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洪波
[摘要]民國國民性教育思想的大眾探索,是以“救亡圖存”為鮮明的時代特點,在方法路徑上,呈現出多樣化特征,教育對于國民性養成與改造的重要性已成共識。當代的中國正經歷著一個新的轉型和發展時期,以史為鏡鑒,將國民性教育與改造作為綜合性的系統工程有序為之,促進國民對于國家、民族歷史文化的認同,促進國民的全面自由發展,通過教育促進“國”與“民”之間的認同,努力塑造有“健康國民性”的“現代中國人”。
[關鍵詞]民國;國民性教育;大眾探索;現實指歸
[中圖分類號]K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5)05-0094-05
[收稿日期]2015-05-28
[基金項目]江蘇省社科基金項目“民初‘國民性改造教育思想的倫理研究”(13JYB005)
① 據統計,僅就《教育雜志》而言,1909—1948年近40年間,登載各類關于公民教育(國民教育)的文章近80篇。轉引自王小慶:《如何培養好公民》,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6頁。
清末,被西方堅船利炮轟開大門,“泱泱大國”的尊嚴與虛榮掃地之后,中國精英們一直在反思敗因。先是認為武器不行,于是“師夷長技”,推行“洋務運動”,“購進新式軍艦”,至甲午一役依然苦吞敗果;痛定思痛,認為關鍵在變革“政治制度”,于是推動“戊戌變法”,又百日而終。歷經曲折,民國建立。然而,共和之制依然有名無實,中國社會處于前所未有的大震蕩與大整合之中。此時,有識之士聚焦“國民”,認為中國的“國民性”“亟須改造”。中國的國民性,以及國民性改造與教育的問題的研究日盛,眾多有識之士在國民性教育的理念、方式、方法、內容等方面進行了大量的探索①,達成了教育對于中國國民性改造具有獨特意義和重要作用的共識。這種共識逐漸成為一種思潮。“思潮是思想史中的峰巒”[1](p.2)。思潮的出現,不是橫空出世的,而是一種由小到大、由遠至近、由淺入深、由表及里的演進過程的結果。在此過程,有的聲音如黃鐘大呂,聲震林岳,振聾發聵。專注于這些時代的強音,我們就可以抓住一個時代的脈搏。然而,思想創見生成與表達的權利絕不僅僅為名宿大家所專有,我們的研究在關注名宿大家之外,也要盡可能地放眼于參與推動思想洪流前行的眾多普通人物和他們的點滴思想,既觀“江河”之浩蕩,也聽“溪流”之淙淙——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大眾點滴思想匯集而成的“溪流”,既是“潮”的基礎,也可使我們更接近“潮”的本質,更清楚潮流起伏的內在動力和特征。重新梳理和審視這一時期國民性教育思想,我們力圖避開“大家” 為主的研究方式,企圖辟一個以“普通知識階層”為主的研究場域,姑且把他們關于國民性及其改造的思想、實踐嘗試稱之為“大眾探索”,希望為考察民國國民性教育的本質、特點和內在發展規律提供一個新的視角,并對當今時代語境下的國民性教育研究和實踐帶來一些啟示。
一、民國時期國民性教育思潮的大眾探索路徑
民國甫立,國人“睜開眼睛”看世界的機會大大增加,西學東漸之風為之蔚然,有世界先進諸國的榜樣參照,似乎人們所期盼的“新國家”指日可待,人人成為與世界同進步的“新國民”也是自然而然之事。然而,良好的愿望終究被依舊積貧積弱的社會現實所打碎,取而代之的,卻是迫切需要救亡圖存的共識。民國,與帝國相比,國家為吾國家,天下是大家的天下,人民是國家主人,因此,救亡圖存,國民是實施的主體。欲有新國家,必先有新國民,這是救亡圖存的關鍵。在這個社會轉型的大前提、大環境下,社會大眾,尤其是知識分子階層不得不將注意力迫切地指向了對中國國民性的反思與改造這一命題,這也促使包括教育界在內的中國知識分子階層,開始越來越多地深刻思考中國之國民性與教育的關系,越來越清晰地看到教育對于先進國民性養成的重要性?!叭魏螄?,其國民固有特性,非皆優良,必賴教育培養之,陶鑄之,使其國民道德日趨高尚,浸成普遍習慣”[2](p.4)。由此,國民性教育問題在民國建立伊始即成為洪波涌動的社會大眾思潮。
1913年6月,余箴在《教育雜志》第5卷第3號上發表《國民性與教育》一文,從“何謂國民性”“實用國民與因襲性”“實用國民與利己心”“教育者之責任”等四個部分闡明其國民性改造與教育的觀點。其后,莊澤宣、CY、王杰士、陳健民、許俠武、固本、邱大年、余家菊等人也紛紛結合自身的教育實踐,闡述了對這一問題的看法莊澤宣.教育造國民性說[J].留美學生季刊,1920第7卷(1);莊澤宣.國民性與教育[J].新教育評論,1926第2卷(2);CY.吾國國民性及今后教育上訓練之方針[J].云南教育雜志,1922(5);王杰士.公民教育與國民性格之培植[J].金山縣教育月刊,1926第3卷(6);陳健民.國民性與小學教育[J].湖南教育,1928(4);許俠武.教育與國民性[J].安徽教育,1933(3);固本.國民性與教育[J].汗血周刊,1935第4卷(14);邱大年講,張益珊記.教育與中國國民性之改造[J].文化與教育,1936(77);余家菊.教育當著眼改造國民性[J].經世戰時特刊,1938(7);等。,他們提出:“國民性者,即國民全體之性質……吾人各有志向、言語、行為,其所以能有此事者,則因有精神之故……人之精神……必有賴乎培養。培養之途有二,一曰物質之培養……二曰精神之培養……其屬于后天者,則為其人所受之教育?!盵3](pp1-4)“在我國國民性上面,來建設新文化和新思想……就先要避免思想的保守化、固定化……斷行教育方針的變革……須先喚起國民的輿論?!盵4](p.80)這些著作基本上都是從國民性改造的宏觀角度,探討中國國民性與教育的關系。同時,值得注意的是,自民國始建前后至1949年,中國知識分子一直高度關注對于外國國民性問題的介紹和探討。但在這些介紹和探討之中,專門提及外國教育對其國民性影響的著述卻并不多見對于西方國民性的介紹和探討,從地域上說,分布極廣,不僅包括中國的近鄰日本與發達的西方大國列強,如英、美、法、德、意、俄等,甚至還包括比利時、菲律賓、印度等幅員窄小或相對落后的國家;從內容上看,主要集中于探討這些國家的國民性與其政治、經濟、軍事、民族、宗教、文學、藝術、學術、文化等方面的關系,有的著述甚至深入到從鋼盔等物件細節上,挖掘其國民性特質的地步。然而,專門就外國國民性教育進行比較全面和深入介紹的寥寥可數,其中以朱桂友的《國民性與英美法德四國教育》(1926年)和羅廷光翻譯的《英法德美意俄的國民性與教育》(1934年)為代表。參見:朱桂友.國民性與英美法德四國教育[J]醒獅(教育特刊),1926(67);羅廷光譯.英法德美意俄的國民性與教育[J]教育雜志,1934第24卷(4);彭學沛.比利時的國民性研究[N]晨報副刊:社會,1926(35);安斯.菲列賓共和國與其國民性[J].申報月刊.1944復刊第2卷(12);雷通群.佛教的哲學與印度的國民性[J].廈大周刊,1929(200/201);浙廠.鋼盔史略[J]三六九畫報,1941第8卷(4);等。。由此可見,教育對于國民性的重要性,在民國知識分子“向西看”的選擇中,并未得到應有的重視,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也是一個值得探索的問題。
這一時期,民國知識分子作為大眾群體討論國民性改造與教育之關系的探索路徑主要基于四個層面展開:
(一)基于中國傳統文化教育層面的探索。盡管民國建立,西學東漸之風日盛,但中國傳統文化仍然在大眾國民性教育思想、理念、方式的探索路徑中,發揮著獨特而重要的影響。早在1914年,嚴復即指出:“必凝道德為國性,乃足以鞏固國基?!倍唧w的教育方式則是采取“標舉群經圣哲垂訓,采取史書傳記所記忠孝節義之事……編入師范生及小學堂課本中,以為講論傳習之具;歷史忠孝節義事實,擇其中正逼真者,制為通俗歌曲或編成戲劇、制為圖畫,俾令人民演唱觀覽”[5] (pp.39-41)。1923年,梁樹棠認為:“中華之國民性何自成乎?曰成于孔子之道也……國教亡則國民性隨之而亡,國民性亡則國亦隨之而亡也?!盵6](p.5)不僅孔孟之道對于國民性教育如此,其他學說亦有推崇者。1936年,謝錦波即提出:“提倡墨學,藉以改造國民性”的觀點[7](pp.1-6)。綜上所述,這一時期,中國知識分子在探索中國傳統文化與國民性教育關系的過程中,不僅積極地提倡將中國傳統文化的內容與國民性教育與改造相結合,還主動地思考中國傳統文化的何種內容更加針對于民國國民性的特征,貼合國民性教育的方式,以取得更大的實效。
(二)基于近代西方科學觀念教育層面的探索。五四運動以后,近代西方科學精神與科學方法開始成為中國知識分子熱烈追捧的救亡利器,因此,作為救亡圖存的重要手段,近代西方科學觀念的培養和闡揚也隨之成為知識分子群體探討國民性改造與教育的重要路徑。他們提出:“學為學問,術則研究之方法也……西方之學,其優于東方者,不在學問之本體,而在研究之方法。”因此,國民性之教育,應在“崇尚古時事物之學”的同時,以西方之研究方法,以“期其腳踏實地,實事求是”[3](pp.1-5)。盡管他們認為,改造中國國民性的“最有效的辦法”是“研究科學,提倡科學”“一面研究高深的科學原理,一面躬親科學常識的宣傳,使國家富力,日以科學而充實;使國民思想,日以科學而健全”[8](pp.4-6)。對待西方近代科學與文化的正確態度卻應該是:“至于說中國全盤西洋化,這倒是事實上辦不到的……中國人確乎有其所以為中國人之特點。他們過去的歷史,留給他們一個很大很深的傳統,使他們無法擺脫……然而中國也可以修改自己,在科學方面吸收新智識,漸漸建立一種新文化”[9](pp.33-34)。所以,盡管民國知識分子對于在國民性教育中運用和貫徹西方科學思想與學術研究方法是持肯定態度的,但其對于國民性教育與改造仍然清晰地體現出“中體西用”的特色,“全盤西化”并非思想主流和共識。
(三)基于宗教教育層面的探索。宗教,尤其是主要宗教對于人的思想和行為有著巨大的影響,這在近代科學民主觀念尚未深化普及,封建專制主義愚民惡政影響尚未徹底消除的時代顯得尤為突出。在民國早期,基于宗教思想教育層面的國民性改造思想也形成了一股潮流劉廷芳.基督教與中國國民性[J].中華基督教教育季刊,1925第1卷(3);雷通群.佛教的哲學與印度的國民性[J]廈大周刊,1929(200/201)等。。盡管各自提倡的宗教類別不同,但持此主張的中國知識分子均認為,宗教的教育是不會消滅國民性的。他們試圖通過闡揚宗教教義,說明宗教與迷信、與帝國主義、與文化侵略等是不同的,從而得出宗教教育與中國國民性改造的需要是相契合的結論。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性質下,宗教教育尤其是基督教教育是中國近代教育事業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有人認為:“基督教在中國辦教育……辦男學,辦女學,開中國風氣之先,做中國教育的先導。”[10](pp.12-16)因此,無論從內容,還是形式上看,民國時期宗教教育理念對國民性改造與教育的影響都是現實而不可忽略的。
(四)基于藝術教育層面的探索。“藝術是人生的表現,是時代的反映”“一國國民的時代精神,可從其藝術作品中流露出來……問題是:我們教育者,能否從藝術教育方面去創造國民性格?換言之,我們能否運用教育的技巧,在藝術的園地里,去培植適合時代的國民性之花?我們的答案是肯定的?!背执擞^點的民國知識分子指出:“藝術在教育中的主要功能是情緒的教育,是人性的陶冶……是故現行的學校教育除了知識、思想、技能的訓練之外,還應注意到情緒的‘位育。這便要從藝術科去著手了?!薄拔覀円J清,教育是整個人格的裁成,情緒的培植是教育過程之基本而且必要的?!薄艾F在教育家太偏重于知識思想技能之教育,而忽略了運用智識思想技能的基礎——情緒——之建造。這在完人的教育上不只是缺憾,而且是有害的?!敝袊膰裥浴岸寂c生活態度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改善的責任,雖為一般教育者所負擔,但今后的藝術教育尤應該注意,因為視覺和聽覺的教育,是比其他的教育方法更為有效的”[11](p.14)。由此我們清楚地看到,民國教育者對于藝術教育在國民性教育中作用的認同、熱情和睿智之言。不僅教育者有如此思想,民國著名藝術家、文學家,如傅抱石(美術家)、陳小蝶(美術家、文學家)、繆天瑞(音樂學家)、陳仲子(音樂家)、李樺(版畫家)等,在這一時期,也紛紛從電影、音樂、美術等藝術角度,深入探討國民性教育與國民性改造問題,一時形成國民性改造與教育不可忽略藝術教育的濃厚思想氛圍這些藝術家在該方面的主要著述如下:陳仲子.國歌與國民性[J].音樂雜志,1920第1卷(1);繆天瑞.音樂與國民性[J].開明,1928第1卷(6);陳小蝶.影片之國民性與音樂之感召力[J].電影月報,1928(1)、(2);傅抱石.中國國民性與藝術思潮[J]文化建設,1935第1卷(12);李樺.木刻的時代精神及國民性[J].創進,1937第2卷(2);等。。
二、民國時期國民性教育思潮的大眾探索特點
民國國民性教育思想的大眾探索與整個民國社會發展同步,是民國國民性教育總體脈絡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和復雜多樣的思想個性。其特點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體現了鮮明的救亡圖存的時代特征。任何思想的產生和發展,都是時代特征和社會環境共同作用的結果。民國時期的國民性教育思想之所以能夠形成洪流和思潮,是與社會形態的大震蕩與大整合密不可分的,這既是整個社會的時代特征,也是國民性教育思想的時代特征。辛亥革命結束了在中國延續了兩千余年的封建社會歷史,使得民主與科學的思想逐步深入人心;西學東漸的過程,使得經歷清王朝閉關鎖國桎梏的中國人,開始如饑似渴地接觸西方的科學技術與思想理念,并為之歡呼雀躍。然而,積貧積弱的中國并未因皇帝的倒臺而有所改觀。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各種矛盾依然存在,救亡圖存仍然是中國人必須面對,并長期面對的最重大的問題。在這種時代背景下,國民性的改造成為當務之急,而教育對于新國民性的養成,則成為大眾探索強國之路的一個重要選擇。在民國時期的各個階段,盡管國民性教育的大眾探索歷程可能受到諸如軍閥統治、國內革命、抵抗侵略等影響,但其追求救亡圖存、強國富民的主題和目標始終是一致的。這就是民國時期國民性教育所具有的鮮明的時代特征。
(二)呈現出明顯的多樣化特征。思想的碰撞交融使得國民性教育的大眾探索路徑呈現明顯的多樣化特征。始終處于動蕩與整合的民國社會為其思想的多元化碰撞與融合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和環境。這一時期的各種思想,既有見仁見智的兼容并蓄,也不可否認良莠雜陳,包括保守的、激進的、傳統的、西方的、科學的、宗教的、藝術的、技術的,等等,都可以找到其生存和迸發的土壤和空間。這種思想的碰撞和交融,在國民性教育思想的大眾探索路徑上就像一條條不同車轍,長短不一,相互交錯,又分別獨立。不一定每一條車轍都是可以延伸到這條道路的盡頭,或者說,絕大多數都不會走到盡頭。但是,各種各樣的車轍印可以告訴我們的,是在這條道路上,什么是可以走得更遠的方向,什么樣的車走得更長久。由于目標的一致,多元化思想的碰撞和交融所形成的國民性教育思想大眾探索路徑的多樣性,為我們最終選擇正確的國民性教育理念、內容、方式等提供了有益的參照和借鑒,使我們能夠明白:“淬厲其所本有而新之,采補其所本無而新之。二者缺一,時乃無功”[12](p.7)的道理。
(三)達成了教育對于國民性改造與養成重要性的共識。羅廷光認為:“國民性與教育互為因果,此理甚要?!盵13]而余箴則更加明確地指出:“教育者,必反省其國民性,而導之于有益指方向?!薄敖逃龂?,必順民性之自然,而導之于正,與醫者必審病人之體質,然后刀圭有效,其理無殊?!庇绕渲档米⒁獾氖?,在“教育者之責任”中,余箴明確指出了在國民性教育中,教育者對于受教育者因勢利導、言傳身教的重要性與必要性?!捌鹨游峤逃遥斨袷绹裰袆樱衙詨櫽诶驕Y,以牖民為職志者,首宜猛然覺悟,出其舍己為人之精神,為彼后進實范”[14](pp.38-46)。對于身處這個思潮中的每個人而言,當時無論什么身份的人,他的理念如何,他們對于教育之于國民性的改造與養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的認識都是一致的。這就是一個共識。而正是這種共識,作為一種方向性的指針,以積沙成塔、集腋成裘的方式,將看似零散而細微的眾多個體思想的涓涓溪流,不斷地匯合凝聚,最終形成了一股教育思想史上強勁的國民性教育思想洪流,并將之最終推向思潮的高峰。
三、國民性教育思潮的現實指歸
當代的中國早不是1894年的中國,“國強民富”有“倉廩之實” 之后,中國“國民性”及其“優化改造”問題重回大家的視野。回看民國國民性改造與教育思潮,我們不應只是歷史河邊空留嗟嘆的他時代者,因為這河水最終流進了現時代我們身邊的城市與村莊。歷史的重要作用之一,在于可為現實之鏡鑒。同當年形似,當代的中國同樣正經歷著一個新的轉型和發展的時期,我們既面臨著機遇,也有需直面的各種矛盾和挑戰。抓機遇、應挑戰,仍需因時而化、足以當之的“現代化了”的國民去實現。當代中國國民性塑造的現實指歸因此就是“現代中國人的塑造”,這實質上涉及當代中國國民性塑造的“國”和“民(人)”的三個維度:
(一)“民”之于“國”而言,必須強化對國家民族的認同。國民性的現實指歸絕不能忽略國家和民族概念。與“人性”“公民性”相比,“國民性”概念的抽象與國家相連,與民族更近,它無法脫離社會現實,更加強調國家在特定歷史階段的存在必然性和現實合理性。把“人性”從特定的、現實的歷史、文化、地理環境中簡單地抽離出來,將“公民”的表述與國民與國家民族割裂開來,無論從歷史還是現實的角度上看,都有失偏頗。而事實上,在國家的存在仍然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和意義的歷史階段,國民利益與國家民族利益是緊密相連的,并相互依賴和促進。尤其是在當代中國,社會主義國家性質要求并確保了國民利益和國家利益的高度統一。因此,“現代中國人的塑造”應緊扣時代發展脈搏,契合中國國家發展、中華民族自強的步伐。當代中國國民性的核心就是在高度的國家民族認同、歷史文化認同的基礎上,形成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共同理想。
(二)“國”之于“民”而言,必須關注“民(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國民性的現實指歸同樣不能忽略“民(人)”的主體性。馬克思主義認為,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社會發展的最終目的,充分體現了人類發展的必然趨向。“現代的中國人”首先應是一個“現代的人”。國民在成為“一個訴諸國家性的概念”之前[15](p.20),首先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人”。國民性是國民的一種素質,“國民性的健康發展有賴于個性的健康發展”,“個性的發展是國民性發展的指示器”。因此,國家對于國民而言,必須首先承認國民作為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并為國民的自由全面發展提供公平與平等的條件和保障,努力消除等級性。在塑造和形成當代中國國民性的過程中,國家應充分承認和尊重國民的主體地位,并以國民權利為國家的義務,調動和發揮國民參與國家建設與發展的主動性;培養國民的公共精神和主動參與公共事務的素質,使之能夠承擔起一個特定國家的公民的義務,“不單單通過自我價值的實現而創造個人福祉,更重要的是……通過積極承擔共同生活的公共道德義務而促進或增益公共福祉”[15](p.21)。
(三)“國”與“民”之間的認同須經由教育加以完成。“教育貴于薰習,風氣賴于浸染”。國民性是“國”與“民”各自認同、相互認同并融合統一的產物,而教育在這種認同與統一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就個人的素質而言,“教育培養人,使人實現卓越的理性能力、高尚的德性品質、健康的個性”[15](p.23);就國家和民族而言,在這種震蕩與整合的社會轉型時期,通過有效的教育實踐養成國民的國家民族認同、激發國民的公共精神、強化國民的主體意識,并進而形成全體國民的共同價值觀、社會理想和現實擔當。在“現代中國人的塑造”中,我們應將國民性教育作為一個綜合性的系統工程有序推進,明確國民性教育既是一個教育的課題,也是一個社會的課題;既是教育者的任務,也應是全社會、全體大眾共同努力以達成的目標。當代中國國民性教育應在教育的理念、內容、形式上不斷豐富和創新,始終與時俱進,彰顯時代特征,努力走出一條符合現實的中國國情的“塑造現代中國人”的道路本文引用的晚清、民國文獻來源于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晚清和民國期刊全文數據庫。。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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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南京師范大學副研究員,法學博士)
[責任編輯 吳井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