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佳福 黃國華
案情
2014年10月5日10時30分許,被告人王某根駕駛摩托車來到南靖縣龍山鎮被害人吳某家,用隨身攜帶的銼刀撬開房門及房內一木柜實施盜竊,被隨后回家的吳某發現。吳某站在門外叫喊抓賊,被告人王某根聽到后未盜得財物便從屋內跑出,將站在門外的吳某推倒在地,并騎上摩托車欲逃跑,被吳某追上來攔住,王某根手持銼刀棄車逃離。在逃跑過程中,被告人王某根手持銼刀威脅前來抓捕的村民,后被村民制服,公安民警到現場后將被告人王某根抓獲歸案。經南靖縣公安局法醫鑒定,被害人吳某的損傷程度屬于輕微傷。
審判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王某根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入戶實施盜竊,被發現后在戶外為抗拒抓捕,當場以暴力相威脅,其行為已構成搶劫罪。鑒于被告人王某根未劫取財物,又未造成他人輕傷以上人身傷害,系搶劫未遂,依法可以對其減輕處罰。被告人王某根辯解其行為是盜竊,而不是搶劫的意見,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采納。綜合被告人王某根有兩次盜竊前科、對老年人實施犯罪等量刑情節,依照相關法律判決:被告人王某根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二千元。
一審宣判后,被告人王某根未提出上訴,公訴機關亦未提起抗訴,該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
評析
本案被告人的行為應定性為搶劫罪(一般搶劫,而非“入戶搶劫”)。被告人王某根入戶盜竊后被發現,在戶外為抗拒抓捕以暴力相威脅的行為,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的,依照本法第二百六十三條的規定定罪處罰”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第五條“行為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未達到“數額較大”,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情節較輕、危害不大的,一般不以犯罪論處;但具有下列情節之一的,可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的規定,以搶劫罪定罪處罰:(2)入戶或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盜竊、詐騙、搶奪后在戶外或交通工具外實施上述行為的”的規定,應以搶劫罪定罪處罰。根據《意見》第一條的規定,因被告人王某根并不是在戶內為抗拒抓捕而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故不能認定為“入戶搶劫”,而只能以一般搶劫罪定罪處罰。
本案被告人的行為應認定為搶劫未遂。本案的爭議焦點在于,被告人王某根的行為是屬于搶劫既遂還是搶劫未遂。第一種觀點認為,只要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的規定轉化為了搶劫罪,就應認定搶劫既遂,更何況本案被告人王某根還造成了被害人輕微傷的后果,故應認定被告人王某根是搶劫既遂。第二種觀點認為,轉化搶劫與一般搶劫一樣,同樣存在既遂、未遂狀態的區分,被告人王某根未劫取財物,又未造成他人輕傷以上后果,根據《意見》第十條的規定,應屬于搶劫未遂。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理由如下:
根據犯罪構成及罪刑相適應原則分析,轉化搶劫同樣存在既遂、未遂狀態的區分:
轉化搶劫與一般搶劫行為的犯罪構成條件沒有本質差異,罪質均為搶劫罪,既然一般搶劫存在既遂未遂,那么轉化搶劫同樣應存在既遂未遂。另外罪刑相適應原則,要求刑罰既要與犯罪性質相適應,又要與犯罪情節相適應,還要與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相適應。轉化搶劫與一般搶劫相比,罪責相對較輕,畢竟行為人起初只有盜竊、詐騙、搶奪的故意,其主觀惡性稍輕于一般搶劫,人身危險性相對較小。根據《意見》第十條的規定,在均未劫取財物的情況下,對于一般搶劫,沒有造成他人輕傷以上傷害結果的應認定為搶劫未遂,而如果對于轉化搶劫,即認定為搶劫既遂,或者只要造成他人輕微傷的轉化搶劫即認定搶劫既遂,也即一旦符合《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的規定就轉化搶劫既遂,將導致轉化搶劫的處罰反比一般搶劫更重,這顯然有違罪刑相適應的基本原則。
相關法律及司法解釋,只是規定了轉化為搶劫罪的條件,并非規定只要轉化就構成搶劫既遂:
《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規定了由盜竊、詐騙、搶奪轉化為搶劫的條件,符合法定條件的就應以搶劫罪定罪處罰。但該條只是規定了轉化為搶劫罪的條件,并非規定只要轉化就構成搶劫既遂。構成搶劫罪與搶劫既遂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在確定盜竊、詐騙、搶奪行為轉化構成搶劫罪之后,仍然存在對轉化后的搶劫行為應如何認定既遂未遂的問題。因此《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的規定只是轉化定罪標準,是否構成犯罪既遂需根據具體案情進一步認定?!兑庖姟返谖鍡l“關于轉化搶劫的認定”的有關規定,是以司法解釋的方式明確了當行為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未達到數額較大,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或者毀滅罪證當場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脅時,可以適用《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的規定,以搶劫罪定罪處罰的幾種情況。該條也只是明確了可以搶劫罪定罪處罰,但具體轉化行為屬于搶劫的何種形態,應當受《意見》第十條對搶劫罪既遂未遂標準規定的制約,依據該條的規定進行認定。
認定轉化搶劫既遂未遂的標準應當與一般搶劫既遂未遂的標準相同,即以是否劫取財物或者造成他人輕傷以上后果為準:
因搶劫罪侵犯的是雙重客體,不僅侵犯了公私財產的所有權,同時侵犯了被害人的人身權利,因此應當視行為人的行為是否已對《刑法》保護的雙重客體之一已造成實際侵害,作為判斷其是否已構成犯罪既遂的標準。此外,還應當同時注意,犯罪構成不僅有定性因素的要求,也有定量因素的要求。因此,在判斷某一行為是否已齊備某種犯罪構成的全部要件時,不僅要看行為人是否已實施了相應的行為,還要看該行為對有關《刑法》所保護的客體的侵害是否已達到了法定程度。也正是因此,《意見》第十條規定了對于搶劫罪,只有實際劫取財物,或者造成他人輕傷以上后果的,才屬于搶劫既遂?!兑庖姟返谑畻l的規定,不僅適用于《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規定的典型搶劫,也同樣適用于《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規定的轉化搶劫。
《刑法》第二百六十九條規定的轉化搶劫并不是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與故意傷害罪等的機械相加,而是一種新的、獨立的犯罪,即搶劫罪。在《刑法》規定對相應行為要以搶劫罪定罪處罰以后,就應對有關行為作一體評價,以搶劫罪的基本構成要件作為其既遂未遂的區分標準,而不應再以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是否已經達到既遂作為判斷其犯罪既遂的標準。因為在轉化搶劫案件中,先前的盜竊等行為已與其后的暴力等行為聯成一體,成為連續的犯罪過程,盜竊等行為已不具有獨立的評價意義,只是其中一個組成部分而予。因此,對于轉化搶劫,應當適用與《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規定的典型搶劫相同的既遂未遂區分標準。轉化搶劫與一般搶劫同屬一罪,犯罪構成要件完全相同,故其既遂未遂區分標準也應當一致。本案被告人王某根未劫取財物,又未造成他人輕傷以上后果,故應認定為搶劫未遂。
(作者單位:1.南靖縣人民法院; 2.南靖縣人民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