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談雅麗 編輯/田宗偉

位于沅江邊的桃源鄉村風光。 攝影/周桂成
沅水,對于桃源這塊土地情有獨鐘,她從桃源西南部開始,眷眷念念朝北再朝東穿縣而過,大大小小48條支流分別自東南西北,自雪峰山脈和武夷山脈的河谷湯湯而下。若如秦時武陵漁人,乘一葉扁舟順流而下,即可打開一幅美之畫軸——“武陵漁川”。
這一帶群山逶迤清秀,河流縹綠見底,青山綠水交相輝映。若棄舟登水府閣,過秦人古洞,就可至雞犬相聞的世外桃源了。在沅水之畔的桃花源里,可作一回“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隱士高人,入洞數日即過千年,棄舟之處已化成船形沙洲,水漲時洲隱沒如魚,水落時隱約可見所棄舟楫殘骸遺骨。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這也正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桃源人在此復原了陶淵明隱歸的理想——一個純粹精神烏托邦化成的山水田園。
陶淵明名潛字淵明,生活在晉宋之際,他是一個落魄的讀書人,少年時也曾想以天下為已任,可是魏晉、晉宋之間那種篡奪、殺戮、腐朽令他無法忍受。傳說他第一次出來作官,是因為“親老家貧”想奉養母親,所以“起為州祭酒”,可一出來作官就覺得格格不入,他給他的兒子留下了一封信,說自己“性剛才拙,與物相忤”,“饑凍雖切,違已交病”,內心的痛苦比饑凍更讓人難以忍受,所以他很快就辭官了。后來他又兩次參軍,為了一份建功立業之心,可是真是不幸,桓玄起兵“清君側”,要討平叛亂;劉裕起兵是要平定桓玄。他參軍不久,其二人篡奪權位的面目真相大白,所以陶淵明出仕僅數月就見機而退了。這時,他有五子,而家境貧寒,以至無米下炊,“幼稚盈室,瓶無儲粟”不得已為彭澤縣令,但只做了八十天,因為當時官僚社會腐敗,完全不符合他的政治理想,他寫了最后一篇遺世之文《歸去來兮辭》之后開始歸隱山中,試圖找到一塊理想的精神田園。
美國作家比爾 波特曾寫過一本《空谷幽蘭》的書,遍尋中國的隱士,他認為隱士們有一種解脫自在的心靈,即保持心靈返樸歸真的智慧。陶淵明辭官后回家種田,他跟別的隱士是不一樣的,比如唐朝王維,一生為官,只為歸佛而隱居,陶淵明隱居則是為了在亂世中保持一份內心的安靜,據說他歸隱田園后,接觸田父野老,議論桑麻種植,“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他在田園躬耕度過了一生。中國后來之所以有那么多的詩人和文人贊美他,就是因為陶淵明的詩歌里有那么豐富的人生經驗,有那么多超越的、智慧的選擇和操守,在那樣一個復雜紛紜的時代,能夠超然物外。
陶淵明傳記里記載了一件很妙的事情,《宋書 陶潛傳》說,陶淵明家里收藏了一張無弦琴,每有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高興時撫弄它,腦子里想像它的聲音。陶淵明不能在現實生活中找到他的理想,所以他同樣也用文字書寫了一個安樂和祥的桃花谷地。
歷史上的陶淵明也許沒有真正到過桃源,據說目前湖南常德、湖北十堰、安徽、臺灣、重慶等地都有桃花源。《桃花源記》中所述的“桃花源”原型究竟在什么地方,學術界尚有爭議。陶淵明脫離那個時代“成功人士”的隊伍,是被時代潮流所拋棄的人。也正是這種天性,他熱情謳歌了大自然帶給他的歡樂和終極慰藉,為后世一切被時代拋棄或自我遺棄于時代的人提供了心靈避難所。

上:桃源縣夷望溪。 攝影/周桂成

下:桃源縣武陵漁村,一位婦女正在補漁網。 攝影/周桂成
沅水流過的桃花源里落英繽紛,粉浪翻江,河流用陶淵明的隱士田園夢織筑成了它的文化河岸。也許,爭論哪里是真正的桃花源并無多大意義,真正的桃花源就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是我們內心需要的那個屬于自己的——純凈、恬淡的精神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