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正經(jīng)點

緋虹

【1】

“那就離婚啊！誰怕誰！”一個尖利的女聲從樓上傳來。

我忍著嘴角的抽搐，繼續(xù)一個字一個字的敲著鍵盤，往電腦里輸入文字——少女的心跳的飛快，眼睜睜的看著那如春風般秀麗的少年向她走來。

“好，這是你說的，孩子你帶走，我可不要。”一個暴躁的男聲也傳了下來。

額角的青筋開始暴起，可是想著馬上就要截稿了，我依舊隱忍著寫著稿——心中那始終不肯說出來的情感不停煎熬著少女的心，最后少女羞紅了臉，終于對著少年開了口……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肚子里還有你第二個孩子！”

指下生風，電腦上又閃過一排文字——“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肚子里還有你第二個孩子！”

……這是什么鬼東西。

憤怒的刪掉剛剛打的那兩句話，我直接摸出身邊的手機按下110。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我立刻咆哮了起來：“我家樓上一直制造噪音讓我寫不好你們管不管！”

“……”

“從我搬家到這邊起我就沒睡過一次好覺，如果我得了神經(jīng)衰弱怎么辦！”

“……”

“我得了神經(jīng)衰弱就沒辦法繼續(xù)寫稿子了，斷了唯一的收入來源我吃什么喝什么，他們賠得起嗎？”

“……”

“你們管不管！”

電話那邊靜默了好一會，一個略顯喑啞的男聲從電話里邊傳了出來：“紀念念，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半，我一點剛睡。”

“110不是24小時待命嗎？”我繼續(xù)咆哮。

“那么問題來了，”男音嘆口氣，“我是一級警督，不是110。”

我回答的更理直氣壯：“警察就是要為人民服務的。”

對面的人語氣里滿是無可奈何：“是是是，所以有事你可以找110。”

我挺直了腰板：“你的手機號在我這里備注就是110。”

電話里繼續(xù)靜默，然后，黎昕他掛了我的電話。

樓上那對小夫妻還在吵架，我強忍著針扎般的頭疼寫了兩段稿子，結(jié)果那對小夫妻吵架聲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高。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抄起拖布就上了樓，敲開房門后直接給了男人一棍子。

“吵什么吵！讓不讓人睡覺了，天天吵著離婚你們倒是離婚啊！哎呦……喂你這女人講不講理，我替你教訓他你還用水潑我，啊……別抓我頭發(fā)，你們、你們真當我是吃素的嗎！”

“噼里啪啦叮咣……”

等黎昕到派出所來接我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后了。

我頂著雞窩頭和兩管鼻血得意洋洋的對著那對鼻青臉腫的小夫妻做了個鬼臉。

我紀念念可是絕不會讓自己吃虧的，跟我斗，哼！

【2】

黎昕看起來非常困，一邊開車一邊打哈欠。

我拍了拍他的手：“稍微清醒點，你身邊坐著的可是未來的大作家。”

黎昕一聲不屑的恥笑：“我第一次聽說寫艷情小說的也能成為大作家。”

“金瓶梅還成名著了呢！我怎么就不行？”我反唇相譏，“更何況你憑什么瞧不起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不偷不搶不靠家里，以寫書賺錢究竟哪里不對？ ”

黎昕又打了個哈欠：“停，我不跟你吵。”

“從初中的時候你吵架就沒贏過我現(xiàn)在還想吵贏？哦對，你那時候打架也沒打贏過我。”

黎昕看了我一眼，默默的遞過來一張紙巾：“你先把鼻血擦一擦再說。”

我不介意的隨便抹了兩下：“你也別灰心，等我發(fā)達了，肯定先提攜你，嗯……把你寫成男一號怎么樣？再給你配七八個美女，小說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現(xiàn)世韋小寶》，棒不棒？”

黎昕回了我倆字：“呵，呵。”

我跟一嚴肅認真的警察也沒啥別的話說，哼著歌看向窗外。

清晨的天空總是特別藍，看的人心情都特別好，哪怕我的臉上還有干涸的鼻血，我也覺得心情特舒暢：“啊～今天編輯應該能給我打稿費了，我再加油把昨天寫的交上去，我又能浪一個月了。”

“念念。”

“啊？”

“雖然不想影響你的好心情，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一個剎車停在路邊，黎昕轉(zhuǎn)過頭一臉憐憫的看著我，“這幾天我接到了個消息，現(xiàn)在的作者，已經(jīng)不讓寫艷情小說了，嚴打黃色暴力文學……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從重處理。”

我一愣，還沒緩過神來。

黎昕看著我的眼神更加慈悲：“昨晚我那么晚睡，就是掃了市里的幾個色情出版社和地下印刷廠，其中，就包括你那家出版社。”

我坐在副駕駛上，像是被雷連劈了五十次，不，可能也是一百次，以至于等我開口的時候嗓子都啞了：“那我的錢呢？”

“沒有錢，你們社長被罰了兩百萬……”

像是怕我不夠悲慘一樣，黎昕的手機突然進來一條短信。他低頭看了一眼之后將手機遞到我面前：“房東說她不要把房子租給一個會惹事的女人，讓我這個中間人快把你帶走。”

一系列的沖擊讓我呆若木雞，就連放在我眼前的短信都看不清。

“所以……我是在短短一天之內(nèi)既丟了工作又丟了住處？”

黎昕搖搖頭，又翻了兩下手機，把一條新聞放在我眼前：“本市報紙還刊登了一批需要到主動警局進行罰款和接受教育的艷情小說寫手，你，紀念念，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

黎昕癟著嘴看著經(jīng)歷一系列打擊后幾欲昏厥的我，悲憫的搖了搖頭：“所以丟了工作丟了住處都是小事，丟人，才是大事。”

【3】

黎昕給我交了罰款，于是我只是在警局上了三天思想教育課就出來了，收拾好家里的東西后我直接去了黎昕家。

敲門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如果黎昕問我為什么會在這，我就立刻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告訴他我現(xiàn)在一沒收入二沒住處，念在這么多年同學的感情，讓他收留我?guī)滋臁?

我正想著，黎昕就開了門。

……我的話瞬間就噎回嘴里。

他明顯是剛洗完澡，頭發(fā)還微濕，軟軟的趴在額頭上，下身是一條灰色的家居服，上身沒穿，露出平整的巧克力腹肌，整個人散發(fā)著濃烈的男性荷爾蒙。

單身25年的女人立刻被男色沖擊的站不起身。

“什么事？”黎昕開口。

我趕緊打起精神，笑著望向他的臉——哦？居然還難得的帶了一副無框眼鏡。

我笑意盈盈的開口：“就是出來了，來看看你在干嘛。”

黎昕平和的推了下眼鏡：“在看書，有事么？”

“哦，看書啊，”我的視線自然的劃過他拿書的手，“也沒什么大事，就是……”

突然，我閉了嘴，瞇著眼睛看向他手中的書——《暗夜小甜心》，作者，念念。

“黎昕你身為人民警察居然在家看艷情小說！”我指著他手中的書，“還帶眼鏡看！”

黎昕慢條斯理的又推了下眼鏡：“上次收繳的，原本準備集體焚毀，后來看到這個作者有點眼熟，我就來拜讀一下，畢竟以后我也能在她手下當個男一號什么的。”

說實話我寫了這么多艷情小說，還真就沒給身邊人看過，我這張臉皮還沒厚到這種程度。

我只覺得耳根熱的厲害，還不敢在他門口跟他吵架，畢竟我是個艷情小說作者的事實在那擺著，但多數(shù)人只知道名字不認識我的人，我還是低調(diào)點好。

我咬著牙低聲說：“給我。”

黎昕沒搭理我，反而轉(zhuǎn)身將書揮手丟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在我愣神的過程中直接走過來將我的兩箱行李拎了進去。

我用“-0-”這樣的表情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我還沒提要求呢，他就已經(jīng)看透表面進本質(zhì)了？

黎昕回過頭：“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進來。”

我茫然的進了門：“你怎么知道……”我想在你這住段時間……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黎昕突然放下手中的行李反手就把我推到防盜門上，黎昕有187cm，我只有163cm，我像只呆掉的猴子一樣背靠著門。

黎昕就這么目光平靜的看著我，我驚恐萬分的看著他。

這是怎么了……難道是看了一會我寫的艷情小說他獸性大發(fā)了？

好一會，黎昕才放開手，轉(zhuǎn)過身到沙發(fā)上去拿我寫的書，飛快的翻著。

我捂著自己狂跳的心臟軟著腿走過去：“那個……”

話還沒說完，黎昕突然“嘖嘖”了兩聲，繼而開口：“紀念念，你太沒常識了。”

“哈？”

“你這本書里寫了段男女主在門口的吻戲。女主一米六不到，男主跟我差不多高，這夠得著么？我要是編輯，都不會讓你這種沒常識的作者出書。現(xiàn)在的雜志社對作者的要求也太低了……”

我立刻就把心底的那點心動全丟了出去，要不是為了能在這住上幾天，我早打他丫的了。

“哎對，還有這段，還是有點奇怪……”

“快滾啊你！”

媽媽的。

【4】

黎昕身為一級警督似乎不用坐班，一般都是辦案的時候才會出門，所以多數(shù)時間都在家里。

我在的這段時間，他的愛好就是看我曾經(jīng)寫的書，然后逐一點評。

起初我還一直忍，后來我真是忍不住了，跳起來跟他打了一架他才消停。但是他這人有一點很煩，就是每當看到他又想吐槽的地方我又不讓他說的時候，他就會一臉欲言又止的在我身邊轉(zhuǎn)，不停的轉(zhuǎn)。有時我會妥協(xié)讓他說，如果我不妥協(xié)，他會直接長篇大論地指出我的錯誤。

最讓我擔心的是，我居然覺得黎昕越看越帥，整個人隨便站著都是一幅畫。

天啦！太可怕了……

我尋思這肯定是喜歡上他的前兆，所以我決定，抓緊自力更生豐衣足食，離開他的家。

起初我也想過跟父母拿錢搬出去，但是總覺得父母年紀大了更需要我去照顧，我一個已經(jīng)畢業(yè)了的大學生現(xiàn)在還有了工作，不給家里寄錢已經(jīng)是罪過了，怎么可能再伸手去要？

于是，我重新打開電腦，準備寫一篇青春校園小說來賺正常的稿費。

很快的，黎昕就搬了個椅子正襟危坐的坐在我身后，雙手抱臂一本正經(jīng)的盯著我的word文檔。

我咬著牙硬著頭皮開始敲鍵盤。

“念念……”

“閉嘴，你不許說話！”我呲牙咧嘴的回頭吼道。

黎昕認真的點點頭，沒說話，然后用下巴示意我繼續(xù)寫。

我就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寫，但是……黎昕的視線讓我如坐針氈，脖子上的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

好半天，我一個字都沒敲出來。

最后我實在熬不住了，回過身：“你是不是很無聊啊，無聊你出門跑幾圈行么？別一直坐在我身后，我稿子寫不出來了。”

黎昕看了半天我的電腦屏幕，嘆了口氣：“念念，我接觸過很多心理學專家……那個年齡的男孩子看到喜歡的女孩子腦袋里想到的只有18限的東西，根本看不出什么發(fā)光的笑容，而且人不會發(fā)光，從科學的角度講那是視網(wǎng)膜在陽光下的自我保護，要不就是幻覺。”

我氣得不行：“你十八九歲的時候看到女孩子就滿腦子18限？”

黎昕點頭。

看他答應的這么痛快我倒不知道再說什么了，而且看著他目光直接的盯在我臉上，我情不自禁的開始心跳，臉突然就紅了起來。

我立刻扭回頭不再看他。

身后的黎昕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屁股下的轉(zhuǎn)椅被他轉(zhuǎn)了過去，我再次變成面對他的狀態(tài)。

我的臉紅的快燒起來了：“你干什么？我要寫稿子。”

“異姓相吸是正常現(xiàn)象，互相產(chǎn)生欲望也沒什么可害羞的，但你突然臉紅就說明你的內(nèi)心不健康，想到了一切奇奇怪怪的事情。”黎昕雙手支在轉(zhuǎn)椅的椅子上，目光平和，“看來你在警局里受的教育不夠。”

又……又在這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

我死死的揪著睡衣下擺，咬著牙開口：“我不想跟個看到女人就想到18限的男人說這個話題。”

黎昕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握住我的腰，將我整個人提到他面前，我被迫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他的臉距離我不過十公分。

此時此刻我對于自己像個娃娃一樣隨他擺布羞憤異常：“黎昕！你是不是要死！”

黎昕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突然軟了目光，黑瞳里似乎有著點點星光，顯得異常深邃。我不停的躲閃著目光，拼命的掙扎著。

“念念，”黎昕雙手突然捧住我的臉，讓我被迫再一次跟他對視，“你看到我就沒有想過奇奇怪怪的事嗎？”

我快要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因為太害羞血液沖腦而死掉的人了。

我不停的拍打著他的肩膀，想要跳出他的禁錮：“我沒有，你快放開我！”

黎昕不為所動，反而扯唇一笑：“你的心跳聲大的我都能聽見了。”

事實的確如此，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駁。

反而黎昕，像是怕我不夠羞憤一樣更加得寸進尺的吐出五個字。

“所以，你，說，慌。”

【5】

跟黎昕同居了幾周時間我就瘦了五斤。

后來覺得每天都被男色騷擾實在是壓力太大了，就約了同為艷情小說的作者藍心出來到大排檔喝酒。

雖然郁悶，但是清醒的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后來我豪氣的直接干了兩瓶百威之后終于打開了話匣子。

“所以說就不能跟犯罪心理學的高材生說事。”我不爽的摔下空啤酒瓶。

藍心殷勤的又給我倒上一杯啤酒：“那你到底是不是說謊啊，你看到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個啊。”

聽到這我更鬧心：“所以說黎昕這人太缺德了，突然就十分堅定的甩出一句‘你說謊，就算我沒說謊，那一瞬間都覺得有點內(nèi)心動搖想想自己是不是說謊了。更可怕的是，我現(xiàn)在覺得當時我的確是在說謊……”

藍心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覺得是你喜歡上你那個警察同學了。”

“這還用問？”我斜了她一眼，“本來就有點感情基礎(chǔ)，現(xiàn)在還是朝夕相處，而且他這人不像現(xiàn)在的男人那么輕浮，挺正直的，長的還挺帥……”

“我看重點是最后五個字吧。”藍心笑，“行了，咱們都不是小姑娘了，如果覺得行就趕緊試一試，成了就成了，不成也不虧，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沒說話，沉默的又喝了兩瓶，然后才覺得自己是真喝多了。

又隨便聊了兩句之后，藍心突然湊過來：“誒！馬路對面的那個是不是你的警察哥哥啊，一直看著我們呢。”

我回過頭，瞇著眼睛仔細的看了看，果然是黎昕，搖下車窗，雙手墊在下巴上，正興致勃勃的看著我。

呼出一口氣，站起身結(jié)了帳，對著藍心開口：“估計是看我還沒回家，就來找我了，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藍心點了點頭，眼睛又掃了一眼黎昕，突然笑的很猥瑣：“你得抓緊啊，你不上我可就上了。”

“去你的。”推了她一把，我晃晃悠悠的向黎昕走去。

拉開副駕駛的門，我想了想，還是沒上車，對著正在系安全帶的黎昕開口：“喝多了我就暈車，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

黎昕十分干脆的解了安全帶，下了車，關(guān)上車門，走到我面前：“一起走吧。”

看著他的后背，我突然就覺得腿有些軟，連腦袋都是木的。然后，我借著酒勁，一個飛撲就跳到他身上。

黎昕果然是個訓練有素的警官，被我突襲之后身子只是微微踉蹌，而后立刻伸手從后面扶住我，站穩(wěn)了身子。

我一直沉默，沒對我的行為做出解釋，黎昕也沒問，只是背著我慢慢的向家走著。

可能是盛夏的夜晚特別涼爽，可能是此時此刻的氣氛特別溫馨，可能是黎昕身上的味道特別好聞，可能是我真的醉的不行，慢慢的都快睡著了。

“念念……”黎昕的聲音朦朦朧朧的傳進我的耳朵。

“嗯。”我輕輕的應了一聲。

“以后還是別喝酒了。”聲音依舊溫和。

我想著可能是擔心我的身體，情不自禁的甜甜蜜蜜的應了聲：“好。”

“我想說的是你喝完酒心臟跳的太快了，敲得我后背疼。”黎昕語氣十分無辜，“一開始我以為是我心跳，還想難道是看上你這丫頭了心跳的這么快？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原來是你的，你趕緊控制一下，血液循環(huán)太快對身體也不好。”

我氣的酒立刻醒了大半——一句話讓曖昧的氣氛立刻煙消云散，也就黎昕能做到了。

我對著他的肩膀就是一通猛捶：“你后背是玻璃做的嗎？我跳兩下你就疼？”

黎昕被我捶的“哎呦”了兩聲，趕緊笑著討?zhàn)垼骸昂煤煤茫皇乔玫奈冶程郏乔玫梦倚奶郏梢粤税桑切奶邸！?/p>

我抿了抿唇，下壓著上彎的嘴角，又趴了上去：“算你識相。”

不一會的時間，我又被蒸騰的酒意弄得昏昏欲睡，隱約間似乎聽見黎昕說了三個字。

“真可愛。”

【6】

之后的一段時間黎昕一直很忙，貌似是接了什么案子，我在家和藍心煲著電話粥。

“那警察哥哥看著真不錯，最后還把你背回家了。”藍心說道。

“我也知道不錯啊！”我翻著眼皮想了想，“但是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是，我們兩個太熟了……認識了快十年了，我真是不好意思開那個口……萬一不成以后還怎么見面啊。”

藍心聽后沉默的思考了好一會，突然語氣就明快了起來：“哎！我想到個辦法！”

我立刻站直了身子洗耳恭聽……

晚上黎昕回來之后還給我?guī)Я藘砂l(wèi)生棉……

“我就想你在我這住了一個月了，又沒看到你用這個東西，怕你害羞，就先幫你買了。”也許是我的疑惑目光太強烈了，黎昕坦然的回答著。

雖然很害羞，但是想著藍心安排我的作業(yè)我還沒做，就趕緊忽略心中的害羞，殷勤的把他拉到廚房，為他展示一下我一下午的勞動成果。

看著一桌子的菜，黎昕只是隨便吃了兩口便坐直了身子，以一種審視犯人的眼神看著我：“說吧。”

我一呆：“說什么？”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你可從來都沒給我做過飯，吃過一次宵夜還是你自己餓醒了去7-11買的。所以，你不是有求于我，就是有話要跟我說。”

……真不能跟他玩心理戰(zhàn)術(shù)。

我乖乖的坐到椅子對面，猶猶豫豫的開了口：“那個，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原本還低頭用筷子戳土豆絲的黎昕突然抬頭看向我，眼睛閃了閃，忽地彎唇一笑：“怎么？你想應聘？”

我情不自禁的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劇烈的心跳聲被他發(fā)現(xiàn)。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勉強的笑笑：“咱們不是哥們么，我怎么可能想應聘你女朋友，我是替別人問的。”說到這我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這不是在自斷后路么。

黎昕的笑容沒變，但是眼睛垂下去了，看不出喜怒，薄薄的嘴唇輕啟：“還沒有女朋友，怎么了？”

我的心快跳出喉嚨了，吞了一口口水，再次開口：“那你覺得藍心怎么樣？就是那天跟我一起喝酒的那個女的，身材很好的那個……”

“哦。”黎昕點點頭，似乎在回憶，“身材是不錯。”

我的心猛的一沉。

“但是……”完全沒給我心臟緩沖的機會，黎昕再次開口。

“但是？”我傻傻的重復了一句。

黎昕抬起頭，露出一個我從沒見過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紀念念，你覺得我黎昕，會看上一個艷情小說寫手么？”

我的心臟快被他折騰死了。

大學畢業(yè)的時候我的確想過要出去工作，可是想著自己喜歡寫東西的興趣有得賺而且還比上班族賺的更多，我為什么不選擇用自己的興趣賺錢？

只是我沒想到，有一天這件事也會成為被人嫌棄我的原因。

【7】

紀念念，你覺得我黎昕，會看上一個艷情小說寫手么？

我一夜沒睡，滿腦子都是黎昕的那句話。

這不僅僅是對藍心的拒絕，也是對我的一個拒絕。

是啊，人家黎昕，怎么會看上一個寫艷情小說的。

從初中到高中，我們兩個一直都是同桌，考大學的時候我去了師范大學讀了中文系，他在我隔壁的軍校讀犯罪心理學。雖然不像以前那樣朝夕相處，但是每隔十天半個月的還是會約在一起喝個酒聊個天。然后畢業(yè)了，我在家當了個自由撰稿人，黎昕以大學就破了數(shù)個大案件的名氣直接搖身一變成了警局的一級警督。

我們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只可惜我一直沉浸在我們兩個這么多年的感情里，從沒想過差距的事。

我苦笑了一下——愛情還真是盲目。

黎昕的那句話，點醒了我的不自量力。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坐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出門轉(zhuǎn)兩圈。

剛拉開臥室的門，就看到黎昕躺在沙發(fā)上看書，手里是我曾經(jīng)寫的暗夜系列之二《暗夜紅玫瑰》。

……凌晨三點不睡，還在看艷情小說。

聽到聲音，黎昕抬起頭，眼睛透過鏡片打量了我一圈，又繼續(xù)黏在書上：“現(xiàn)在晨練還有點早。”

我垂下眼睛：“睡不著，我出去走走。”

黎昕點點頭，沒說話，繼續(xù)看書。

我心里卻是一酸——他就沒想到現(xiàn)在天還黑著，我一個人出門難道不危險么。

怕自己當時就掉下眼淚來，我趕緊轉(zhuǎn)身走出了家門。

三點的確有點早，小區(qū)里根本沒有別人，天邊還沒有光亮，只剩下路燈照亮著石子路。

我一邊走一邊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人吧，孤單的時候就特別脆弱，想著自己要重新找個賺錢的方法，還要重新找個房子，更重要的是重新找個喜歡的人，我突然就開始噼里啪啦的掉眼淚。

而且越掉越兇，最后止都止不住，蹲在地上就開始嚎啕大哭。

我也不知道嚎了多久，反正是嚎的嗓子都啞了。我咳嗽了幾聲，嘟囔了一句“黎昕大混蛋”隨后站起身準備回家。

結(jié)果轉(zhuǎn)個身就看到黎昕拿著那本《暗夜紅玫瑰》站在我身后。

我哆哆嗦嗦的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他都看見了？看見我像個深井冰一樣邊走邊哭？而且還凄慘的不行？

黎昕推了推眼鏡，鎮(zhèn)定的開口：“真是嚇死我了。”

……你這個表情哪里像受到了驚嚇啊！明明嚇的是我好吧！

我頂著紅腫的眼睛失聲叫道：“你一直跟著我？”

黎昕點頭。

“你變態(tài)啊！大半夜的一聲不吭的跟在一個女人身后要干什么啊！”我手忙腳亂的擦著臉，生怕有沒擦干凈的鼻涕還留在上面。

“我是擔心你會怕黑，好心好意的想來陪陪你，結(jié)果你這女人真是太不靠譜了，不表示感謝就算了，背后罵我混蛋又算幾個意思。”黎昕一邊說一邊脫下外套蓋在我身上，“鼻涕都凍出來了，還有力氣罵人，女人可真是……”

我這是哭的，不是凍的。

沒什么力氣跟他爭辯，我有些虛脫的往回走。

黎昕翻開書，沒再看我，開口問道：“冷不冷？”

我沉默的走著，沒回答。

一條手臂突然攬上我的肩，我一驚，停下腳步看向黎昕。

只見黎昕單手拿著書，拇指熟練的翻著書頁，一邊看一邊開口：“記不記得初中非典的時候，你莫名其妙發(fā)高燒了。”

我點點頭。

“當時你一個人在宿舍里哭，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沒人敢靠近你，最后是我把你送去了醫(yī)院。”

聽到這，我突然就有些感慨：“是啊，當時你在醫(yī)院陪了我三天，就連你媽哭著來求你讓你回家你都不肯走。”

黎昕笑：“我一走你就哭，我怎么能走。況且如果你真是非典，那我跟你接觸的最頻繁，我肯定也跑不了，所以我肯定是要跟你在一起的。”

我一愣——這是什么節(jié)奏？要表白了？這么突然？在我還是一臉鼻涕的時候？

黎昕突然嘆息：“所以說……那時還真是年輕啊，居然覺得就算跟你死在一起也不賴。”

我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黎昕突然扭過頭看著我，平和的開口：“剛剛說那么多只是給我現(xiàn)在抱著你找個理由，我只是怕你冷，再生病了，我工作忙，你哭都找不到人。”

只是對上黎昕溫和的目光，我立刻覺得心里好不容易建起的那一點堡壘正在崩塌，整個人又沖動了起來：“黎昕，其實我……”

“對了，”單手合上書，黎昕打斷了我的話，“我又找到了個合適的房子，租金地點都不錯，你可以去看看。”

心中那點沖動再次被一盆冷水傾盆熄滅。

【8】

既然黎昕對我沒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死皮賴臉的繼續(xù)住在他家里了。雖然他說給我找到了合適的房子，但是我覺得，還是不要再跟他扯上關(guān)系了，萬一我越來越喜歡他可怎么辦。

下定了決心，我趁著黎昕出門辦案的時候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偷偷摸摸的換了手機號，離開了他的家。

用身上最后一點積蓄，我租了郊區(qū)的一個合租房，下定決心好好寫稿子賺錢，不再想黎昕來耽誤我的事業(yè)。

平心靜氣之下，我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下筆如有神助，很快的就和一家出版社簽了長篇小說的合同。出版社很夠意思先給了我30%的稿費當定金，我買了一堆生活用品之后，安心在家寫稿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除了寫稿子和吃飯睡覺，我?guī)缀鯖]有其他精力想別的事情，直到我完成了長篇小說的最后一個字，我才拿著打印稿走出了家門，去了出版社。

剛出家門，一輛警車突然從遠處呼嘯而來，繼而一個剎車停到我面前。我一愣，緊接著第二輛、第三輛、第四輛……第N輛警車接二連三的全都停在我面前。

然后，二十多個警察突然持槍指向我！

我嚇得褲子都濕了，二話不說就雙手舉過頭頂，對著警察們高喊：“我是良民！你們手穩(wěn)一點啊！千萬別走火！”

警察們一愣，繼而紛紛轉(zhuǎn)移火力指向我的身后，警察中間的一個看起來官職很高的警察大叔拿著擴音器高喊：“里面的人給我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法律會給予從寬處理。”

這、這他嗎什么情況！老娘還要趕去交稿啊！

不遠處一聲輕輕的“噗”傳進了我的耳朵里，在我愣神的期間，一雙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安置到他身后。

我抬眼望去，只見黎昕穿著警服站在我面前，視線還看著當時我站的那個位置。

我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趕緊伸手去扯黎昕：“怎么回事？”

黎昕笑瞇了眼睛，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還想著忙完這段時間在抓人，結(jié)果居然自己出現(xiàn)了。”

我：“……”

直到后來我被帶走做筆錄我才知道，我住的那片貧民窟一樣的地方，居然是一個走私軍火商藏軍火的地方，而今天，我去交稿的日子，也是警局決定圍剿軍火商的日子。

還、還真是巧啊……

我后背密密麻麻的全是汗，垂首站在黎昕的面前，連句話都不敢說。

我明明沒犯什么錯，但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自己像個孫子一樣在黎昕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

黎昕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突然一笑：“居然一聲不吭就走了，紀念念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9】

我對警局有著天生的畏懼，加上不知為何還特別怕此時此刻的黎昕。

畏首畏腳的坐在椅子上，黎昕坐在我對面，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著桌子。

每敲一下我的心就咯噔一下，大腦飛速旋轉(zhuǎn)著，想著如何解釋我當初的不辭而別。

“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但從現(xiàn)在開始，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會作為呈堂證供。”黎昕的聲音平靜無比。

我點頭。

“為什么趁我不在的時候走了？”

“我就是想自己找個能安安靜靜寫稿子的地方。”

“你說謊。”

我嚇得一個哆嗦：“是，我說謊了，我是不想再看見你。”

敲桌子的手一頓：“為什么？”

我沒說話。

“說，為什么。”黎昕的聲音大了一個分貝。

我想了想，咬著牙開口：“你說過我有權(quán)保持沉默。”

聽了我的話，黎昕挑起眉，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他，思考了一下繼續(xù)說：“那行，我換個問題。”

“你問。”我偷偷的看著房間里四個角的攝像機，想著有人看著黎昕應該不至于跳起來打我一頓。

“那你走了之后為什么帶走了我的內(nèi)褲？”在我還在考慮設(shè)降級攝像機的事的時候黎昕突然一本正經(jīng)的開口。

我瞬間漲紅了臉，激動的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高聲反駁：“我只是帶走了你的一張照片而已，根本沒拿你的內(nèi)褲！”

“哦～～～～～”我的回答顯然取悅了黎昕，九轉(zhuǎn)十八彎的應了一聲，他突然笑了，雙手支著下班隔著桌子湊過來，“那你為什么拿走了我的照片？”

我咬了咬牙，還是沒說話，悔恨自己居然一時情急被套了話。

“紀念念，你是不是喜歡我。”黎昕又湊近一些，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的耳朵“嗡”的一聲，手指死死的揪著衣服，不回答。

“不說是吧，那行，我說。”黎昕重新坐直了身子，十分放松的靠在椅子上，“紀念念，我喜歡你。”

我的心瞬間炸了鍋，耳朵里的“嗡嗡”聲也越來越大：“……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我說，紀念念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一開始因為看你好像對我沒興趣我才一直沒說，怕說了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現(xiàn)在知道你也喜歡我了，我就覺得沒有忍的必要了。我這人比較傳統(tǒng)，覺得你跟我沒名沒分的就住在一起對你的名聲有影響，所以才主動去給你找房子，但是我又舍不得讓你住的離我太遠，就把我家對門買了下來，結(jié)果你居然偷偷走了。”說到這，黎昕嘆了口氣，“我是很想去找你的，但是你走了之后我就接了這個軍火商的案子，忙到現(xiàn)在。想著忙完了再找你，卻沒想到你像個傻子一樣自己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想到這，黎昕突然笑了起來：“你當時真的特別傻，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沉著臉等著他笑完。

好一會，黎昕輕咳一聲收了笑，繼續(xù)一臉嚴肅認真的開口：“所以紀念念，你還不打算承認你喜歡我么？”

盡管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我還是強行板著臉沒說話。

黎昕掃了我一眼：“看來……是我會錯意了。我這就回家把對面的房子賣了，反正也沒什么用……”

我一聽，房子賣了我住哪啊！這還了得！于是趕緊竄上去握住他的手：“喜歡啊！我喜歡你！”

“好，這可是你說的。”黎昕突然站起身，握住我的手，“你和我的對話已經(jīng)全程錄音記錄在案，如果你反悔，那么這套錄音將作為你愛撒謊的黑歷史放到你的個人檔案里。”

我斜睨了他一眼：“要是你反悔了呢？”

“嘁……”黎昕不屑的一笑，“如果反悔，我早就反悔了，何苦等了十年？你忘了么？我可是從初中非典時期就決定要跟你在一起的。”

我想了想。

“嗯，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