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煤炭業進出口拉鋸戰

魏雅華

生機勃勃的中國煤炭業，跌入了漫長而嚴寒的冬天。這讓我們不禁要問：中國煤炭業到底發生了什么？

中國煤炭業經歷過輝煌的時期。2001～2003年，中國煤炭出口高速增長，占到全球煤炭貿易量的14.36%，成為第二大煤炭出口國。2003年，中國煤炭出口量逼近1億噸。而到2014年，煤炭出口量萎縮到只有574萬噸。11年間中國煤炭出口量下降了94%。與此同時，中國煤炭進口量高達2.9億噸，中國從煤炭出口大國變成了進口大國。

生機勃勃的中國煤炭業，跌入了漫長而嚴寒的冬天。這讓我們不禁要問：中國煤炭業到底發生了什么？

問題出在哪里？

仔細研究中國煤炭業面臨的困境，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不是中國煤炭業自身出了問題，而是煤炭業外部的生存環境有所惡化。

追本溯源，煤炭的采掘成本并不高，中國煤炭的質地大多較好，煤炭的坑口價其實很便宜，過高的是物流成本。例如，煤炭從陜北的榆林、神木運到連云港，價格就翻了好幾個跟頭。物流成本大大超過了煤炭采掘成本，使得中國煤炭價格失去了競爭力，在與進口煤炭的抗衡上，處于絕對的劣勢。

2015年4月，國內南方港口5500大卡來自印尼的進口煤炭，到岸價僅為450元/噸左右。而國內北方港口5500大卡煤的價格為510元/噸，大型煤炭企業的銷售價格為529元/噸。進口煤價格優勢明顯，每噸的價差為60～80元。

這就是中國發電企業競相使用進口煤炭，而拒絕使用國產煤炭的原因所在。憑借價格優勢，質量低劣的進口煤炭打敗了優質的國產煤炭。

這使我們不能不問：為什么萬里之外遠道而來的進口煤炭，會比中國自產自銷的煤炭價格更便宜？是因為中國煤炭開采人力成本上升了嗎？顯然不是。

據商務部發布的消息，2015年3月5日，全國煤炭主產地動力煤坑口平均結算價格為142.81元，坑口價100多元的煤炭運到連云港，價格居然超過了600元。

可以說，問題出在流通環節，出在中國昂貴的公路收費。中國的物流成本大體為物價總額的18%，而國外的物流成本很少有超過10%的。盡管18%這個比例已經很高，但物流成本攤在煤炭價格上還要更高。在國產煤炭銷售價格中，物流成本竟占到了70%左右。

在這樣的煤炭價格形成機制中，中國煤炭業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又憑什么去跟進口煤炭競爭？

從出口大國變成進口大國

自2009年開始，中國成為煤炭凈進口國。這樣的轉變是怎樣發生的？

2012年，中國煤炭出口量不過區區890萬噸，與政府批準的3800萬噸出口定額相距甚遠，與上一年相比大幅下降了39%。造成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是國產煤炭毫無競爭力可言的價格。

目前，我國對煤炭出口仍執行暫定稅率，對煙煤、褐煤和泥煤征收10%的出口關稅。當初制定如此之高的出口稅率，意在控制煤炭出口，緩解前些年隨著中國制造的崛起，用電量急劇增加而造成的國內煤炭市場供應緊張的局面。

而近3年來，中國煤炭業上演了乾坤大挪移。中國煤炭市場早已從買方市場，變成了賣方市場。煤炭市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關稅政策卻依然故我。

2014年10月，好消息終于傳出。2015年1月1日起，中國煤炭出口稅率降低為3%。看上去稅率下降的幅度并不小，但對于中國煤炭企業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在2000年之前，中國曾經是全球煤炭市場最重要的供應國，進口煤炭量不足出口煤炭量的5%。這是符合中國的國情國力的。中國在當時鼓勵煤炭出口，對煤炭出口執行出口退稅政策，最高時出口退稅率曾達到15%。

進出口關稅的變化，使得中國從煤炭出口大國變成了進口大國。讓我們來看一看，稅收政策對中國煤炭業的影響有多大。

從2002年開始，中國煤炭需求高速增長，隨之中國煤炭進口量快速增長。2004年，中國開始對煤炭出口進行控制。

根據這項政策，中國只有少數幾家擁有煤炭出口經營資格的企業，可以從事出口業務，而且每年的出口量要由主管部門進行數量配額。到2006年，煤炭出口退稅政策退出了歷史舞臺，中國結束了鼓勵煤炭出口的時代。

此后，中國開始對煤炭征收出口關稅，并逐步上調。到2008年8月20日，中國焦炭的出口暫定稅率由25%提高到40%；煉焦煤出口暫定稅率由5%提高至10%；對其他煙煤等征收出口暫定關稅，暫定稅率為10%。

這樣的稅收政策對中國煤炭進出口影響巨大，實行一年之后，中國就已經成了煤炭凈進口國。2009年，中國當年煤炭出口量僅為2240萬噸，下降80%，而進口量則達到1.3億噸。2014年，中國進口煤炭再翻一番，竟高達2.9億噸。

煤炭進口零稅率取消

2014年4月9日，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發布消息稱，經國務院批準，自2014年10月15日起，取消無煙煤、煉焦煤和煉焦煤以外的其他煙煤、其他煤、煤球等5種燃料的零進口暫定稅率，分別恢復實施最惠國稅率。

業內人士評論說，這一關稅調整舉措將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煤炭進口，緩解目前國內資源過剩的局面，有助于加快煤炭行業復興。而實際上，這對于中國煤炭業的生存困境，只不過是下了一點毛毛雨。

2015年4月，進口煤炭與國產煤炭的價差在60～80元之間，將進口煤炭的價格提高20元，能解決這個價差嗎？國產煤炭在競爭上的劣勢能得到改善嗎？

海關數據顯示，2013年我國煤炭進口3.27億噸，同比增長13.4%，創下歷史新高。中國2014年煤炭進口2.9億噸，下滑10.9%，同期煤炭價格下跌15.2%。

這兩個數字，有喜有憂。進口煤炭的數量在減少，但競爭力在加強。這樣的價格下跌，動搖不了進口煤炭的優勢地位。即使它的質量低劣，對環境污染嚴重，中國的電廠仍然愿意使用進口煤炭，而棄用質量優越的國產煤炭。

隨著我國煤炭需求快速增加，2006年以后，煤炭關稅逐步向鼓勵進口、限制出口的方向發展，將煤炭進口關稅降為零，對出口煤炭征收10%的關稅。正是煤炭進出口關稅政策的巨大變化，使我國由傳統的煤炭出口國轉為煤炭凈進口國。

低劣外國煤炭大量涌入中國

更讓人擔憂的是，在煤炭進口量大幅增加的同時，褐煤、高硫煤和高灰煤等劣質煤進口量增長較快。進口煤不合格的批次、數量隨之增加。

統計數據顯示，2013年進口煤炭3.27億噸，凈進口3.2億噸。其中，褐煤進口5994萬噸，占進口煤總量的18.33%。大量劣質煤進口，不僅對煤炭市場產生了影響，加劇了煤炭市場結構性過剩態勢，更嚴重的是惡化了我國的生態環境。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2015年1月1日起，我國啟動了進口煤炭質檢新規。我國進口煤炭將按照《商品煤質量管理暫行辦法》的要求，實施檢驗監管，主要包括灰分、硫分、汞、砷、磷、氯和氟等涉及環保的項目。

《暫行辦法》中第六條和第七條，對商品煤的質量指標作了明確規定，并要求進口煤炭檢驗監管按《進出口商品檢驗法》等有關法律法規執行，不符合本辦法要求的商品煤，不得進口。

據廣東檢驗檢疫局統計，2014年1～11月，該局共檢驗進口煤炭980批、5661萬噸，價值35.5億美元，同比批次和重量分別增加7.6%、16.2%，貨值下降4.6%。進口煤炭的質量低劣，由此可見一斑。

進口煤炭的主要原產國為印度尼西亞、澳大利亞和越南。共檢出不合格進口煤炭239批、1217萬噸，貨值7.6億美元，批次不合格率為24.4%。按合同評定不合格項目主要原因是全水和全硫，主要來自越南和印度尼西亞。來自印尼的進口煤炭，占中國進口煤炭總額的80%。

全硫不合格將直接導致煤炭燃燒時產生大量的二氧化硫，是酸雨產生的主要原因之一。煤炭中的有害元素或通過煤炭的燃燒進入環境，或通過煤渣等形式進入土壤、水等，污染當地的環境。

2015年4月10日，有消息稱，財政部正在研究將煤炭增值稅稅率由目前的17%下調為13%。這既讓我們感到高興，又讓我們感到失望，因為降低的幅度太小。在特殊時期應該實行特殊的政策，對于處在極度困難期的中國煤炭業，是否可以考慮執行6%的最低稅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