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飛行？你需要先配一副好耳機

曹磊

在與飛行耳鬢廝磨數年后，我對兩件事一直記憶猶新，它們不但有趣，而且從一個方面，幫我理解了作為一個飛行員最重要的技能之一——溝通。

第一件事：數年前我去四川一個小城市出差，當白天我和同事在城市邊緣的那個小機場，被稀疏云層后面的那個太陽給悶得揮汗如雨之后，我們最享受的，就是借著夜色，吹著涼爽的風去距離機場十公里的那個小城消磨時光。

有一天，當我獨自一人走進一個小餐館，咕嚕嚕的肚子催我以最快的速度向服務員點了一盤醬爆雞丁。四川能找到這道菜，我頗覺得有些意外；但不出意料的是，我的領導很樂意把不能吃辣的我派到了一個以辣為名的省份出差，并美其名曰：下鄉鍛煉。當服務員轉身掀開門簾，扯破嗓子鑿通后廚里嘈雜的鍋碗瓢盆交響樂，以及風與火交錯的重金屬曲風向廚師傳達我的要求時，我隱隱約約產生了一點不祥的預感。

果然！！！上菜的時候，端來的根本就不是我點的醬爆雞丁，而是宮保雞丁！！！

我不想去爭什么，因為聽不懂當地方言，爭論到雙方面紅耳赤時，我最終還是會被連珠炮般的方言給削趴下。所以當小妹妹滿臉歉意，用不熟練的普通話告訴我——廚師沒聽清，就炒了個當地最常見的菜時，我也就理解地笑笑，接過了那盤宮保雞丁。

之后的用餐過程是狼狽的，因為我不喜歡吃辣，所以我只得頂著一腦門子的汗珠，用三瓶可樂降服了那道菜里的辣椒——那頓飯可是要了我的親命了！

第二件事是我一個朋友講給我聽的：當他環美旅行到華盛頓的時候，當地一個摯友帶他體驗了一次空中觀光。當三個人（還有一個美國飛行員）來到一個四人座的小飛機前面時，我的朋友被安排到了后排的座位，當時他還不知道，按照慣例他應該向旅游公司租一個航空耳機的。

當飛機離開跑道，筆直扎向藍天之時，整個機艙充斥著震耳欲聾的發動機轟鳴聲，按我朋友的話說，當時他就像一腦袋扎進一個盛滿了按摩棒的游泳池一樣，上下牙都不由自主地隨著飛機震顫。飛機改為水平巡航階段不久，坐在前排的摯友扭過頭，在嘈雜得就像擠滿了鵝卵石的空氣中吃力地向他喊：

“你的……的……座位下面……有……有花生豆……”

我朋友就跟腦子過電似的，當時就愣了一下——因為他實在沒明白摯友這句話跟上下文哪里有聯系。但是他自認為老朋友的安排是有其道理的，故不明覺厲地認真在自己周圍和前排座位靠背上找傳說中的“花生豆”。

彼時，前排的摯友看到他開始翻江倒海地找東西，以為他遺落了什么東西在機場，但問話對方又聽不清，便草草結束了飛行過程。不一會兒，飛機返回出發機場之后，兩個人在地面上有了下面的對話：

“你剛才在飛機上讓我找什么花生豆，哪有啊！”

“花生豆？什么花生豆，我不知道！我問你，當我告訴你‘你的窗戶外面就是華盛頓的時候，你翻江倒海找啥呢？”

而我之所以時隔多年后，對這兩件事仍記憶猶新，只因為在自己坐進駕駛艙并啟動發動機之后，發現沒有一副好的航空耳機，類似把“華盛頓”聽成“花生豆”的事情，也完全有可能在自己身上發生。

保持溝通

對飛行員來說，飛行過程中頂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持和同機人以及外部環境的順暢溝通。你可以試想一下，當一個客機機長聽不清副駕駛給他報出的飛行參數，或機內乘務員報告的客艙突發情況，甚至聽不清空管員向他發出的航線指令，這是一個多么要命的事情。

舉個不是很典型，且比較極端的例子：在以無線電為基礎的精密導航和著陸系統應用到航空領域之前，飛行員控制飛機的降落過程，大多參照地標來確認自己的方位（可以視為飛行員降落時，是沒有條件和機場空管溝通的）。當時在英國倫敦的希斯羅機場附近，就有這么一個在地面上極其顯眼的儲氣罐，用來為從東面進入機場管制區的飛行員提供參照服務；湊巧的是，在離希斯羅不遠的軍用機場諾霍特（Northolt），其附近也有這么一個長得差不多的儲氣罐。某年某月某日，一架美航的波音707飛行員根據后一個儲氣罐為參照標示物，錯誤地將飛機降落到了諾霍特軍用機場，這給航空公司惹來了大麻煩。

這個麻煩不是和軍方游說把飛機飛出來，而是這個軍用機場的跑道太短，對于波音707來說起飛完全不夠長。最后，這架波音707飛機上能拆的座椅、廚房里那些物件都被拆散了搬下飛機，這才讓它搖搖晃晃地勉強從這條短跑道上起飛。

在現在有精密導航雷達和機場管制員輔助的前提下，這樣的低級錯誤確實沒什么機會再發生了。但這是在飛行員能與外界順暢溝通的前提下才成立的，所以對飛行員來說——溝通，極為重要！

影響溝通的最大障礙：噪音

多次搭乘大型航班出行的人，都知道飛機起飛之后，客艙里是充斥著各種噪音的。對大型航班的客艙旅客來說，噪音主要來自于工作中的飛機發動機和風噪，但得益于現代化的隔音技術和靜音技術，客艙內的噪音還是能控制到較低水平上的。

但對這架航班的飛行員來說，他們在駕駛艙內面臨的噪音環境就要復雜多了。由于距離飛機發動機較遠，所以飛行員受發動機噪音的影響較輕。但不要忘了，這架航班的駕駛艙，幾乎凝聚了目前航空界所有的高精尖技術——幾十套設備被緊密整合在這個局促的空間里，單單這些設備上散熱風扇一起工作時產生的噪音，就相當可觀了；同時，你再考慮到駕駛艙內空調系統工作時的噪音，外部風噪以及特殊天氣下帶來的額外噪音，這幾乎就把航班駕駛艙變成了一個人聲鼎沸的大百貨市場，別說順暢溝通了，就是在里面待的時間長一些，腦仁都會被吵得嗡嗡響。

但是，航班飛行員面臨的噪音環境，還是“輕柔”的。假如你能有機會和小飛機的飛行員聊聊，你會發現這些飛行員，一啟動飛機發動機就跟進了一個周五晚上的三里屯KTV差不多，單單是正副駕駛兩個人面對面喊話都相互之間聽不清，更別提當飛機飛上天空，風噪也一起攪亂了。

所以，從大型客機萬無一失的溝通要求以及小型飛行器的現實情況來考慮，飛行員們都需要一種能在嘈雜環境中保證清晰通話的工具——航空耳機。

航空耳機如何“減噪”

“減噪”，不是現代人的發明，古人被噪音吵得睡不著的時候，他們都知道把棉花塞進耳朵就能高枕無憂；但在如何更有效“減噪”這方面，現代人做的比古人更好。

首先，減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被動減噪（也叫物理減噪）；另一種是主動減噪。

古人那種往耳朵眼里塞棉花的辦法，是最古老的被動減噪方法，成本低效果好，但有對所有聲音均“格殺勿論”的負面效應，使需要在噪音中聽清指令的飛行員沒法簡單粗暴地用類似的辦法。所以，現代人給航空耳機設計了一層厚厚又軟軟的耳罩，這層耳罩（一般是優質海綿填充）不但能把噪音隔絕在揚聲器到耳朵這段通路，還飛行員一個清晰的通話環境之外；還能通過增大耳機與皮膚的接觸面積，降低耳機對于頭部的壓強，從而減緩飛行員在長途飛行中由于耳機壓迫而產生的不適感。

除了這種被動減噪的方法之外，現代的航空耳機還具有主動減噪功能。這個功能可以簡單理解為“在飛行員聽到指令和噪音混雜的聲音之前，由耳機上安置的外部麥克風搜集環境噪音，繼而由內部芯片運算出噪音的反弦波，并通過反弦波與噪音相互抵消來降噪，使飛行員獲得一個更加純凈的聲音環境”。

同時，一些性能更加優異（一般來說價格也更昂貴）的航空耳機產品，還會輔以具有強指向性的話筒，甚至在話筒取音的過程中就被剔除了環境噪音的技術，來實現在更加嘈雜環境中工作的目的。

航空耳機的負面效應

不過，就像任何事物均有正反兩方面，航空耳機在減噪方面的優異性能，導致其在另外一些方面不得不做出了妥協：

第一方面就是重量。

受飛行員使用環境的要求，航空耳機的本體和線材，都由抗沖擊、抗拉扯、抗干擾的材料制成，這不可避免地會增加耳機重量；同時，厚實的被動減噪設計及主動減噪所必需的電路和附加電源，也為航空耳機增重不少。重量增加了，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長時間佩戴容易使人疲勞。

有航班飛行員朋友的人，或許能偶爾看到自己的這些飛行員朋友，使用的差不多都是Telex品牌的輕巧型航空耳機（一般空管員也用類似的耳機），這就是相關工作人員在能滿足清晰通話前提下，盡量尋求耳機輕量化的典型例子。

航空耳機在第二方面做出的妥協，就是離不開附加電源。

正是由于很多航空耳機具有復雜的主動減噪技術，所以常規耳機插口便無法充足供電，此時就需要耳機有額外電源來保證減噪功能正常工作。這方面最常見的例子，無外乎是BOSE旗下的多款減噪產品。這些減噪耳機里，既有飛行員專用的A20耳機，也有用于普通乘客在客艙欣賞音樂的常規減噪耳機（不帶話筒），它們雖然外形尺寸各異，但都需要充電或額外電源支持來保證全面工作。

第三方面，航空耳機做出的妥協就是對高低頻聲音的放棄。

航空耳機價格不菲，因此有個別人以為貴的耳機就是一劑萬靈藥，干什么都行，甚至還會有人問：“航空耳機聽音樂是不是效果很好？”

答案是絕對讓人失望的。如果你仔細研究過航空耳機的技術參數表，你就會發現幾乎所有的航空耳機，頻響范圍都很窄。譬如以Telex Airman750和David Clark H10-76兩款耳機為例，二者的頻率響應范圍分別是300～5000Hz和200～6000Hz，而與這兩款耳機價格相仿；而以聽音樂為設計目標的高品質耳機，頻響范圍都可以達到15～30000Hz（人耳能聽到的頻率大約是20～20000Hz）。所以，如果你用航空耳機聽音樂，你一般會立即發現它們是沒有高低頻表現的，這僅僅因為航空耳機的設計目的，就是把人聲最集中的那個頻率范圍給清晰還原出來。

甚至，拋開聲音的高低頻表現不談，一些航空耳機還都不是立體聲的，這對器材黨來說，是不是一個相當重大的打擊？

如何給自己挑選一副合適的航空耳機

想給自己挑選一副合適的航空耳機，那么你要明確一個前提——你駕駛的飛行器是什么類型的，或者說你面臨的噪音環境是輕度的還是重度的？

如果你駕駛的是固定翼小飛機、直升機等噪音相當嚴重的機型，那么你選擇的航空耳機必須是重口味的產品（譬如David Clark旗下的一些產品）。這些功能強大的重度減噪耳機，經常出現在一些電影鏡頭中的直升機飛行員腦袋上，你完全可以憑借鴨蛋青色的外殼認出它們來。可以說，David Clark航空耳機是功能強大性價比高的代名詞，我身邊幾個飛行員朋友，在國外進修駕駛小飛機時，用的都是這個牌子的耳機。

如果你不差錢，想追求更高的音質和低噪音環境，那你還可以選擇BOSE的A20航空耳機。可以說，這款耳機是目前幾乎最頂級的裝備，很多飛行員也都垂涎許久。當然，其不菲的價格是讓很多追求者絕望的主要原因（價格比同類產品貴出近一倍）。記得當年在八達嶺機場接觸飛行的時候，一個從美國回來的同學向我炫耀一副BOSE A20耳機，只可惜當時我有眼不識泰山，對那個眼前明晃晃的土豪標志看兩眼就忘了，現在想起來，后悔當初沒借來用一下。

如果你駕駛的機型是波音或空客的大型航班，那么你要面對的噪音環境就如前文所述的，要輕柔多了。此時，一副重量輕佩戴舒適、價格又不高的Telex航空耳機，或許是你最合適的選擇。事實上，國內大型航空公司一般都會給自己的飛行員提供Telex耳機。需要注意的是，Telex的航空耳機，一些低端型號只有被動（物理）減噪，沒有主動減噪功能；而只有高端型號才有主動減噪功能。所以，具體選擇Telex產品時，一定要仔細看好說明書。

如果你對一些品牌有特殊的偏好，事實上像森海塞爾這樣的老資格品牌，或者美國的本土品牌Lightspeed和Peltor，也有自家的航空耳機產品。但鑒于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三個品牌的產品，所以這里也就不好評論什么，只想再額外補充一句：買航空耳機，盡量挑選經過美國FAA認證過的產品。

文末補一刀：一個容易忽略的細節

當你糾結了許久，終于決定拿出銀子要給自己人生第一副航空耳機買單時，你覺得就萬事俱備了嗎？

錯嘍！你還忽略了一個“東風”：

買耳機之前，你一定要明確自己飛行器上的耳機插口是什么型號的。如果你買的耳機的插口與飛行器上的插口不匹配……那么你除了換貨之外，就只能想方設法找一個好用的插口轉換器了；當然，應當不會有人想出為了一副耳機換飛機的敗家主意。

目前，在飛機上常見的插口有以下三種：

波音插口

波音插口是所有波音飛機（大型客機）以及大多數通航飛機（如賽斯納、西銳等）所采用的標準耳機插口。這種插口的特征很簡單，就是有兩個插頭，其中一個插頭是耳機插口，另外一個是麥克插口，而且這兩個插頭的直徑還不一樣（應防止插錯）。

空客插口（5-PIN）

空客插口只有一個插頭，這個插頭在廣播設備上比較常見，是一些外置采訪（收音）話筒和攝像機連接的標準工作插口，它的外部特征是一個很粗壯的插口里面，安置了5根金屬插線。這個插口在連接時，不存在差錯的問題，但是要注意角度，如果金屬插線沒有對準飛機上的缺口，大力出奇跡可是要花費不俗修理費的。

直升機插口（U174）

直升機插口有點像簡化版的播音插口，它只有一個插頭，但是這個插頭更短、更粗，觸點更多。

另外，對于那些改飛其他機型的飛行員，不想更換耳機的辦法就是在市面上找不同插口之間的轉換線；必要的時候，可能還需要一個高低阻抗的轉換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