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 和

“又是一年芳草綠”,看到大學(xué)校園里競相爭艷的花兒,不禁想起了杏花,想起來姥姥家的那棵老杏樹。
多年的雨雪風(fēng)霜使老杏樹生就了一副曲折遒勁的身軀,干裂爆開的樹皮更顯其蒼老。每年,當(dāng)花開滿樹時,總會引得上百只蜜蜂圍繞著它忙忙碌碌。但今年,老杏樹不開花了,連一個芽兒也沒有。姥姥說:杏樹死了。
老杏樹死的原因沒有人知道。看著它蒼老的身軀,每一個樹杈,每一根樹枝,都觸及我童年的記憶。每年杏花開的時候,我和姥姥、姥爺坐在樹下,仰望著滿樹的杏花,小蜜蜂駕著春風(fēng)忙碌的聲音震落一朵朵白瓣紅蕊的小杏花。每當(dāng)此時,我便惋惜地?fù)炱鹨欢洌瑢褷斦f:“又少了一個杏兒。”姥爺便笑著摸摸我的頭,“小狗頭,落下的花是不會長杏兒的花。”哦,原來,不是每朵花都會有果實的!
杏兒快熟的日子是我難耐的時候。姥姥一不留神,我就偷偷地上了樹,坐在屬于我的“三股叉”上看著青青的杏兒,嘴角直流口水。實在忍不住了,摘下一個扔進(jìn)嘴里就嚼,連杏核都被嚼碎了,苦澀瞬間從嘴角溢滿全身,我禁不住齜牙咧嘴,打著哆嗦,惹得樹下的姥姥、姥爺呵呵笑著,然后,姥姥便端一杯甜甜的糖水等我下來。
杏兒熟了,姥姥的擔(dān)心也就來了。姥姥大大小小的外甥有五六個,如果哪一個沒吃上,她就會好幾天都掛在嘴邊,一再叮囑給姨姨們捎去一些。
陽光的照耀下翠綠的葉片上流光溢彩,那一個個黃澄澄的杏兒密密地隱在中間,忽閃著露個臉,又看不見了,仔細(xì)地看了半天,揣度著哪一顆會熟透了,我便猴子般爬上樹,輕輕摘下來,杏兒的絲絲甜味仿佛已經(jīng)延伸到肺腑,潤透心底。雖然是小饞貓,但我從不動向南伸出去的那枝上的杏,因為那是給我在外地上學(xué)的舅舅留的。現(xiàn)在想起來,那一顆顆的,不僅是酸中帶甜的杏兒,那是姥姥對兒子掛念的心。舅舅是那時候全村的高才生,因為舅舅,姥姥心頭抹去了因為窮被人看不起的陰影,多了幾分對生活的希望。姥姥一手栽下的杏樹能結(jié)出果實和孩子能出人頭地,也許是她老人家最心暖的事兒吧!
杏樹老了,直到今年它莫名其妙地不發(fā)芽了。姥姥、姥爺?shù)哪昙o(jì)也大了,給姥姥過生日那天,不知道誰說了句:“杏樹死了,砍了算了。”一句話惹得她老人家當(dāng)即開口大罵,很長時間都悶悶不樂,以后便沒有誰敢說此類話了。
年歲逐增,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家鄉(xiāng)的我,每次回去總不忘記去看看年邁的姥姥、姥爺。有一回,我走到姥姥家門口的時候,看見姥姥拄著拐杖,手撫著老杏樹枯黑的樹皮,不時地抬頭望望枯干的老樹枝,眼里留下了淚水。這一幕深深地鐫刻在我的心里。
姥姥在老杏樹下蹣跚的腳步,讓我讀懂了兩位老人坎坷的一生,讀懂了他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