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的芬芳

袁恒雷

一

夏末秋初，南方的空氣依舊熱得醉人。

15歲，高一，青春的靈氣恣意地跳動。在這樣的季節里，又恰逢一個醉人的夜晚，空氣中蕩漾的是梔子花的芬芳，暗綠的花影讓人覺得涼爽而又神秘。

耿巖一個人在校園的路上急急地跑著，帶動起身邊的樹葉沙沙作響，他在趕時間—晚上7點在禮堂有健美操大賽。

忽然，拐角處一個黑影閃出，耿巖沒停住腳步，“砰”的一聲，緊接著是嘩啦啦的聲響—書散落一地。

耿巖慌忙站住，發現是自己和一女生撞在了一起，那個女孩子正捂著頭撿書呢。見狀，耿巖趕緊連聲說對不起，并把散落一地的書撿起整好，塞到那個女生手里。只見那個女生長發披肩，眉宇間閃現出一股英氣，似有不怒自威的感覺。

耿巖說：“對不起同學，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個女生望了望他，點了點頭。

二

禮堂里燈火璀璨，音響的律動震蕩著每一個角落，耿巖一進去后就用眼睛四處搜索一個人—魏婷，那是他心目中的天使。

下一隊出場的正是魏婷帶領的團隊，耿巖看到她們出場后，拼命地喊著、拍著手，即便滿場都在歡呼，也依然掩蓋不了耿巖那別樣的歡呼聲。

魏婷既然是領隊，她的舞姿自有其非同凡響之處，而且，她不僅舞跳得好，長得也是面容俊麗、高挑婀娜，其氣質風度具有壓場的效果。整套表現與音樂合拍得那么緊湊，引得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一曲終了，魏婷和她的姐妹們謝場，她掃視了一遍場下，目光忽而變得溫柔羞澀，耿巖的心里便是一酸，因為他知道她準是看到了魯鵬。

魯鵬是學校里公認的校草之一，身材高大，風度翩翩，那張臉頗有金城武的神韻，是許多女孩子暗戀的對象。魏婷也喜歡魯鵬，但這個魯鵬不知是另有所愛，還是怎的，遲遲不見他有什么行動。

嗯，似乎還有機會，耿巖一邊為自己鼓勁，一邊情不自禁地興奮起來。

三

學生會換屆選舉，耿巖第一個報名參選。

耿巖是志在必進學生會的，原因只有一個—文體部的部長是魏婷。如果當選的話，豈不是接近魏婷的機會就多了，而且還那么名正言順。

正式選舉的那晚，耿巖坐在臺下有點緊張，額頭上不斷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他對自己說，別怕，別怕，耿巖，你是個英雄，為了自己的女神，你一定要勇敢起來。

終于輪到耿巖上臺演講了。他拿著早已不知背過多少次的發言稿走到臺上，剛準備開口，卻一眼望到那晚被自己撞倒的女孩子，她的桌面上赫然擺放著一個名字牌—學生會主席沈晴！

耿巖趕緊定了定神，作出一個自信的微笑，把那篇倒背如流正背更如流的發言稿一字不差地灑向了全場，進而博得全場熱烈的掌聲。耿巖偷眼望向沈晴，見她正微笑地看著自己。他想自己的努力果真沒白費，從小耿巖就知道自己既不是紈绔公子哥，也不是帥帥大美男，為了博得女生的青睞，他唯有刻苦攻讀，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當晚唱票的結果，耿巖順利當選。

沈晴在散會后叫住了耿巖，并主動伸出手，說，歡迎你，耿巖同學，歡迎成為我們學生會的一分子。耿巖趕緊也把手伸了過去，心里正慶幸這傻丫頭的記性并沒自己想象得那么好，忽然又聽她小聲說了句：“你的身體怎么跟牛一樣壯，把我的頭撞得現在還疼呢！”

耿巖嚇了一跳，隨即有些不悅，就算是記得也要裝作不記得吧！堂堂學生會主席，她怎么這么小氣啊！

不過，想到今后可以經常看到魏婷，耿巖的心情馬上就桃紅柳綠、清風明月了……

四

沈晴慢慢了解到耿巖的心思，有一次她對他笑道：“喂，老弟，是不是看上人家魏婷了？”

耿巖一聽，立刻表面若無其事內心翻江倒海地望了望她，說：“沈晴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唉？”

“呵呵，臭小子你還跟我裝蒜，你整天跟個花癡似地望著人家魏婷，誰看不出來你對人家有意思啊！”

眼看再裝下去也是無趣，耿巖只好老實交代，把這些天來一肚子苦水往沈晴身上倒。

沈晴聽罷，笑了笑，說：“你小子不自認為自己挺勇敢的嘛，是男人就要拿出男人的勇氣來。”

耿巖眨了眨眼睛，問：“你能說得具體點嗎？”

沈晴說：“你當然是要向人家表露心跡啦，難道等著人家女孩子主動來找你啊！”

耿巖微微一怔，說：“你的意思是要我向魏婷直接表白啊！”

“對呀！”

“可要是被拒絕了，我豈不是很沒面子，多丟人啊！”

沈晴眼睛一瞪，說：“你沒見你對魏婷那花癡樣，那才是丟人丟到家了呢！管它行不行，你不去試試怎么知道結果呢！”

耿巖想想也是，于是把心一橫，準備表白。

在經過了幾次自我表演，對鏡子做了幾次不同形狀的微笑，把語言溫柔度調適到最大值之后，耿巖終于找了個機會對魏婷說：“魏婷，我喜歡你。”

他的心臟狂跳不止，臉紅得發燙。

可是他卻聽到對面的女孩硬邦邦地丟過來幾個字：“對不起，我覺得我們不合適。”然后轉身走開。

剩下耿巖一個人傻愣愣地待在那里，真的像木雞一樣站著。

在一旁潛伏的沈晴見勢不對，趕緊跑過來攙扶著受了傷的“戰士”逃離火線。

還沒等跑多遠，耿巖就嗚嗚地哭了起來，拽住沈晴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沈晴不好意思掙脫，只好嘴里嘟囔著：“我可憐的T恤衫啊，剛買回來就要遭受這種涂炭。”

五

為了安慰受傷不輕的耿巖，沈晴充分發揮了她大姐大的慷慨豪爽本性，笑呵呵地請耿巖吃了一頓難得的大餐：一碗五塊錢的炒粉絲外加一個一元錢的鹵雞蛋。

飯桌上，耿巖放開肚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它們。

沈晴很有派頭地整理了一下儀表，說：“一般男孩子開始迷戀一個女孩子的時候，并不是因為他多么愛那個女生，而是初戀的感覺令他迷醉。”

耿巖有點將信將疑地問：“真的嗎，可你又不是過來人！”

耿巖說：“憑你想成為過來人也得有男孩子追才行啊，還在這里振振有詞地胡吹瞎扯。”

沈晴很委屈地說：“你竟然敢質疑本大小姐的科研成果，這是俺在臺燈下連攻幾大本愛情心理學專著加言情小說后的心得總結，保證精確到位，我參加省里建模比賽還沒熬過夜呢！”

耿巖見她眼里布有血絲，果真是熬過夜的樣子，心生感動，拍了拍她的手背，說：“謝謝老姐了。”

沈晴一擺手：“哪里哪里，誰叫咱關系好呢！”

沈晴轉而又問道：“老弟，你放棄了嗎？”

耿巖說：“我總覺得有些放不下，心有不甘。”

沈晴想了想，說：“我還有個辦法。”

“什么辦法？”

沈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耿巖，搖搖頭說：“個子也挺高，長相也不錯，可人靠衣裝啊，你這身行頭怎么能引起女生的注意呢！”

于是，裝扮大變身由此拉開帷幕。而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終于，在一個黃昏時分，魏婷約他見面了。耿巖有些驚慌，拿出手機給沈晴發短信：“大姐，你猜得真準，她約我了，我該怎么辦？”

過了好一會才收到回信：“加油吧，相信自己！”

六

落日的余暉灑在道路兩旁的樹上，一番精心打扮后的耿巖顯得瀟灑了許多，在校園的路上，收獲了好多注目禮。可他無心收這些禮，為了這一刻，他已不知流過多少淚，花過多少錢，個中滋味，又有幾人能夠知曉。

魏婷真的很漂亮，款款地走到了耿巖的面前，望著他，稍帶羞澀地說：“耿巖，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味道的男孩子，我差點就把你錯過了。”

耿巖有些恍惚，看著魏婷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了沈晴那雙眼睛。

魏婷繼續說：“我知道你為我付出了許多，可我一直不知道珍惜……”

他又想起了沈晴有時略帶憂傷的笑臉，他一直以為她是在心疼自己的新衣服……耿巖忽然醒悟，狠狠地罵自己，耿巖，你真是個傻帽！

魏婷還想說些什么，耿巖打斷了她，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

“謝謝你，魏婷。”耿巖說。

“不客氣，可是……為什么謝我呢？”魏婷有些詫異。

“謝謝你能夠主動來找我，是你讓我感覺到被人拒絕的痛苦，也讓我嘗到被人肯定的甜蜜，這些就夠了。而我現在終于清楚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祝福你，魏婷，你一定會有個屬于你的男孩子來疼愛你的。”

魏婷一臉茫然，“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

“嗯，我以前確實非常喜歡你，包括在來這兒的路上。但我見到你后，我卻發現不是了。”

說完這些話后，耿巖轉身迅速地離開。

他想起了許多事情，它們如放電影一樣在他的大腦里一一閃過：沈晴溫柔的呵護，豪爽的性情，還有他后來知道她那2000元是借給了急需用錢的同鄉，自己湊錢給耿巖打扮，還騙他說她跟那些賣衣服的阿姨很熟，可以打折優惠呢……

耿巖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有濕濕的東西緩緩淌出。

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一邊跑一邊撥沈晴的號。

手機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難道她一直將手機放在手里嗎？

“喂，怎么樣了老弟？”

耿巖忽然覺得幸福像身旁的梔子花一樣漫過了心底，芬芳馥郁，他異常溫柔地喊了聲：沈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