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憂傷（三章）

徐金秋

飛向城市的鳥

鳥也怕孤獨么？

一群鳥一路唱著二月草青青，不知疲倦，越過山尖尖，掠過水綠綠，終于離開了人煙稀落的村莊。

“好一片城市森林！”其中的一只鳥禁不住喜悅的尖叫。

工廠的煙囪從迷糊的城市，云霧繚繞。

鱗次櫛比的龐大建筑物，多么偉岸的大樹。

柱子、電線、鐵的窗格，好葳蕤粗壯的枝干。

還有彩旗、衣物、橫幅、廣告牌，粗大的葉片。

整個城市森林塞滿了天空，沒看到清清的河流。

它們越飛越低，亦真亦幻，恍惚著卡夫卡的錯覺。最后

停落在陽臺、柱子、空調(diào)：呼叫，起飛；再停落，呼叫，起飛。如此反復。

它們試圖從這些繁茂、粗壯、復制、僵硬，沒有露水的枝干上，尋找綠葉。

它們倚落在黃昏的五線譜上，眺望遠方

遠方，是家鄉(xiāng)一樹濕漉漉而單純的梨花。

白天不懂夜的黑

秋漸濃。夜剛換一場新雨。大地驟冷。

一只蟬，翻閱夜微涼的葉片，終究沒有停棲下來。

它想去流浪么？

蟬鼓著透明的羽翼，攜它生命的樂器。一路顛簸，一路歌唱。

來到燈紅酒綠的城市。路過沸騰的街頭，喧嘩的夜市，和鬼吼的歌廳。就是沒找到一棵可停歇下來的大樹。最后，不請自入了一戶書生人家。

這人家，有雪白的墻壁，有張揚個性的字畫，有溢滿飽脹的光照，和半卷華簾。

蟬停落在雪白的墻壁上，開始彈唱。唱“為什么流浪”。書生猛然抬頭，怪異的尖叫：“好大一個蟲子！”

他揮舞著闊大的衣袖，拼命追趕：“出去，出去，聒噪死了。”

蟬便放低嗓門，改換一曲“白天不懂夜的黑”。聲音沙啞而低沉。書生聽之更加動怒，拿起棍棒追打：“出去！出去！別弄臟了我的墻壁！”

蟬飛出窗外，流下一滴清淚。這淚，其實是露水。蟬，滿肚子裝滿清清的露水。

銀杏的悲傷

對于秋天，失落，是一件多么無可奈何的事。就像我們面對自己日漸老去的，一樣無可適從。

秋天。我的確看到這樣的場景，幾乎一夜間，以至她們一樣的憔悴，一樣的拿著破舊的小黃傘，一樣的躺下還醒著月色的魂。

片片墜落啊，能想象得出，那一夜，撞痛了大地的靈魂。

也許，她們并沒怨過這場秋風，也沒嘆息到自己的老。

是怨愛的人沒有將她們帶走吧。或恨鋼不是鐵。

等呀，等呀，等。

怎么這一輩子就做了別人的風景呢？

春夏秋冬。絡繹不絕的贊嘆聲。鏡頭的咔嚓聲。畫家筆下無數(shù)只飛翔的花蝴蝶。

還標上了銅制的記憶呢！公元：三百或五百八百年。屬國家一級保護植物。

以此警誓后人。

《本草綱目》上分明寫著：銀杏，果、葉、根均可入藥，可提煉160多種有效的藥用成份。定喘，止帶濁，斂肺氣；活血，養(yǎng)顏，延緩衰老；預防腦血管疾病，清炎殺菌，抗腫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