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黃色的狗

趙憶菱

他是一只狗，一只土黃色的雜交狗，血統不高貴，更因他模樣不出眾一開始，我并不喜歡他。

第一次看到他時，他被裝在一只紙箱子里，由母親和外祖母帶到家里來。箱子蓋一揭開，他吠起來，驚恐地環望四周，坐在箱子里，宛如一個無助的嬰孩。當日晚上，我們用狗鏈將他拴住，套在廁所的門把手上，關上門，想讓他獨自在廁所里度過一晚。

夜半時分，我從夢中驚醒，只聽得從廁所那邊傳來的撞門聲“當，當，當……”它接連不斷地響著，吵得我無法入眠。

我猛地想起——估計是那只狗在撞門。

“去看看你們帶回來的那只狗，吵死了！”我氣急敗壞地走到母親的房間。“他怎么了嘛？”母親從床上坐起，用手臂支撐住身體。“你自己去看，廁所的！”于是母親和外祖母都去衛生間查看情況，我則心懷不滿地回了房間——我才不去看那只又鬧又丑的狗。

“狗鏈子都被咬斷了，這狗真是厲害。”外祖母感嘆道。“好了，讓你到我們房間來睡。”這是母親的聲音，估計是跟那只狗說話。須臾，夜晚恢復了平靜：月光還是一樣的明亮，街邊的路燈還是一樣地照著著大街，只是在我的內心，那只狗引發了我一場波瀾壯闊的思考。

是什么力量支持他咬斷鏈子，又毫無間歇地撞門？是什么信念支撐他整夜不眠，費盡心力地想逃出這間暗黑孤獨的屋子？他才剛剛離開他的母親，如同一個才斷奶的嬰兒。他或許是個依戀母親的孩子，本應沉浸于被寵愛的幸福之中，卻突然被主人送走，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面對素未謀面的人。如果換作是我，我無法想象，當自己被關在一個黑屋子里時，我需要面對的孤獨與凄涼。

在那一刻，我理解他了。他是動物，我也是，我們不都是一樣的嗎？需要被關心，被體諒。但我更有些敬佩他，因為他不能預想不停撞門的后果：是被成功放出去，還是徒勞無獲？但他堅持選擇嘗試，因為心中的愿望，不因希望渺茫而折服于殘酷的現實。

第二天，我看到他，竟覺得他比昨日漂亮些，陽光灑在他的土黃色皮毛上，頗有些金色的耀眼光芒……

（指導教師：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