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人民終結了造成十年動亂的“文革”,進入了發展市場經濟的改革時代,從而也進入了艱難的社會轉型期,在這個復雜而艱難的變革中,我們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出現了嚴重的分裂,我們在創造經濟奇跡的同時,也陷入了文化失缺價值混亂的困境。在文學上我們心態浮躁,盲目追新求變,懷疑固有的文學傳統和偉大經驗,我們的文學花樣更是不斷翻新,注入了渲染暴力和變態心理的先鋒文學,注入了所謂的自然寫作、身體寫作、下半身寫作,注入了所謂的迷戀技巧的成人學,這些都曾盈利風騷喧鬧一時,然而風潮來了又去了,我們在文學上的收獲卻是寥寥無幾,致使在這樣的困境里,路遙在現實主義文學寫作的偉大經驗,越來越顯出了它的意義和價值。這是一個像泥土一樣樸實的文學,像春天一樣溫暖的文學,像陜北高原野百合般美麗的文學。它以真誠的態度、樸素的文字敘寫著底層人的苦難,敘寫著中國社會深隱的疼痛和憂傷,它直面人生的困難和不幸,卻哀而不傷,態度積極,始終表現出道德的詩意,始終充滿對生活的摯愛,始終充滿堅強的生活意志和奮斗激情。所以它是直面苦難的文學,也是高揚愛的精神的文學,它固然還沒有達到無可挑剔的完美程度,但它在倫理精神上是高尚的,在文學品質上是純粹的。閻真的寫作與路遙的寫作屬于同一精神體系,像路遙一樣,閻真先生的寫作也屬于清新而自覺的現實主義寫作。反思和批判是他的文學立場,而啟蒙和醒示則是他的文學旗幟。他以憂患的態度關注中國知識分子的精神境界,關注他們所承受的人格撕裂和道德焦慮。他通過切近的觀察,根據切實的經驗,寫出了知識分子與權利的沖突,寫出了權力對知識的傲慢與扭曲,有一種令人震撼的內在力量。到了《活著之上》,隨著生活邊界的拓展和社會認知的深化,閻真將關注的焦點集中在作為教育者的知識分子身上,顯示出一種更為深沉內斂的寫作風度。他通過精微準確的描寫和從容不迫的敘述,揭示了高校的亂象,寫出了高校知識分子的不自在、不自由的狀態。他深刻有力的描寫,就像水里撈出的石頭那樣,濕漉漉的,給人一種切切實實的沉重感。同樣,像路遙一樣,閻真的寫作也是一種充滿道德詩意的超越性寫作,他想表現的古典美和詩意情懷,是寄托在現實之上一種健全的人格理想,建構一種有意義的生活圖景。對于一個舉目四顧心茫然的時代來講,他的《活著之上》的建構,不僅具有切中時弊的現實感,而且還具有照亮人心的理想主義光芒,鑒于閻真與路遙在文學精神上的同構性,鑒于閻真在文學寫作上的努力和突破,他的《活著之上》有理由被授予以路遙的名字命名的文學獎。謝謝大家。
路遙文學獎評審委員會
2015.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