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異性朋友（一）

安然

你的臉被擋在相機后面，只露出微笑著的唇齒。銀杏葉已經開始墜落，眀耀的金色遍布整個山坡。短促的快門聲響過，林間的落葉洶涌如潮，再度抬眼，已是冰封千里。地盡頭晨光熹微，暮空下的霧靄靜靜漫延，我在樹下，遙望著遠方。

盛夏傍晚，月似白霜，睡蓮仍是花苞的模樣，池魚游曳蕩起層層漣漪。穿過樹下斑駁的光影，竟在不期然間尋見了你。渺渺輕紗籠罩著這一方蔚然，睡蓮的異香在清池間溢散流轉，少年執笛立于青石，笛聲似水，目含流光。那時我只敢匆然去望一眼，但只這一瞬，卻成為我綿長歲月里的一抹晨光。

我們彼此相識、相知，并成為朋友。你帶我去山頂看日出，當太陽沖破遼遠的地盡頭，你對著耀目的晨光許了我不能知道的愿望。你說林間最大的那顆樹屬于你，我們在樹下埋了許多盛著愿望的鐵盒。我總是匆匆寫完再去偷看你，你認真的樣子讓我想起那日月下的相遇。陽光斑駁在你的衣襟上，留下陸離的光影，你深埋著頭，脖子后有一塊骨頭尖銳突起的輪廓，而它似一顆棱角分明石子，輕輕地戳在我的心上。我曾以為我們的軌跡是古樹深埋于地下的盤旋交錯的樹根，但事實上所有相依都不過是塵隙星埃的短暫相遇，下一秒即是光年之隔。

如果我能早看懂你畫的不明所以的花瓶，如果我能早讀懂夾葉子的那一頁書，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將祈禱那日未曾有日出。你消失以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還是會去那棵大樹下等你，企盼著有一天你會從路的盡頭緩步走來。我也曾再去山頂看過日出，只是你的離去，已經撕破了萬千美麗的黎明，我只能躲在記憶的脈絡里，窺視著少年俊逸的眉眼。

你拍的照片不是遍布整個山坡的金色落葉，而是我趴在地上埋下許愿盒的樣子。你藏在樹下的紙上所畫的不是一個花瓶，而是“一片冰心在玉壺”的借意。你送我的書里夾樹葉的那一頁，不是隨手之舉，而是指向“友誼地久天長”的詞句。只是這一切，我才剛發現而已。

后來，我也離開了那里，學了木笛，也開始接觸攝影。我想，如果世間一切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你或許已經在一棵參天大樹下駐足，思索你是否來過這里。我一直在期盼著，有一天，我們會一起坐在最高的山頂上，當日出越過山澗，你未老，我依然。直至葉落以后，我們仍舊在一起。

學校：山東濟南市第一中學

導師：周亞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