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冬天不下雪

超人先森

圍子推薦：我們該為什么樣的事情感到自豪？不是每一故事我們都叫朗讀者，這一次，我們只是擺渡人。

精彩搶先：林小喬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陳小川有點沉不住氣了，趕緊補充，我才不想和鄭南這家伙坐在一塊吃飯，每次都要被一些腐女贊嘆“多恩愛的小兩口啊”。陳小川還像模像樣地裝了起來。林小喬撲哧一聲笑了，陳小川傻乎乎地摸了摸后腦勺。自打林小喬失戀后，沒再笑過，現在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的暖陽，照進了陳小川窄窄的心里。

[1]

六月的夏天顯得特別難熬。高三的高考了，接著初三的也中考了，雖然考的試不一樣，但都期待著一紙錄取通知書。等來了，那就可以以一種命中注定般的悲壯，繼續不用考慮以后該干嗎，勇敢地往前踏一步。

但我明顯是沒有這個必要去考慮的，陳小川，對吧？

我扭過頭，陳小川這家伙依然在《英雄聯盟》中不能自拔，我提高了幾個聲調，沖他喊，我在問你話！

陳小川把游戲給關了，面無表情地說，那是當然的。

那你呢？

他假裝無所謂地說，殘酷的教育制度怎么能束縛我飛行的翅膀，考不上我就去念技校唄。

我不說話，其實陳小川真的很努力，初三第一學期在與語數外物化政歷死磕了兩個月后發現成績還是原地踏步后，毅然報了體育生。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訝，體育生給我的感覺就是虎背熊腰，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男人味，好吧說白了就是汗味。可他那小身板，扛一包米回屋都累得趴床上昏迷不醒，他怎么受得了體育生高強度的訓練啊。

可他真的做到了。

太陽還沒上班就沒命的跑步;下著雨還要做引體向上、扔鉛球;手臂都在發抖了還堅持做俯臥撐、打籃球。連閱人無數的班主任ET都感嘆，現在的孩子為了S中的一張錄取通知書真不容易啊。

可我知道，S中根本不是重點，而是已經保送S中的林小喬。

介紹一下林小喬，初中三年我們仨一直同班，她是我們三個里頭學習最好的那個，其次是我，陳小川我不說你也懂了，人艱不拆嘛。

[2]

七夕那天，陳小川約了林小喬在L城的一家冷飲店。那天店里頭有很多小情侶，熱熱鬧鬧的。陳小川特意穿了一件草綠色的短袖格子衫，坐在臨窗的位置，低著頭，好像在念著些什么。 我坐在離他不遠的一張桌上，由于老板娘看不順眼我要一杯奶茶卻霸占一張桌子，我不得不忍受和我拼桌的一對男女不斷地眉來眼去。

林小喬來了，她剛坐下，陳小川很興奮地說，今天天氣真好啊。那一個啊字尾音拉得很長，卻絲毫掩飾不了陳小川內心的慌張。

林小喬似乎給雷焦了，接話，請我喝東西也不用挑在七夕吧。

陳小川的臉刷地一下紅了。他低著頭，雙手藏在桌下，右手捏著衣角，一臉認真，其實，我很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林小喬似乎有點慌張，顯然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她想了想說，我覺得，我們當好朋友比較合適。你說對吧。

我能聽得出最后一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陳小川的眉毛上挑，頭一歪，支支吾吾，對……其實我覺得……當好朋友也是不錯的。

林小喬撲哧一下笑了，陳小川伸出右手，擺了擺，跩跩地說，祝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祝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我看到陳小川躲在桌下的左手手指有一點紅，原來是被手里握著的那朵早上和花店大媽討價還價了好久的紅玫瑰的刺弄傷了。

沒有長矛的小士兵，左手拿著玫瑰，右手牽著公主，卻被公主甩開了手。左手一用力，玫瑰的刺硬生生地扎進了手指。疼，卻說不出話。

原來玫瑰這么傷人。

[3]

往后的日子就像一只拖沓的蝸牛爬行一樣，用盡全速跑也不過挪動了幾厘米。

往后的日子打打鬧鬧，陳小川抱怨林小喬拖拖拉拉，林小喬又抱怨陳小川大大咧咧，我抱怨他倆吵起嘴來沒完沒了。我們相處得像是無話不說的死黨，兩個主角似乎都忘了七夕那天尷尬的表白，公主依然傲慢，小士兵還是馬不停蹄地窮追不舍。

直到一天中午，陳小川照舊來到教室等我倆一塊吃飯，林小喬不好意思地說，以后我不和你們一塊吃飯了。

為什么呀？我問林小喬。

林小喬用手指了指站在門口一男的，有點羞澀卻壓抑不住內心興奮地說，有他陪著我。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才發現門口還真站著一男的，個子比我和陳小川都高，長得……也比我倆好看。我想追問林小喬那男的是誰，陳小川已經揪著我的衣領從后門走了。

[4]

12月份，天氣冷得要命。但最低溫度也只有一兩攝氏度而已，所以這個城市并不下雪。

有一天晚上林小喬發高燒了，七點多的時候，她的父母來到學校接她出去看醫生。十點二十分下晚自習后，我和陳小川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竟然碰到了病怏怏的林小喬。

我們倆很驚訝，她怎么不回家休息？林小喬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解釋，這只是小病而已，不能耽誤明天的課程。

陳小川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咽回肚子了。客氣地囑咐她好好休息后，我們三個就散了。

第二天早上，林小喬的課桌上出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

林小喬的男朋友剛好進課室，林小喬的狀態還是不太好，但還是很開心地對他說，謝謝你幫我到飯堂打白粥，我的燒已經退了，沒什么大礙了。

她的男朋友一臉的驚訝，你發高燒了嗎？我昨晚有事回家了，我爸才送我回來。

林小喬轉過身，對我投向感激的眼神。我說，我自己都還沒有早餐吃呢。是陳小川吧。

林小喬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卻又閃了一下，最后還是把臉別了過去，一口一口地吃粥。

中午陳小川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林小喬走過去，很誠懇地對陳小川說，謝謝你。

陳小川聳聳肩，插著褲袋裝作不在乎地說，沒什么嘛，朋友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

后來我才知道，陳小川那天早上六點那會兒，趁著天還沒亮，偷偷離隊，全速跑去飯堂給林小喬打的。本來以為天衣無縫，可還是給老師發現了，給罰做俯臥撐一百個。

這些都是那天中午我發現陳小川的手掌凍得像紅蘿卜后，嚴刑逼供后他才告訴我的。

我才想起從他來教室到離開教室，雙手一直插在褲袋里，怕是擔心林小喬知道后會很難堪。

[5]

后來，林小喬和她男朋友分了，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我也沒打算給陳小川說，免得他擔心。分手后的第二天中午，陳小川依舊站在門口，我以為他一如往常地只是在等我，于是我背著挎包準備走人。

當我經過他身邊時，陳小川背對著我，還拉住了我的包，有點遲疑又帶著幾分期待地對林小喬說，你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吃飯？

林小喬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陳小川有點沉不住氣了，趕緊補充，我才不想和鄭南這家伙坐在一塊兒吃飯，每次都要被一些腐女贊嘆“多恩愛的小兩口啊”。

說到最后那一句，陳小川還像模像樣地裝了起來。林小喬撲哧一聲笑了，陳小川傻乎乎地摸了摸后腦勺，只有我一個人滿臉黑線。不過自打林小喬失戀后，沒再笑過，現在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的暖陽，照進了陳小川窄窄的心里。

[6]

12月31日那天晚上，學校舉辦元旦晚會。

舞臺的一側站著很多男同學，其中也不乏喜歡林小喬的男生。手里拎著各式各樣的花，依次上去送花。我目光不停地在那兒搜索，陳小川這小子在哪呀，歌都快唱完了還不見人影。

陳小川終于上來了，拿著一朵玫瑰，那么鮮艷欲滴，一下子把其他人手里的花比了下去。

陳小川站在了林小喬的正對面，他比她高，所以她的額頭正好夠著他的鼻子。我還沒來得及多想，陳小川突然伸手擁抱了林小喬，然后把玫瑰花胡亂地塞在她的手里后，逃命似地跑了。

臺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和刺耳的歡呼聲，林小喬站著那一動不動，像一個雪人，我也被嚇呆了。伴奏還在自由自在地繼續，林小喬動了動嘴，卻再也接不上了。

林小喬只拿了個三等獎，原因也很簡單，最后那段沒唱好。晚會一結束就開始放假，全校放假三天。那天晚上的天空像一塊黑色的幕布，黑壓壓的，沒有一顆星，氣氛壓抑得可怕。陪林小喬走在去車棚的路上，我一直不敢吱聲，因為她肯定覺得我是幫兇。但我真的沒有指使陳小川那樣做，我本來讓他上臺獻朵花就下臺的，哪知道他這么……有勇氣。

[7]

等到林小喬卸完妝，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們慢慢地騎著單車出了校區，正走在一條路燈年久失修的胡同的時候，發現陳小川正倚著墻等我們，不對，是等林小喬。

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啊，不然陳小川的臉怎么紅得像西紅柿一樣。

林小喬喊，陳小川，你知不知道你很幼稚！

陳小川心里頭似乎有什么被點燃了，別過臉有點委屈地說，我的確很幼稚，幼稚到為了想和你同校自己就傻乎乎地去報體育生，幼稚到明知被抓到要體罰還是給你打白粥，幼稚到會在全校幾千人前面抱你，幼稚到我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小喬轉過身，一臉委屈的模樣。我覺得被喜歡的人沒錯，吼什么吼呀。我拉起衣袖，想要上去罵陳小川幾句，替林小喬出口氣。

車燈掃過，我看見林小喬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林小喬先開了口，她帶著哭腔喊，陳小川你站住！

全世界仿佛都沉默了，只飄著那一句孤單單的話語。

[8]

陳小川停住了腳步，沒有把頭轉過來，沖著前面喊，我歉都道了你還想要怎樣！

林小喬紅著眼睛說，我沒說我不喜歡你啊。再說了，我拿了三等獎還不是因為你，你得對我負責！

陳小川，林小喬，我，三個人各自隔著不遠的距離。林小喬臉朝著我，陳小川背對著我們。陳小川看不見林小喬的臉，林小喬也看不見陳小川的臉。可我能感受到，他倆的心，靠得很近很近。

小士兵站著一動不動，驕傲的公主低下了頭，望著腳尖說，好不好。

說完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的小花，滴答滴答。

小士兵終于轉過身，鬧夠了的公主沒有轉過臉，咬了咬牙，可眼淚還是不住地流，邁開腳步想向我這個配角走來。

下一秒鐘林小喬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陳小川抱著林小喬的姿勢很僵硬，可他不肯松手，我能隱約看到他手背的青筋暴露。

[9]

秒針踏著十二點，馬路的路燈休息了，胡同里誰家掛的小燈泡刷的一下亮了起來。

千軍萬馬在身后，小士兵丟盔棄甲，沒有坐騎，沒有長矛，但還是死死地拽著公主的手不放，雖然還是沒有辦法變成一只青蛙或者一個小王子，但是沒有關系，至少公主沒有再掙脫，一起和小士兵奔赴只亮著一只小燈泡的未來。

我的城市從沒下過雪，又冷得要命，哈一口氣似乎都能結冰。

但卻無比動人。

如果你的城市也不下雪，請你陪我一起等候，因為會有比下雪更動人的事，比陳小川更傻帽的小士兵，在靜靜地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