我知道,那里面有你阿爸精炒的茶葉。
Linmy 2014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