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制造的藍色交響

夜歸人

大文豪雨果曾這樣贊頌歐洲的建筑：“巨大石頭制造的波瀾壯闊的交響樂”。

在祖國正北方，內蒙古首府呼和浩特，從最早零星的氈帳一步步演繹成今日之都市，經歷了數以百年計的浩渺煙雨。

呼和浩特，歷史上先后稱作云中、豐州、庫庫和屯、歸化、綏遠、歸綏等，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賴以成名的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痕跡。

“日落邊關靜，沙平瀚海遙。草衰河滾滾，風勁馬蕭蕭。”這是一代塞外文豪、土默特蒙古族人榮祥先生《塞上吟》中的名句。邊關、瀚海、草衰、風勁，形象地概括了巍巍大青山南北、漫漫土默川東西廣袤的自然風光，而馬蕭蕭一句則傳神地展示出漠南漠北歷史風云際會、各族人民悲歡離合的滄海桑田畫卷，從畫卷上飛出的是中華民族大家庭中一曲久唱不衰的蒙古族藍色長調……

大青山南北，最早為古代匈奴游牧地區。匈奴族曾經在大青山南筑單于臺，這大概是呼和浩特地區出現最早的土木結構建筑。

戰國時期，在呼和浩特平原上破天荒地崛起一座周約16華里的大城市，該城即現在托克托縣的古城鄉。之后，秦皇、漢武都曾在云中擁重兵屯墾戍邊，并親臨呼和浩特地區巡察、揚威；秦始皇巡行天下大都從大青山南經過，云中城作為漠南第一大都，從戰國秦漢到北魏，沿襲了900多年。魏晉南北朝時，鮮卑族南遷“匈奴之故地”，拓跋珪于386年在牛川（今呼和浩特市東南沙爾沁一帶）大會諸部，即代王位，改元登國，定都成樂，也就是盛樂。隋朝時在此設云州總管府，突厥啟民可汗歸隋朝后又在附近建大利城。663年，唐朝在盛樂城設云中都護府，次年又改稱單于都護府，720年，又置單于大都護府，845年，改稱安北都護府。

北魏宣武帝時期，在大青山北麓女水（后改武川，蒙古名可可以力更，意為藍色山彎）旁建成武川鎮（現東土城），這是呼和浩特地區出現的又一座著名城池。說它著名，不僅因為它是扼守大青山南口與大青山北口的兵家必爭之地，而且因其出現過北周、隋、唐3位開國皇帝，從而被史學家稱為“帝王之鄉”。

429年，征服世居貝加爾湖一帶的丁零族，即敕勒族，南方稱之為高車族，將其10余萬人遷移到漠南陰山南北，所以呼和浩特平原改稱敕勒川。敕勒族將軍斛律金看到大青山之南的美景，詩興大發，高吟千古名曲《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到宋遼金元時期，呼和浩特平原東部大黑河北岸又崛起一座新城——豐州城。豐州城址，即現在的呼和浩特市賽罕區太平莊鄉白塔周圍地界，從遼到元，各族人民過了一段300余年的和平發展生活，到明初毀于戰火，僅留一座白塔聳立荒郊。

元世祖忽必烈的駙馬闊里告斯治理豐州功不可沒。在那座白塔——萬部華嚴經塔里，塔壁題記是一份寶貴的文化遺產。題記使用了漢文、西夏文、畏兀體蒙古文、八思巴文、藏文和敘利亞文及契丹文，可謂洋洋大觀。同時在此還發現了元朝初年發行的紙幣，是世界目前僅存的最早紙幣。這與呼和浩特北郊白道城遺址發現的波斯銀幣可相互印證：當時的豐州城是一個開放的城市。1480年蒙古首領巴圖蒙克，即達延汗，根據當時蒙古風俗，與滿都海結為夫妻。滿都海夫人文武雙全，大達延汗25歲。滿都海夫人輔佐達延汗結束了蒙古各部的紛爭局面。1529年，達延汗的孫子俺答率土默特部落駐牧豐州灘，于是呼和浩特平原就從北魏時的白道川，演變為以后的敕勒川、豐州灘，直到最后的土默川。這就是呼和浩特市建成前，“風勁馬蕭蕭”的壯烈畫面和一曲從公元前唱到公元后2000余年的激越悠揚的藍色長調。在這歲月的長調聲中，呼和浩特的建城歷史才緩緩拉開序幕。

“首府原是可汗宮，呼和浩特譽蔥蘢。四百年來形欲朽，而今返老竟還童。”看來，榮祥先生的情結與塞北名城呼和浩特文脈相融，這是他于1957年創作的《呼和浩特歌》中的4句。如果他仍在世，看到今日之呼和浩特，必然會寫出另一番詩境。今天的呼和浩特，始于1572年興建的庫庫和屯即歸化城（舊城）和1735年始建的綏遠城（新城）的基礎上形成發展起來的。歸化城由于在民間深入人心，史冊上久已記載，其名聲流傳廣于新城。清朝及至解放前后很長一段時期，雖有新城震懾，老百姓及至絲綢路上客商一直把呼和浩特稱為歸化城。

按《綏遠通志稿》的說法，1586年，歸化城由忠順夫人三娘子親自籌劃開工建筑，因此，各族百姓將呼和浩特習慣直呼為三娘子城。當時由于條件所限，城市面積不大，周長僅3華里許。據說，當時的歸化城還不如原先修建的一座大板升（蒙語，土木結構的平房）豪華氣派。

之前，1546年俺答就打算建一座理想城池，并曾遣使赴邊邀請內地的木工、畫工和鐵工，但被明廷拒絕。1554年初，事情發生戲劇性變化，內地趙全、李自馨等30余人叛逃出塞投奔俺答。這一叛逃讓俺答大喜，委趙全、李自馨為酋長。趙全、李自馨各建土堡一座。趙全等人的到來，對建城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1557年，俺答共建起5座寶塔和8座大板升。1565年，趙全等為俺答筑起具有朝殿九重的大板升。第二年，趙全等又采大青山十圍巨木，為俺答筑有朝殿、寢殿七重的大板升城，城內東南建倉房七重，城上建起滴水樓五重。

這些大板升的規模和豪華程度，都遠遠超過歸化城這座“可汗宮”。因此，到1691年康熙為防備噶爾丹入侵，指示歸化城擴建加固，土默特左、右兩翼與六召喇嘛、臺吉等奉命搶修歸化城，在城南增設外圍。1736年，乾隆時又修葺歸化城，道光年間還増筑土垣為郭。

隨著商務日漸發達，城址制約了經濟的發展。到1921年民國時期，京綏鐵路通車后，以車站為中心又形成一個新區，與舊城（歸化）、新城（綏遠）成鼎立之勢。城區框架拉開了，舊城街道迂回狹窄，往來不便，于是，1922年先拆了歸化城鼓樓和南門。1925年復拆東西兩門和北門甕城。1958年，在蘇聯老大哥的指導下，將歸化城最后的標志性建筑北門也拆除了。不過，從另一角度看，真正的庫庫和屯——藍色長調之城的建設開始了，舊的歸化城日漸淹沒在繁華的鬧市之中。

1734年，清政府命大臣赴歸化城考察建新城事宜。1737年開工建設新城，1739年告成，賜名綏遠城。城周9里13步，高2丈9尺5寸，頂闊2丈5尺，底闊4丈，設將軍衙署，八旗滿洲、蒙古馬甲2000名駐防新城。這樣一來，呼和浩特就形成三處政治中心——新城、舊城、公主府；由舊城到新城走出一條中山路；而公主府的公主、王爺則踩出了通道街和新華大街。想不到當年官轎和侍從的馬蹄踏出的路，今天是呼和浩特經濟的金三角——中山路、新華大街、通道街構成的商業繁華區。大街兩旁樓頂隨處可見蒙古包造型。

于此連接的是伊斯蘭風情大街，一座座宮殿晶瑩剔透，那些昔日跟隨成吉思汗東遷的異域移民后代，保留著民族風俗，女人們包裹頭部，身穿長裙，男人們頭戴白帽。清真寺是拜真主的地方，呼和浩特清真大寺建于清康熙年間，有300多年歷史。望月樓頂一彎新月是清真大寺最高點，回族民眾心中宗教信仰的標志。

歸化城之所以成為歷史文化名城，毗鄰山西大批移民墾殖開發起到了推動作用。遠在明朝，土默川就居住著六七萬“走西口”過來的農民和手工匠人。1438年，在大同設馬市，而“隆慶和議”的形成，進一步繁榮了蒙漢人民的物質交流，促進了歸化城的建設與發展。

1689年，中俄《尼布楚條約》規定了兩國之間可以過境往來互市，給歸化城的發展帶來重大商機。1728年中俄又簽訂《恰克圖條約》，規定尼布楚、恰克圖為通商互市城區，使大批晉商蜂擁而至。進出口機關、商號、商會云集歸化城。商號多達3700多家，成為當時華北最大商埠和貨物的總集散地。交易繁榮期，歸化城的駝運業蓬勃興起，投入運貨的駝峰數達10萬計。洋洋灑灑，這在古今運輸史上形成獨一無二的奇觀。

1954年3月，撤銷綏遠省，并入內蒙古自治區，歸綏市確定為自治區首府。從1954年4月25日起，將“歸綏”改為“呼和浩特”，其實就是恢復了原來的“庫庫和屯”，不過是糾正了舊的方言，賦予標準音而已。自此，這個美麗的名字響遍世界，煥發出無限的生機。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走到今天，經過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呼和浩特市與時代同步，已成為塞北大都，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吸引著世界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