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雅君
摘 要: 近二三十年來,自傳已經成為英美學術界的熱點,自傳作為一種普遍的文化人類學現象,正在吸引著越來越多的哲學家、美學家、社會學家、精神分析學家和文學家的目光。本文介紹了有關自傳體記憶的早期研究、自傳體記憶的特點、自轉體記憶的一般發展模型以及自傳體信息的提取,并簡評了自傳體記憶的有關理論:復制理論、圖式化理論、結構重建和部分重建理論。
關鍵詞:自傳體記憶;自傳體記憶信息提取;認知心理
一、自傳體記憶的早期研究
自傳體記憶是指對日常生活中自發產生而非實驗室設置的與自我經驗相聯的信息的儲存和提取過程,是個人生活事件的記憶。有關自傳體記憶研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 Galton和 Freud。他們都是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研究有關個體自身經歷的記憶。Galton通過對有關自身經歷的回憶來研究表象在記憶中的作用。Freud對自傳體記憶的興趣則來源于對神經癥的解釋和治療,他認為形成的經驗(formative experience)和投射的經驗(projected experience) 是個體心理發展的主題。但是,Galton和 Freud都沒有把自傳體記憶作為一個系統的問題進行研究。由于自傳體記憶研究本身的復雜性,以及被試反應結果難以量化和準確地驗證,自傳體記憶的研究一直沒有更大的發展。本世紀 70 年代,對自傳體記憶研究的興起來源于Tulving對長時記憶的區分。Tulving(1983)成功地區分出情節記憶與語義記憶。他認為語義記憶是基于網絡、范疇、圖式、腳本或一般知識系統而組織的,而情節記憶儲存暫時有時限的情節或事件信息以及這些事件的時間空間關系,情節記憶的實例是和其他類似經驗有時空關聯的個體經驗記憶,具有自傳體的性質。但Brewer認為并不是所有情節記憶都是自傳體記憶,情節記憶僅是自傳體記憶的一種特殊形式:個人記憶(personal memory)。Brewer提出自傳體記憶是有關自我信息的記憶。自我信息不僅包括個人記憶,還包括自傳體事實(autobiographical fact),一般的個人記憶(generic personal memory)和自我圖式(self-schema)。Brewer (1986)并且根據個體相關與非個體相關知識或記憶以及一次性與重復性將自傳體記憶分為四類:單一的個體記憶、類屬個體記憶、疊加性自傳事實和自我圖式。
二、自傳體記憶的特點
自傳體記憶是對個人所經歷過的生活事件的回憶,是包含感知體驗、情節記憶、語義記憶、自我表征等成分的復雜過程,是自我記憶系統的核心部分。自傳體記憶的一個顯著特點是高度結構化、并且不存在能夠單獨成為記憶基礎的某一知識,甚而這種記憶是各種知識的編輯物、建構或組合體。研究證實有三種建構可能與此有關:生活周期(lifetime periods)、一般事件以及事件的具體知識 ( general events and event specific knowledge)、自傳體知識集合( the collectives of autobiographical knowledge base )。
Conway和Bekerian (1987)利用“生活周期”這一術語來指代自傳體知識中諸如何時生活在“X”,何時工作在 “Y” 等延伸周期。他們發現生活周期較其他線索對于記憶恢復及其啟動更為有效。這些概念群所涉及的研究工作都集中于這一觀點:生活周期代表著主要包括與具體時間周期有關的自傳性知識的一種抽象或一般水平(Conway,1992)。生活周期還包括與時間周期、心境、目標相連的其他重要刺激的一般知識,并且可能表征個人生活主題區別物(如丈夫、父親、足球運動員等)。與生活周期相反,一般事件構成自傳性事件的一個更為具體的水平。一般事件是一種重復事件的概括化形式,有關術語包括概括化事件( summarized events)、 情節與事件(episodes and events)以及情節等概念。一般事件可能是圍繞其他較少場合的一般事件知識所提供的場合化活動而組織的。
Anderson 和Conway研究了一般事件組織中的特異知識與庸常知識的作用。他們發現在自由回憶與順向回憶條件下被試能夠最快提取一般事件且前者結果更為可靠(共有五種實驗條件:自由回憶、順向回憶、逆向回憶、興趣回憶和離心回憶),并與自由回憶中的細節順序的進一步研究發現,細節并不是以嚴格的時間順序來輸出的,細節往往與特異性信息相連且因此破壞了原有的時間順序。在其他線索恢復時間研究中,Anderson和 Conway發現一般事件知識中特異細節具有最快提取的特點。這些發現表明,一般事件是以它們彼此區別的場合化特異細節來組織的。自傳體知識的第三層面——事件特征性知識,較之生活周期知識和一般事件知識水平更為細節化。事件特征性知識傾向于呈現表示物體的感覺細節和一般事件中的活動的高度特征化細節、想象和情感的形式。Anderson和 Conway調查了一般事件中所排列的被恢復細節知識的數量、 組織與本質。比如說,被試回憶某件事中的活動系列時只恢復了與典型的特異活動有關的活動細節。Conway (1992)進一步發現,這類知識可能是圍繞當前現象體驗而建構的結構基線的摘要式記錄,并且這些記錄作為一般事件索引而保留在記憶中。
此外,研究者發現自傳體知識的每個層面彼此索引,從而形成一種等級結構。在某些加工作業場合基線或某些情景中,等級知識結構預存于記憶中。自傳體記憶的這個觀點有兩個優點: (1)關于事件或情節的一種離散記憶的傳統觀點得以保留,比如在現存等級中頻繁使用索引,且因此允許記憶者“恢復”那種似乎是離散而單一表征的記憶; (2)自傳體知識的組織本質有助于促進“遺忘”知識再度回憶的記憶建構。
三、自傳體記憶的一般發展模型
自傳體記憶是個體對過去特定情境中有關自我信息的回憶,是個體在特定時刻經歷的重現。自傳體記憶包括與自我、個人相關目標以及終極個人意義的材料。它的核心特征是其主旋律本質及其主題不可避免地是個人主題 (conway,1992)。從發展心理學的角度來看,自傳體記憶的形成分為兩個階段:前自傳體系統和動力學的后自傳體系統。這些系統都是動態的,并且其中的聯系是多向的。在這個模型中,情節記憶是具有各種機能之長時記憶的時間,類屬記憶和自傳體記憶二者均依賴于信息由情節向更加持久的系統的遷移。因而,自傳體記憶具有當社會條件強化時能在過去的某一點上起作用這一特點,表征系統則可進入語義程式。一些研究表明,語言在自傳體記憶的出現中,就階段設置而言具有多重角色。作為記憶社會價值媒介的同時,它還是記憶分享的描述性載體,它成為具體記憶的媒體并因而在系統中得以延伸。此外,它還是可以提取記憶的標簽儀。如果語言果真如此強烈地影響著個體的自傳體記憶,則自然會產生這樣一個問題:沒有語言自傳體記憶是否依然可以提取。雖然答案目前還不太清楚,但是似乎存在一個基于社會非言語交流進化而來的較弱的系統,其中想象在基本的情節記憶中扮演著重現和再循環記憶的角色,并且這種系統可能更容易喪失和離析,一些研究支持這一假設。March(1990)發現言語交際的變遷會破壞自傳體記憶,因為它依賴于言語表征。文化差異直接導致自傳體記憶的差異(Rogoff &Mistry ,1990),并且在許多情況下,人們都能發現自傳體記憶中充斥著交流性記憶和神話傳說。總之,正如 Tulving所言,自傳體記憶是一種“萬能熟悉性體驗,它是人類所獨有的”。由于它依賴于事件的言語表征,并且由于人類言語本身只屬于人類,因而為人類所獨有。同時,人類言語在心理表征和交流之雙重機能方面是獨一無二的。這些雙重機能使得自傳體記憶系統建構成為可能。并且由于其一開始就既是個人的又是社會的,因而能夠使我們既能擁有個人記憶又能分享他人的記憶,在分享歷史的同時以類似重現真實情節的方式來想象故事。一旦兒童開始分享他人的記憶,則會因此以他們的方式來分享學校、家庭或更為廣闊的世界所賦予他們的文化知識積淀。
四、 自傳體記憶信息的提取
自傳體記憶恢復具有作業高度依賴性與線索敏感性,不同行為將導致不同記憶集取樣。自傳體記憶本身內容的復雜性決定了它結構的復雜性。Neisser1986提出自傳體記憶的“網狀”(nested)觀點,主張人們對一個事件會產生(至少是潛在的)多水平描述,并且在自傳體記憶的結構和內容中得以反映。它們互為嵌套,因而“回憶一件體驗過的事件不是對單一記錄的恢復而是在結構的網狀水平上做適宜性移動”。自傳體記憶中信息的提取,被認為是一種直接搜索 (directed search) 的過程。在于Kolodner 和Sckanlc對有關個體經驗和知識結構記憶研究的基礎上,Resier等提出的背景加線索模型(the context plus index model)。該模型認為,從記憶中提取有關個人經歷時,首先提取的是一般背景,這種一般背景是對目標經歷進行編碼的背景,也是被試經歷的比目標經歷更廣泛的一般知識背景;然后在這種一般知識背景中,按照某次經歷的特殊線索進行搜索,直到提取目標經歷,這些線索可能是當時的活動或心理狀態。記憶編碼時的個體和記憶解碼時的個體關系非常重要。對于自傳記憶,個體在這兩個不同時期是明顯不同的。通常,這些特征線索并不一定能完全保證獲得足夠的信息使個體回憶出某次具體的經歷,這時,就需要使用提取策略來對某次經歷的特征信息進行推論,以便使最初的信息得以精確化達到提取目標經歷的目標。
D.M. Willams 和 Hullan (1981)提出的一個模型中認為自傳體記憶被一種循環恢復(cyclic retrieval)過程所調節。循環恢復具有三個特征化階段: (1)從恢復作業特征所涉及的線索中發展記憶描述; (2)利用記憶描述來搜索記憶; (3)評價搜索階段的輸出且對是否終止或進入下一輪恢復作出決策。后繼恢復則伴有對先前循環結果的新記憶描述的精細化。Conway(1992)認為循環恢復是由工作記憶中的中心執行器調節的。工作記憶中的中心執行器包括主管長時記憶中的知識的提取與輸出這類機制。然而,中心執行器還包括其他促進加工作業時所使用的暫時性知識建構(諸如記憶描述)成分,還可能包括認知系統的一種模型,它不同于元認知知識以及其他長時記憶中的知識水平,因為它還包括著有關自我的當前狀態的一個模型。此時,自我包括目標、計劃、知識以及加工偏向的一個當前活動集(Neisseer, 1989),并且可能還涉及當前可能自我相關集(Markus和Nurius,1986),即自我的當前配置通過影響記憶描述產出與記憶輸出評價階段的循環恢復直接介入記憶建構過程。簡而言之,自我的當前配置直接促動恢復作業的模型建構。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所有記憶恢復都是由自上而下記憶搜索而驅動(其中恢復模型參數由自我的當前配置所設定),研究者經常觀察到在對環境這類線索或對實驗室中呈現的線索單詞的反應中以及在不特別需要記憶恢復的認知作業完成過程中記憶可能自發地映入腦海。但是,如果長時記憶輸出被中心執行器監測和管理時,則自我可能在調節諸如自發識記和回憶時具有指導作用。根據這一觀點,當記憶需要恢復時,循環恢復過程取樣自傳體知識基礎。在許多情況下,一旦辨認出潛在的生活周期或生活周期集時,搜索即被驅動。如此這種記憶描述則能夠用來將生活周期與靶子周期連在一起,并且這些生活周期中的知識可以用來索引聯系性一般事件,反過來又提供索引事件具體知識的線索。可能第一循環設定為一旦一般事件提取了便立即結束,恢復的第二階段則伴隨對已恢復的一般事件的評價而驅動。當合適的生活周期、一般事件以及事件的具體知識在工作記憶的時間結構中被表征時,整個循環即告停止:記憶得到恢復。如上所述,自傳體知識基礎似乎對線索特別敏感,并可能不可理喻地支持激活的穩定模式在知識基礎中持續形成與離析,同時記憶的有意回憶為諸如工作記憶中的中心執行器等中心加工資源的監測機能所調節。自傳體知識對于線索的易變性本質可能有助于非常快地恢復記憶。
五、 自傳體記憶的幾種理論
(一)復制理論
雖然復制理論(copy theory)缺乏一定的經驗證據,但在自傳體記憶的早期研究中,大部分理論都直接或間接地受到復制理論的影響。自傳體記憶的復制理論來源于哲學,Hobbes曾認為個人的記憶是原始感覺的復制,隨著時間的延伸而消退產生遺忘。大多數的心理學家也接受了這種觀點。Furlong 認為有關個體經歷的記憶是個體“整個心理狀態在過去情境中”的再現。Earle 也認為有關個人記憶是“真實過去的直接情境 ,是清晰地真實地再現”。Brown和 Kulik通過對“閃光燈記憶”(flashbulb memory)的研究也表明,自傳體記憶就象 “一張毫無偏見地保留情節的圖片”。“閃光燈記憶”是指人們對于第一次得知一件令他們非常驚訝,也有重大意義事件的個人經驗的記憶。
(二)圖式化理論
Brewer 和 Nakamura認為圖式化( schematization)是一種獲得泛化行為結構的過程。圖式化理論(schema theory)認為,人們在重復相似的條件下,努力關注周圍環境的共同點,這樣日常生活中的某些信息就成為心理表征的焦點。對于自我相關的信息,圖式化過程產生概念化組織和自我參照信息的結構,并通過日常生活中的規則和一致性來加工自我參照信息,進而形成自我圖式的認知結構。一般來說,組成自我圖式的信息是有關個體的或與個體有密切關系的信息。自我圖式一經建立,就可以提供有關自我的一致信息。但由于心理資源有限,所有的自我參照信息都不可能被自我圖式完全加工和提取,這就造成有關個體經歷的遺忘。
(三)結構重建和部分重建理論
人們在研究中發現大量的有關個人經歷的記憶結果中,人們總是以自己的角度為參照來回憶原始情境。記憶表征是以圖示這一形式出現的。自傳體記憶圖示表征了對某事件的一般性印象或屬性。記憶在表征和恢復過程中均存在解釋機制,即記憶“與我們的興趣以及據此的改變在一起。Barlay1986認為自傳體記憶典型不準確,記憶圍繞著圖示不斷重構。Barclay認為:大多數的自傳體記憶是對過去事件的重建。這種重建由高度發展的自我基模所驅使。人們把錯誤的記憶記成是準確的。這種記憶中的錯誤并不是隨意發生的,而是符合記憶者構造的合理故事。于是在自我圖式的基礎上提出結構重建和部分重建理論(reconstructive and partial reconstructive theory)。該理論認為,人們對于自己近期的經歷在一段時間內保持的是大量的細節,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細節在自我圖式的作用下被重新構建或部分構建,以形成有關自我經歷信息的記憶。但是這個理論并不能很好地解釋為什么在有關自傳體記憶的結構中包括與自我無關的信息,而復制理論和圖式化理論卻可以很好地解釋。
六、總結
自傳體記憶以一種鮮明的方式揭示出記憶著的自我。自傳體記憶的研究拓展了哲學、美學、社會學、心理學和文學研究內容,研究自傳體記憶將為這些研究帶來新的知識。目前關于自傳體記憶的研究,仍然多是從心理學的角度,而心理學家從各自不同的角度,也沒有形成一個大多數學者認可的理論。期待有更多的學者能夠在自傳體記憶的理論研究方面投入更多的精力和熱情,為自傳體記憶研究的深入發展提供更加堅實的理論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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