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裝旅行

嚴俊

希臘的海島與全世界的其他所有海島都不一樣，我一直以為，它們是神對人類還沒有失去信任時創造的伊甸園。在這樣一個接近天堂的地方，要么盛裝，以示對神靈和美景的尊重；要么裸身，隨時回到剛出生的狀態，回到一條魚的自由狀態。

圣托里尼的落日美得無可救藥，最適合求婚。酒店正對著面向西方的懸崖，足不出戶，就可以在床上看夕陽。

圣托里尼，神曾經居住的地方

從雅典打出租到船碼頭，當司機知道是去圣托里尼時，雙眼放光，連聲說：“啊，那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地方。”艷羨之情毫不掩飾。船有點破舊，商務艙和經濟艙沒什么區別，這一點也反映在價格上。再貴重的行李也是往上船時的寄放處一扔。看來伊甸園的門票一視同仁。

第一次入住只有5個套房的酒店——THE TSITOURAS COLLECTION，位于費拉鎮。在圣托里尼，多數酒店都是由家族經營，這種規模的很常見。從船碼頭到小鎮，一路盤山，拔高。以前，是依靠毛驢將游人和行李送上懸崖的。當我已經在崎嶇的山路間迷失方向時，司機說，到了。車停在高低不平的羊腸小路上。正在納悶，兩位年輕英俊的小伙子不知道是從哪里冒了出來，抬了我們的行李。一路拐了幾個彎，把我們領進了一個院子。原來海就在那里，在酒店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無時不刻不在你的視野里。它是那樣的藍，“吸入空氣時，好像胸腔都會被染成藍色了。”

酒店的前身是一座1780年的宮殿，在1985年的時候進行擴建并翻新發展為現在的酒店。在這之前，曾經是一個學校、一個郵局以及私人居所。大堂是半露天的，正對大海。沙發的上方擺著九個青銅像，那是希臘神話中9個掌管藝術的繆斯。這些全部都不是仿制品，而是真跡古董。酒店有一個游泳池，位于屋頂的巨大平臺，那是在2010年維持原來結構的基礎上小心翼翼地添加上去的。

ELENI是老板娘，同時也是前臺接待。她40不到，身材苗條而健美，有著如刀削一般線條分明的五官，與泳池平臺上那尊不知名的女神頭像居然有幾分神似。雖然每天忙忙碌碌，可是永遠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一如這希臘的艷陽，熱情似火。她告訴我，這5個套房，分別有自己的名字與主題：海之屋，充盈著浪漫、遠航的暗示，大海的誘惑，無論家具還是家飾都在講述關于海洋的故事。墻上掛的是17世紀的航海圖，手工制作上漆的木質寶箱，來自于已經作古的航海員。18世紀的著名希臘藝術家的一系列的炭筆素描畫、大名鼎鼎的畢加索的陶瓷畫——3條被拯救的魚，被不經意地掛在墻上。住店的客人也許做夢都沒想到，大師之作不是在博物館，而是在酒店可以與之近距離接觸；風之屋，面積有80平方米，可以接待5個人的家庭。屋子具有異常高的拱形天花板，被砌成天空藍色的墻壁。起居室里懸掛著銀制的威尼斯油燈，臺燈也是木質的威尼斯手工雕刻。一架鋼琴，可以演繹出風的聲音；肖像之屋，面積有75平方米。掛滿了18～19世紀的肖像，故意營造出一種鬼魅的氛圍，仿佛上輩子的愛人會在夢里與你相遇。已經泛黃斑駁的舊書，使我想起《哈利·波特》里伏地魔的分靈器；蜜月屋，位于整座建筑的最高層，有一個面向大海，四周都掛著白色帳幔的陽臺。我們入住的是瓷器之屋，這里陳列著19世紀藍白色青花瓷盤，優雅的威尼斯古董鏡子，18世紀的紙牌桌子。最驚艷的是拱形窗外的美得不可思議的風景畫：海天一線的遠景，在右下方有一座純白的，掛著風鈴的教堂，就像生長在海里。雖然樓下小路上來往的人們說話的聲音不絕于耳，卻除了大海，什么都看不見。

酒店的圖騰，是一個由橄欖枝圈成的金色桂冠，用金線繡在沙發套、枕頭套、浴衣浴巾上，被燙金在餐巾紙上，作為胸針別在侍者的胸前……它象征著友誼、和諧美麗、贊揚和榮耀。

清晨，天空剛剛開始泛起一絲粉色，我們來到泳池畔享用早餐。早餐的時間不定，取決于客人自然醒來的時間；早餐的地點不定，院子里看海、泳池畔聽風、還能送到房間；早餐的內容不定，長長的菜單僅供參考，吃什么完全看食欲，一個電話，新鮮出爐的美餐很快送到門口。這才是真正的帝王般享受。

圣托里尼的落日美得無可救藥，最適合求婚。酒店正對著面向西方的懸崖，足不出戶，就可以在床上看夕陽。ELENI建議我們到泳池吧欣賞，并為我們調制了特別的雞尾酒。池畔平臺，風神也來湊熱鬧，把我的荷葉真絲披肩吹得飄飄欲仙，它又是最前衛的發型師，任意擺弄我的長發，造型時時變換，絕不重復。負載一天時間的太陽，終于要落到火山的后面。臨行前，它變得溫柔又藝術。白色的建筑，被它漆成了肉粉色，又把我們的影子，剪得修長，斜斜地投在墻上，襯著那一汪橘粉色的池水，那不就是莫奈的印象派嗎？日出日落，一天天，一年年，有多少天，我們能放慢腳步，來欣賞一下夕陽，滿懷感恩地把一天送走？

米克諾斯，最接近天堂的島嶼

如果說懸崖上的圣托里尼是神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因為它高高在上，遍布教堂，那么，米克諾斯就多了點人性，它就在沙灘上，到了夜晚，更添一份獸性，這里是放浪形骸的最佳地點。藍色的天、藍色的海，那是上帝賜予的，圣托里尼以藍色的圓頂教堂來歌頌上帝的慷慨；而米克諾斯則洞開了一扇扇藍色的木門和木窗，把天堂和人間相連。

一年里有300天的太陽的米克諾斯島，雨水不是很豐沛，不像東南亞的海島那么潮濕，所以島上的植物不是那么茂盛。雖然已經到了6月底，島上還是有很多枯草和枯樹。正因為藍色太濃烈，綠色就不再好意思出來搶風頭。在米克諾斯島，白色是屋墻，是教堂，是帆，是船，是十字架。白色是最沒有脾氣的顏色，與誰都能和平相處。唯有紅色的夾竹桃和三角梅，一叢叢一簇簇，如火如荼，看到就讓人一陣心跳。

米克諾斯島是一個沒有紅綠燈的島。公路窄窄的，車子按照一定的速度前進，沒有人超車，也沒有人趕時間，木窗和木門也只能漆成規定的5種顏色，一切都是那么和諧與寧靜。從酒店搭乘免費的穿梭巴士到鎮中心的盤山公路上可以看到美麗的海景。急拐彎的時候真為開大巴的司機捏一把汗，仿佛車就要掉進海里。不過請放心，開車司機都是年長的經驗豐富的老司機，每天走的都是一樣的路，估計他們閉著眼睛也能行駛。

米克諾斯島上的MYCONIAN酒店管理集團十分了不得，旗下共有7家酒店，全部是五星級的。其中一家是羅萊夏朵，另一家是立鼎世的成員酒店。我們下榻的是位于西南部的MYCONIAN VILLA COLLECTION酒店。這里的設計充滿奇趣感，不得不佩服希臘人從神那里繼承來的藝術天分。鋪在大堂地上的不是紅地毯，而是咯吱作響的曬干的海草。走廊里的房間方位指示牌，是一艘一艘紙疊的小船。電梯間各個樓層的平面圖，畫成了米克諾斯島的形狀。房間的房號粗看都差不多，以巖石和大海做裝飾，其實沒有一個是相同的。奧妙就在，有一個小小的游泳者根據房間不同而站在不同的位置。我們的房間以毛驢為主題：放置衣物的大衣柜門上，畫著一頭毛驢；墻上掛著一幅毛驢的正面寫真圖，栩栩如生，仔細到毛發，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懷疑它會從墻上跳出來。墻上的鏡子由一棵樹樁挖走樹心鑲嵌而成。陽臺上，是一個在視覺上和海水相連的小小的私人無邊泳池，仿佛陽臺一直一直延伸到海天一色的遠方。私密的泳池適合裸泳，趴在池邊上，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的酒店大泳池。頂上為我們遮陽的，也是曬干的海草棚，晚上可以看到北斗星。皮特·潘說，沿著北斗星一直飛呀飛，就會來到“永遠永遠不降落”的地方。

水療中心建在地下一層，一邊有一排天窗，米克諾斯島那熱辣的太陽直直地射下來，透過那一排天窗，投下恰到好處的光線，營造出安寧平靜的氛圍。水療中心總共有4個池子，其中3個具有藥浴的功能。在進行按摩前我們被要求提前一個小時到達，這一個小時就是為了讓我們在3個不同的池子里面浸泡，深度放松。第一個池子里面加入了薰衣草和其他具有舒緩功能的草藥。入池之后，人居然能夠輕松地漂浮起來，原來這些池子里面都有非常高的天然海水比例，可以和死海媲美。每個池子浸泡的時間不同，到了時間工作人員就會過來提醒。雖然我已經記不得第二個池子和第三個分別使用了什么草藥，其實，我覺得都差不多。只要放空大腦，把全身都浸泡在池子里就好。到第三個池子，藥浴快結束時，工作人員打開了人工瀑布。瀑布池，只在使用的時候打開，就是為了不破壞這里的安寧。湍急的水流直沖而下，水面上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白色的泡沫，如同一層層肥厚的奶油。藥浴進行完畢后，進入按摩室。我選擇的是熱石按摩。經過高溫加熱的鵝卵石，能夠長久地儲存熱量，緩慢釋放。一股一股的熱浪在肌膚上翻滾，加上剛才的藥浴，一陣倦意襲來，在半夢半醒之間，完成了整個按摩。按摩師特別囑咐身上的精油可以不用洗去。確實身上全無油膩的感覺，而是滑爽、滋潤。

下一個坡就來到酒店的海水浴場。和東南亞不同的是，這里的沙灘非常粗糙，如果能夠穿一雙潛水鞋就比較合適。一張巨大的用海草編成的網懸掛著在頭頂上，似乎要把沙灘上的人們打撈起來。白人們都懶洋洋地躺著曬太陽，直到把自己雪白的肌膚曬成健美的古銅色。有人趴著看書，也有人睡覺，更多的人什么都不做，卻沒有人玩手機。幾個女人，美的、不美的、胖的、瘦的，很自然地在沙灘椅上趴下，脫掉上裝，旁若無人。

海水藍得發紫，就像小時候的用的純藍墨水。沒有人游泳，可是我還是打算去探究一下水底。沒想到剛把頭埋入水里便看見一群一群小小的艷麗的魚兒。它們五色斑斕，成群結隊。上一次和這么多美麗的魚兒一起游泳，是在馬爾代夫，那還是在東南亞海嘯之前。也許換了其他地方就要開辟旅游項目來吸引游客前來，如喂魚浮潛之類。這里卻沒有一個人為此而感到興奮與激動，因為這是常態。人類本身就應該與自然和諧相處。

希臘的海島還有很多很多，它們是上帝遺落在人間的一粒粒棋子，等待你的靠近與遠離。在這個神奇的地方，美景四處遍布，感動俯拾皆是，不需要跋山涉水，一味苦游。收起你的沖鋒衣和雙肩背包，讓我們以盛裝，向旅行致敬，向美好的生活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