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的晚歸者

楊雪淇

每當夜色融入寒冷，我還是會想起那個在小巷邊瑟瑟發抖卻仍固執地將溫暖帶給別人的老人。

已值隆冬，又是這樣漆黑的夜，我裹緊羽絨服，卻怎么也抵擋不住寒冷的入侵。大晚上還要補習，學生真是難做啊，我無奈地想。比起刺骨的寒風，同樣難耐的是腹中的饑餓。只得加快步伐快些回家。

但是路過巷口，我卻怎么也邁不動步子了。

“啊，好香的味道。”

賣餛飩的攤子此刻看起來是這樣的可愛可親，我權衡了一下，還是坐下來要了碗餛飩。

廉價的塑料椅，卻被很用心地擦過了，我抬起頭打量了幾眼，這攤子似乎要比別家更簡陋些，寥寥可數的設施，些許筷子和勺子，很規整地擺放在一起。當然，最令我驚奇的是店主，竟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而那老人卻只穿了一件洗舊了的軍大衣，腳踏一雙破皮鞋，在夜風中顯得很是可憐。

他佝僂著背，麻利地盛著餛飩，不時地咳嗽一聲。

頓時我眉頭皺起：哎呀，不能壞了我的餛飩吧。我的身體前傾又后仰，看了又看，終于還是放下了心，原來老人無論咳嗽得多厲害，都不忘側過頭。

餛飩很快端了上來：“快點吃吧，別涼了。”老人親切地囑咐，像極了我的祖輩們。

熱氣熏白了我的鏡片，我喝了口湯，只覺得從心底里暖和起來。餛飩分量很足，餡兒吃著也很新鮮。

“老爺爺，這么晚了怎么還不收攤？”

老人擦桌子的動作頓了一下：“唉……家里不也和這兒一樣嘛，能多賺一分是一分啊！”

“那您家里人不掛念您嗎？”

“以前我孫女在家，嗯，和你差不多大。她總叫我早點回去，可是后來，孩子他爸媽嫌我這兒條件不好，接她走了。”他嘆了口氣，繼而在衣兜里摸索著什么。

我本想問問他，為什么他兒子不接他一同過去，可轉念一想，這樣不過是讓他平添憂愁而已啊。

突然，一根馬可波羅腸遞到我面前，老人咧開嘴，笑得有點難看：“給，這么晚才放學，爺爺送你一個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說道。“我孫女兒以前也愛吃這個，老吵著讓我買給她，我都沒吃過呢。”

我看著那根馬可波羅腸，忽然覺得餛飩散發的熱氣快要將我的眼淚一同熏出來了。

我接過它，看著老人的笑容，心里千分萬分的愧怍——這樣冷的天，這樣病弱貧苦的老人，我卻只怕他臟了我的餛飩，竟沒有為他擔心過絲毫。

那樣帶著溫暖和慈愛的笑意，終究是溫暖了我的心。

我揮手告別了老人，在寒風中一個人行走，我知道短暫的孤獨后，等待我的是一個溫暖的家，我更知道，老人怕是一直要在寒冷與孤獨中度過了。

但那樣發自內心的溫暖笑容，卻像是迷霧中的指向燈一樣可貴。

夜，冷得仿佛要將寒意刺入人心，那昏暗燈光下的傴僂身影，仍在沉寂中等待黎明……

（指導教師/閆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