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失蹤21年的中共中央軍委書記武懷讓

廖春梅

武懷讓，中國共產黨第一批黨員之一，中國共產黨早期無產階級革命家、白區工作和軍事工作的領導人，曾因擔任中共中央軍委書記，是土地革命時期擔任該職務的七人之一。武懷讓的一生充滿悲劇：他并沒有犧牲在炮火紛飛的戰場，而是死于政治斗爭漩渦，年僅37歲的生命留在了異國他鄉，甚至連他的死因都是21年后才被揭開。

武懷讓，字邁五，又名武和勁、武和景，化名吳福敬、羅玉堂、李士安等。1899年11月24日，出生于河南焦作孟縣（今孟州市）城內南街。學生時代，武懷讓積極接受進步思想，多次參加反帝反封建的學生運動。1916年，從河南省立第一中學畢業，考入福中礦務學校（今河南理工大學）學習。1921年，考入唐山交通大學（今西南交通大學）預科。1923年，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不久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1924年任唐山社會主義青年團地委書記。

為真理遠赴蘇聯

1924年7月，中共中央根據形勢需要，選派武懷讓、曾涌泉等13人到莫斯科東方勞動大學學習。武懷讓先后擔任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國共產黨旅莫支部書記，并與劉伯堅等人負責中共旅莫黨團支部工作。不久，武懷讓擔任了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

從柏林出獄后，朱德經波羅的海到達莫斯科，在那里他見到了武懷讓。作為很好的朋友，武懷讓陪同朱德參觀勞動大學，瞻仰列寧墓，游覽莫斯科街景。8月上旬，在旅莫支部會上，朱德被任命為執行委員兼任第六黨小組組長，暫時留俄。根據朱德“趁機會進修軍事”的請求，武懷讓安排朱德進莫斯科郊外摩洛霍夫卡村紅軍大學軍訓班學習，接受軍事訓練。他還經常利用空閑時間去看望朱德。

1926年鄧小平從法國到莫斯科，武懷讓見到鄧小平后十分高興，兩人相談甚歡。武懷讓十分關心在東方大學學習的鄧小平，經常在生活方面給予關照和幫助，他還根據工作需要，將鄧小平調到中山大學學習，并推薦他擔任中山大學社會主義青年團組長。

武懷讓在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時，還結識了葉挺。葉挺當時任國民黨陸海軍大元帥府憲兵司令部參謀長兼一營營長。在武懷讓的幫助下，葉挺不僅成為了一名共產黨員，并最終成為一名英勇善戰的“鐵軍”將軍。

在前蘇聯期間，武懷讓還與宋慶齡、李大釗、瞿秋白、鄧中夏、鄧恩銘、劉伯堅、曾涌泉、馮玉祥、周恩來、聶榮臻、葉劍英、薄一波、任弼時、李維漢、劉伯承、陳云、楊靖宇、趙尚志、王世英、劉志丹、習仲勛、王若飛、李立三、蔡和森、向警予、陳賡、史沫特萊、路易艾黎、斯大林等人有過密切交往。

為了宣傳革命，武懷讓和曾涌泉等人創辦了《前進報》，并親任社長兼主筆。武懷讓所撰寫的文章，筆鋒犀利，文采激揚，催人奮進。1928年6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塞列布耶別墅召開。會議安排武懷讓回山東工作，由瞿秋白接任其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一職。回國前，在蘇聯學習的黨團員召開會議，對武懷讓進行鑒定。武懷讓要求同志們不講情面為自己提意見，如果當面不好提，可以將意見寫出來交給董必武、吳玉章、徐特立、何叔衡等四位同志。董必武為此提出：“人往往臉上有黑點自己看不到，要由他人指出來才能洗干凈。懷讓同志的鑒定會，以書面征求意見方式進行。”結果，四人收到的意見都是寫著：“恪守黨紀，以身作則”、“助人為樂，不知疲倦”、“慮不及私，光明磊落”的評語，并未看到什么不好的評語。董必武只好說：“世間十全十美的人沒有，我認為夫懷讓同志優點很多，但缺點難免。”徐特立說：“如果我要提意見，我認為懷讓同志守節有余，變通不足。”徐特立也提出：“堅持原則很好，但要具體問題具體對待，有些事在特殊情況下應注意變通。”武懷讓表示：“各位的意見當永遠銘記在心。”

冒危險轉戰多地

1928年，武懷讓從莫斯科回到上海，受到了任弼時、李維漢、鄧小平等人的熱情接待。鄧小平說：“懷讓同志可以留在上海黨中央工作。”武懷讓卻說：“‘濟南慘案后，山東省的革命形勢大不如前，不僅黨組織遭到嚴重摧殘，而且工運活動也近乎癱瘓，我還是到山東省工作吧。”武懷讓最先到淄博，擔任中共淄川特支書記。很快，工會組織得到恢復，人數也很快增加到3000多人，工運工作進入有組織、有規模狀態，革命工作日益走上軌道。

1928年10月，武懷讓來到青島，擔任中共青島特委書記。當時，青島工會已被解散，工人群眾人人自危，不敢接近共產黨。武懷讓秘密召開黨員會議，傳達中共“六大”會議精神，認真分析時局以及工人情緒狀態，研究開展工作的方法步驟。會議決定利用“青島慘案”和“濟南慘案”，以“國仇家恨”的思想為切入點，激發民眾的反日情緒，在青島掀起反日高潮。武懷讓深入日本人開辦的紗廠，發動工人秘密成立紅色工會。他還在大康、內外棉廠、中淵鈔廠、大英煙草公司、火柴廠、日本紗廠等工廠發展女工積極分子，成立青島婦運委員會。為了揭穿國民黨反動報刊對工人、學生和各界愛國人士的輿論欺騙，青島特委加大《紅旗》和《青島工人》報的印刷數量，并通過工會組織秘密發行。10月10日，國民黨在青島舉辦慶“雙十”活動。武懷讓決定乘機擴大中共的影響，恢復中共的活動。隨即以籌辦節日事項為掩護，在四方機車、鐵路、新華紗廠、鐘淵鈔廠、郵政總局、電燈公司店員以及青島郊外的浮山后村、閻家山村等處進行聯絡，使停止組織生活多日的黨員重新聚集，恢復黨支部日常活動。當地的黃磷廠、火柴廠、東和油坊等處也先后發展了一批黨員。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青島市的中共黨員由最初的38人增加到100人。武懷讓還主持選舉了新的青島市委，并親自擔任組織部長。

1928年11月，中共山東省委主要負責人之一的王復元由于貪污活動經費被開除黨籍。王復元心中不滿，不久就投敵變節。接著，中共山東省委另一個負責人王天生也叛變投敵。中共山東省委機關因此遭到國民黨部清黨委員會行動隊的搜捕，大批中共黨員被殺或被捕入獄，山東省委的工作癱瘓。黨中央了解這一情況后十分焦急，經研究決定：武懷讓出任山東省委書記，重新組織山東省委的機構工作。武懷讓受命后，立即趕到山東濟南，而此時國民黨的搜捕活動還沒有停止，山東省委的重建工作仍然危機重重。

1929年4月2日，武懷讓外出時，恰巧與叛徒王天生帶領的國民黨部清黨委員會行動隊不期而遇。王天生一下子就認出了武懷讓。武懷讓被捕后，被押到濟南市南關三元宮，濟南國民黨部清黨委員會審訊組組長親自對他進行了審訊。但是，武懷讓的真正身份和使命敵人當時并未得知。在獄中，武懷讓與鄧恩銘、楊一辰等人建立了秘密黨支部，共同領導獄中斗爭，并于4月底和7月組織了兩次越獄行動。武懷讓在一次越獄中成功脫險，隨即奔赴上海，向中共中央匯報獄中斗爭情況和越獄經過，中共中央對越獄行動給予了高度評價。1930年1月，武懷讓擔任中共唐山市委書記。8月，中共中央任命武懷讓為中共中央北方局委員。9月，改任中共天津市委書記。

1931年1月，武懷讓被派往東北，擔任中共北滿特委書記兼哈爾濱市委書記，成為中共滿洲省委三位領導人之一，主要負責建立統一戰線，反蔣抗日。當時哈爾濱的斗爭形勢不容樂觀，羅章龍分裂集團在北滿成立了非法的第二特委、第二共青團委，公然對抗黨中央。第二特委蒙蔽黨團員，強行占領北滿特委機關，拒絕向新的北滿特委交出黨組織。武懷讓深入工廠、學校，通過艱苦細致的政治工作，逐漸把被分裂集團蒙蔽的同志爭取過來。3月1日，滿洲省委開除了分裂集團幾個主要領導的黨籍，肅清了分裂集團在黨組織中的影響，使東北的中共組織得以統一。

1931年8月15日，武懷讓和賀昌熾根據中共北滿省委“關于在哈爾濱出版黨報”的指示，在道外南十六道街創辦了公開發行的《哈爾濱新報》。“九一八”事變第二天，該報就搶先發了標題為《奉天亦非我所有！》的號外。9月21日，武懷讓在哈爾濱市道外十六道街一個小樓上秘密召開緊急會議，提出共產黨要帶領東北人民走武裝抗日、保家衛國的道路。24日至26日，中共北滿特委領導鐵路、造船、碼頭、印刷、煙廠、鞋業等工人和店員進行大游行。武懷讓還以江北商船學校為基礎發展了20多名中共黨員，成立了中共江北區委，還在安達、哈爾濱東省特別區警備總隊、呼蘭、呼海鐵路等地建立中共黨組織，發展黨團員。到1931年底，整個北滿地區共有中共黨員439人，其中，原來只有26名黨員的哈爾濱市發展到113人。

不畏困難臨危受命

1931年11月5日，中共中央代理總書記博古堅持以城市為中心的左傾冒險主義路線，撤銷了毛澤東瑞金中央局代理書記、紅一方面軍總政委的職務。與此同時，蔣介石調集龐大兵力對蘇區進行第四次大圍剿，紅軍處在生死存亡的危機時刻。12月，因中共中央軍委書記周恩來、李富春等人要離開上海去蘇區工作，中共中央決定任命武懷讓擔任中央軍委書記一職。

中共滿州省委書記羅登賢拿著周恩來、陳云寫給武懷讓的信，來到哈爾濱傳達了中央的任命通知。危難時刻，武懷讓臨危受命，于1932年1月中旬，在楊靖宇、趙尚志的護送下，離開哈爾濱前往上海。同年28日，日本出兵上海。武懷讓上任后，迅速著手兵運工作，動員十九路軍在上海英勇抗日。他還同江蘇省委軍委一起，在工人、農民、學生中組織武裝義勇軍。3月2日，在閘北恒豐路橋廣場中央召開了抗戰動員大會，武懷讓號召各界群眾武裝起來，以鮮血和生命抵抗日軍，保家衛國。江蘇省軍委組織市民義勇軍第一大隊240余人同十九路軍并肩對日軍作戰。上海軍民的英勇抵抗給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以沉重的打擊。

5月5日，國民黨政府與日本簽訂《淞滬停戰協定》，十九路軍和義勇軍敢死隊被迫停戰。

在擔任軍委書記一職后，武懷讓還有力地抵制王明、博古的教條主義錯誤，全力支持蘇區領導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人“避強攻弱”的運動戰術，他還支持林彪、聶榮臻的中路軍改為東路軍，攻打福建的薄弱敵人。博古知道這件事情后，十分生氣。指責武懷讓是“分散紅軍、民粹主義、脫離了布爾什維克”，并下達文件對武懷讓進行批評。可是，批評文件下達不到一個星期，東路軍就取得了龍巖和漳州兩大戰役的勝利。這說明紅軍“避強攻弱”的作戰方針十分正確。不久，武懷讓又做出了“水口”之戰的正確決策，殲滅入贛粵敵20個團，迫使陳濟棠退出贛南根據地。特別是蔣介石進行第四次圍剿時，武懷讓命令紅一方面軍由南雄、信豐北上，策應鄂、豫、皖威脅南昌，減輕敵人對鄂、豫、皖、湘根據地的壓力，有力配合了紅四方面軍的反圍剿斗爭。此外，武懷讓還制定了敵人未合圍前“突破一面、先發制人、主動出擊”的戰略方針，在朱德、周恩來等同志的指揮配合下，繳獲蔣介石嫡系部隊陳誠的大量新式武器和軍械，取得了第四次反“圍剿”的最后勝利，閩、贛、浙根據地連成一片，紅軍進入發展的全盛時期，武懷讓無疑功不可沒。

1932年8月，中共中央決定讓武懷讓改任中央保衛部（即中央特委和特科）部長。1933年，博古、李德先后來到蘇區，秉承王明“旨意”，堅持“左”傾錯誤軍事路線，以陣地戰、堡壘戰代替運動戰，致使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中遭到慘敗，不得不于1934年10月開始長征。

1935年1月，中共中央在貴州遵義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集中解決了中共當時最為緊迫的軍事問題和組織問題，批判了第五次反“圍剿”和長征以來中央在軍事領導上的“左”傾錯誤，結束了王明“左”傾錯誤在中央的統治，在事實上確立了以毛澤東為核心的新的黨中央的正確領導。這也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獨立自主地運用馬克思主義原理，解決自己的路線、方針和政策問題，妥善地處理了黨內長期存在的分歧和矛盾，是中國共產黨從幼稚走向成熟的標志。從而在極其危急的情況下，挽救了黨，挽救了紅軍，挽救了革命，成為中共歷史上一個生死攸關的轉折點。

遭到報復被秘密處決

遵義會議后，陳云到上海傳達中央指示，讓武懷讓赴莫斯科傳達遵義會議精神，并出席共產國際第七次代表大會，同時注意王明、康生在共產國際的活動。武懷讓乘火車剛到莫斯科，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團長王明、副團長康生親自前往迎接。康生不失時機地在武懷讓面前為王明吹捧。武懷讓明白王明、康生想拉攏自己，他對康生說：“王明同志自以為是，獨斷專行，教條主義，不符合中國國情，削足適履，‘左傾冒險主義，使中國革命遭到毀滅性損失。如果王明在共產國際七次會議上總結他領導幾年的“左”傾冒險主義路線的錯誤，我武懷讓擁戴他。”隨即，武懷讓帶病寫了發言稿，并在共產國際七次會議上，對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給中國革命造成的損失進行深刻揭露，使王明繼續掌握總共中央大權的美夢化為泡影，維護了以毛澤東為首的新的中共中央領導。在此次會議上，武懷讓被選為共產國際監察委員會委員。

1936年8月，前蘇聯共產黨掀起了“揭發和鏟除敵人”的運動，共產國際以是否擁護蘇聯的“鎮反肅托”作為評判是否革命的標準，不少官員和將帥因而受到株連。中共黨員也經常有人失蹤，有的被流放、被勞改，甚至有的被捕或處死。武懷讓的妻子侯玉蘭面對險惡環境，曾勸說武懷讓：“王明、康生二人在共產國際還有地位。我擔心他們趁機報復，在蘇聯將我們陷害致死，我們應當立即回國。”但武懷讓說：“黨中央派我來蘇聯就是監督王明在共產國際的活動，以防他再次掌握中共中央大權。他在這兒一天，我就不能回國，這是黨中央給我的重任。我們為了革命的勝利殉難于國外又有何妨。”

事情不幸被侯玉蘭言中。一天，武懷讓回家時敲響了門，侯玉蘭出來開門，門口卻已不見武懷讓。武懷讓從此杳無音信。焦急萬分的侯玉蘭四處尋找、打聽，但一直未能得到武懷讓的任何消息。1945年8月，侯玉蘭隨蘇聯紅軍進入中國東北后，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反映王明、康生在蘇聯的卑劣行為，懇請中央查尋武懷讓的下落。1954年，已改名侯志的侯玉蘭找到劉少奇，當面反映武懷讓失蹤的情況。劉少奇表示：“懷讓是黨的好同志，原則性很強。”并當即指示有關部門全力尋找。同年底，侯志將再次將武懷讓的情況反映給了周恩來，周恩來立即通知我駐蘇聯大使館設法尋找武懷讓的下落。這一次，終于傳來了武懷讓的音訊。1957年，時任冶金部部長孫冶方向黨中央反映：武懷讓于1936年已經死于莫斯科。

原來，遵義會議后，中共中央已經撤銷了王明總書記的職務。武懷讓一到莫斯科，王明、康生便要求武懷讓不要向共產國際透露遵義會議的情況。但武懷讓認為以毛澤東為首的新的中央領導更有能力領導中國革命，便堅持在會議上公開宣布遵義會議的決定。這一做法使王明在數十個國家領導人面前顏面盡失，而重新掌權黨中央的美夢也隨之破滅。此外，武懷讓在軍委工作時，也曾對康生的錯誤行為提出過批評。于是王明和康生有了共同的報復目標，并迅速結為一體。他們羅織罪名，將武懷讓誣為“托派”叛逆，竟然借蘇聯的肅反運動，秘密處決了武懷讓。

得知武懷讓被殺害消息的同年，經毛澤東簽發，中央人民政府追認武懷讓為革命烈士。侯志在這一刻才知道丈夫這么多年來真正的去向。多年的等待換來的是一張革命烈士的追認書，萬般滋味涌上侯志的心頭。然而這種傷害并沒有因為逝者的離去而結束。“文革”開始后，時任沈陽市婦聯主任的侯志被康生扣上了“蘇修特務”的帽子，被關進秦城監獄。1982年，一直為丈夫冤屈奔走的侯志抱憾辭世。

2008年5月，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在土地革命戰爭館的“中央軍事領導機構沿革表”中，增加了武懷讓曾任中共中央軍委書記的內容。從而證明：1927年至1936年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中共中央軍委主要領導人為7人，即周恩來、楊殷、關向應、項英、朱德、武胡景（即武懷讓）、毛澤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