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相忘江湖文

張君燕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愿意跟他結婚。但他就是喜歡她，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情。他不需要她回報什么，甚至不需要她說聲感謝，只要看到她臉上微微綻放的笑容，再多的疲憊甚至委屈都會在瞬間煙消云散。

她嫁給他絕對是無奈之舉。如果不是之前那場無疾而終的戀愛，不是他替她的父親償還那筆巨額的賭債，她是決意不肯嫁給在自己眼中俗不可耐的他的。跟喜歡詩詞歌賦，擅長琴棋書畫的她比起來，沒多少文化的他顯得平凡了很多。但他老實善良，勤勞本分，更重要的是對她一心一意。

婚后，他對她的照顧可謂是細致入微。知道她不擅長做家務，他包攬了所有的家務；知道她喜歡吃清淡的飯菜，酷愛吃肉的他可以“三月不知肉味”；知道她怕冷，冬天下雪的時候，他天天接送她上下班。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他更兼職了保姆的角色。那次孩子生病，每天夜里哭鬧，他硬是抱著孩子在屋里一夜一夜地晃著走。她幾次起床欲接替他，都被他趕回了被窩。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說：“你身體不好，好好休息！”那次她是含著感動的淚睡著的。

盡管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無法愛上他，她感動卻不感激，更無法委屈自己像他對自己那樣對他好。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會在紙上寫寫畫畫，記下自己的感想：既然今生無緣，那就下輩子吧。如果有下輩子，她愿意變成他，來償還這一世他對她的好。而他似乎絲毫不計較她對自己的冷淡。在他看來，回家時能看到孩子在屋子里開心地玩耍，看到她迎上來接過他的衣服對著他微笑，就是世間最大的幸福了。

那天下班后，她正在家里陪孩子寫作業，鄰居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叫她，緊張地對她說，他出事了。聽到消息的一剎那，她立刻呆住了，接著便瘋跑了出去。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在意他。也許長時間的相濡以沫，已經將她和他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盡管她不肯承認，但那份濃濃的親情已經深深地沁入了她的骨髓里。趕到出事現場時，他正躺在地上呻吟，手上還拎著她最愛吃的栗子。她緊緊地抱著他，一遍遍地念叨：“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萬幸的是他并無大礙，但受傷的右腿需要長時間的修養和康復。回到家后，他滿臉羞愧地看著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對不起，我以后照顧不好你和妞妞了，我……”“別說了，快躺下，我去給你熬湯。”她像個利索的主婦，麻利地安頓好他，轉身進了廚房。此后的日子，她每天做好飯端到他的床前，有時還會一口一口地喂他咽下。天氣晴好的日子，她攙著他慢慢地走在大街上，輕聲細語地跟他講自己的心思，這曾經是她多么不屑的事情呀。盡管他還是不懂，但看到他眼睛里泛著柔和的光，她會感覺異常安心。她發現，愛著的時候，自己竟是那么幸福。突然有一天，他笑著問她：“你現在對我這么好，那下輩子怎么辦？”她先是一愣，繼而想到了自己寫在本子上的那些話，然后會心地笑了：“下輩子就讓我們相忘于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