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
我開始做音樂的時候,
這個世界很吵鬧。
無預警人生走到下一站,
發現前面的風景還沒看完。
做音樂,身邊一定要有大內高手。
我就是個走唱的歌手,
從在一個城市走唱開始,
一直到在不同的城市走唱。
原來幸福是回憶時會微笑的往事。
——袁惟仁
8年未出專輯的袁惟仁,這些年來更多地以“評委”的身份出現在公眾面前。經過他點評的歌手很多都成為了一線藝人,如李宇春、張靚穎、楊宗緯、蕭敬騰等等。有時,主持人陶晶瑩總會這樣調侃他:“小胖老師,你會不會太嚴厲了啦?你也只有那么兩首歌,當評委還狠批小朋友,你還要不要在歌壇混啦!”可小胖老師總是憨憨底微笑一下,然后做出招牌的反應:“喂!……”
袁惟仁出道于1980年代末成立的“凡人二重唱”組合,成員包括莫凡和袁惟仁,兩人都有超強的創作能力,并對音樂有著極高的熱情。1990年代,袁惟仁的不少作品都是排行榜的常客。
前段時間,小胖老師再次出手,《木吉他》專輯讓我們仿佛又嗅到了“凡人”時期的感覺。采訪中,這位被認為評委才能大過創作才華、創作才華大過演唱才藝的音樂人中肯地說,其實他也認同這一點。但是,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是以評委的身份認識他的,他想洗洗白,證明自己“也是歌手出身”。
與齊秦、那英、S.H.E的幕后故事
音樂周刊:有人給你的幾個身份做了一個排序:評委才能>制作才能>歌手才能。你自己怎么看?
袁惟仁:我認同,我唱歌確實……我很幸運,剛出道時搭檔莫凡,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他主唱,我反而學會了很多和聲。接受訪問的時候,我有時會說,如果你真的熱愛音樂,去組個樂隊吧。朋友就像一面鏡子,你會互相學習。我現在在音樂上有一點成績,我都會感謝這些和我搭檔過的朋友們,他們給了我很多幫助,包括張宇、游鴻明。
我在剛出道時,有寫歌給王靖雯(當時還不是王菲),那時大家還蠻尊敬我的。張宇和游鴻明也會寫歌,他們看到這個就拼命地寫,互相激勵,后來我發現我有點落后他們了。我們就這樣追逐著,這是一個很棒的良性競爭。
音樂周刊:你經常提起那英,你性格內斂,你倆性格合得來嗎?
袁惟仁:我是巨蟹座,性格內斂,老那性格外放,我們比較互補。1999年,我幫她制作《夢一場》,她的經紀人火急火燎地將我拽到新加坡。當時那英見到我就嚷:“小胖,你牛逼什么?”我當時就愣住了,問:怎么了那姐?那姐風風火火地說:“我聽說你翻唱了《征服》,我北京的朋友跟我說你翻唱的比我唱的還好聽!”我當時就樂得合不攏嘴。這幾年我還陪她去臺北上一些通告,比如《康熙來了》。我真的覺得那英是我音樂路上很重要的伯樂。
音樂周刊:除了那英,你覺得和誰的合作更加印象深刻?
袁惟仁:我很喜歡齊秦,他是我半個師父,1996年《別讓我的眼淚陪我過夜》那張專輯,我擔任了他半張專輯的制作人。他帶著我去找編曲,去美國做后期,教了我很多東西。到了洛杉磯,我說:“小哥,機器都長得和臺北一模一樣,怎么非要花那么多錢來這里?”他想了一下說:“機器一樣,人不一樣。”這句話我想了一兩年才明白。那里的后期制作人和錄音師小時候聽滾石、甲殼蟲,我們小時候是聽鄧麗君,完全不一樣。那段時間,特別多的華語唱片都到好萊塢制作,所以特別感謝齊秦。
音樂周刊:你在做制作人時,是比較溫和,還是嚴厲?
袁惟仁:我一般是看人啦。其實碰到齊秦、那英這些人,我只要坐在錄音室外面喝喝咖啡,和他們一起進入歌的故事里就好了。他們唱得非常快,經常是唱一兩個小時就出來了。S.H.E就正好相反……
音樂周刊:感覺有意思的地方來了。
袁惟仁:她們就是很party,必須買三五百塊的零食到錄音室。她們三個很可愛,到今天一直還以老婆互稱,這種情感和默契是別人很難介入的。有一回錄音,我講了Ella幾句重話,她就哭了。我當時說,你唱快一點,別耽誤她們兩個。我是無心的,但是她可能透過錄音聽是非常受傷的。后來我才想明白,這話可能是講重了。我和我的搭檔剛出道時,也是一天到晚地被人家比較,什么“莫凡比較會唱、你只會寫歌”。其實做組合是很辛苦的,一出去就會被比較。“我比較喜歡Hebe”“我喜歡Selina”,這時Ella都會有一些情緒波動,所以她們今天的成功,自己的努力非常重要。有一年,她們金曲獎得獎,非常不容易,因為大家一直看她們是偶像歌手。她們驕傲地說,我們入行那么多年,每一個和聲都是我們自己唱的。當時,我們這些制作人都想哭。
做評委也有“潛規則”
音樂周刊:制作人、唱歌、當評委,哪個工作更難一些?
袁惟仁:比較難的應該是當評委,因為有時為了節目效果,主辦單位會希望你講話有一點毒舌,有一點犀利。對選手而言,你必須一針見血,必須讓他知道,怎樣可以有所改善,這中間的拿捏我的確花了很長時間。記得我剛開始當評委時,我還看了連續兩年的《美國偶像》,看評委們怎樣發揮,毒舌可以毒到什么情況,甚至于那些點評都有一些哲理了:哎呀,你唱歌像喝一杯咖啡,我不知道該不該加糖!就是這些夸張的點評方式,反而成就了這5年、甚至10年來的所有電視歌唱比賽。
音樂周刊:私底下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毒舌?
袁惟仁:其實我不是個多話的人,真的,我的的確確為了歌唱比賽調整了很多。以前凡人組合接受訪問的時候我都愛說不說的,都是莫凡在講話,我的確因為擔任評委以后,才知道怎么去表達自己。
音樂周刊:身在那個位置上,有很多話可能不得不說,但是制作單位也有自己的要求。這個時候怎么取舍?
袁惟仁:真的,這很難,其實大部分我們還是會比較靠攏節目所要的效果,因為畢竟人家花錢請你來,當然是希望照著他們的腳本、方向發展。當然有時我們也會提出一些要求,說這些話是不是講太重了,或者你們太綜藝了,已經不太像我的本性會講出來的話。我們還是會做一點點“拔河”的。
音樂周刊:這就是大家說的“潛規則”?
袁惟仁:對。你看這幾年的“超女”“快男”,甚至《我是歌手》《好聲音》等等,的確他們在這個部分是設計好腳本的,每次比賽完我都會去問工作人員、參賽選手,大部分的人都經過特殊安排,包括選歌,其實是非常嚴格的,不是選手隨心所欲想,想唱什么就唱什么。舉個例,也許阿妹不要的選手哈林要了,他們其實還是會做一些巧妙的安排跟設計的。
音樂周刊:這些安排、設計,到最后可能就會被媒體爆料。
袁惟仁:是是是,它的確會引人詬病嘛。可是我相信,大部分還是得攤在陽光下的,你不可能叫阿妹或者哈林去包庇某一個選手。可是我們也明白節目的各種考慮,比方說這一集有幾個選手特別能唱,這集有幾個選手特別有故事,他們經過安排以后,你會覺得它是合理的,有些選手會覺得這不公平,事實上的確會產生一點點的不公平,就看你自己怎么調適自己。
音樂周刊:對選手而言會不會太殘忍了?
袁惟仁:太殘忍了,而且坦白說,這一兩年的選秀,我自己都有學生去參賽,歌選了十首二十首,導演組就是不滿意,好不容易選出一首,跟這個選手所能發揮的歌曲是背道而馳的,他們就是要這么安排,我也會很掙扎很痛苦,到底要不要派這個孩子去比賽,也許比了會幫助他,也許比了反而會傷害他,這中間的拿捏真的得靠自己。
音樂周刊:以前會有掙扎的時候嗎?
袁惟仁:會,現在我坦然多了。我們當然是截取對方的優點,好的比賽優點在哪里,內容在哪里,壞的部分還是想盡辦法排除,我們都會拿出最好的建議。
音樂周刊:作為過來人,現在還會鼓勵大家勇敢去挑戰嗎?
袁惟仁:我相信愛音樂的孩子不管是心靈還是氣質,言行舉止,都會透過音樂而跟其他的孩子有所不同,這也是音樂給予的一個很好的優惠。去參賽不見得會拿到好的名次,把它當做音樂道路的歷練,好過于把名次看得這么重要。
音樂周刊:你也會發現,其實比賽后真的有很多好的選手沒有被選上來。
袁惟仁:當然會,甚至覺得有的選手不應該拿到這么低的名次,也許他應該拿到前三名,可是只有進入十強,甚至在十強之外。綜合來看,多半是因為選手在舞臺上的發揮不夠好,幾次選歌都沒有正中紅心。也許他的潛質很好,他的能力、條件甚至比第一名還好,只是因為在那個當下的表現,沒有那前三名更好。
作品是我的人生縮影
音樂周刊:你的新專輯中有一首歌叫做《幸福》,給我的印象比較深刻,雖然叫做《幸福》,但透露出許多遺憾的感覺。
袁惟仁:其實,我每次在寫這種幸福的歌曲時,都在反問我自己,現在的幸福指數是多少?
音樂周刊:那現在的幸福指數是多少?
袁惟仁:現在大約80%左右。剩下的20%就是你說的遺憾。其中包括沒有完成的、做不到的、到不了的。現在我的缺憾主要是在生活中。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給了工作,往往回到家里就會感覺很空虛。
音樂周刊:想放假嗎?
袁惟仁:當然,誰都想放個大假,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三個月。我會利用這三個月的時間做很多事情。比如把外頭欠的歌一次性還清,實在是欠得太多了。
音樂周刊:有時會覺得人與人溝通工作就會很多話,說起生活卻不知道怎么表達嗎?專輯中還有一首歌講的是同學會,用了很少用的比較激情的唱腔。
袁惟仁:我覺得同學會就是人生的縮影。其實這個“老王的同學會”,就是臺灣著名制作人王偉忠哥的同學會。這是他真實的故事。他和我講,他每次辦同學會就有人不來。A來了B就不來,B來了C就不來,其實這就像一個現實人生的縮影。在生活中,你常常會遇到你不喜歡的人,但是你終將會面對。你這個同學會不去,下一個同學會人家還是會找你啦。
音樂周刊:你有因為某些人不參加同學會嗎?
袁惟仁:小學的同學會現在都失聯了啊。(大笑)
音樂周刊:你最想參加的是小學的同學會啊。
袁惟仁:當然,小時候的記憶是最好的。大家都在一起玩泥巴、把妹妹啊……
音樂周刊:好高大上,小學的時候就把妹妹?
袁惟仁:看著別人把……我只是比喻啦。這張專輯談到了許多人生,有點像一個小的回憶錄。其實我希望以后有更多時間做一些專輯。我從2007年開始就一直在擔任評審。這幾年年輕朋友認識我都是因為評審,不知道我是一個唱片歌手。去年出這個唱片就是有一點漂白的意思。
音樂周刊:你在做評委的時候黑臉唱得比較多,這邊也可以漂白一下。
袁惟仁:哈哈,我是說過一些比較重的話。其實我還蠻為現在的節目高興的。當他們在臺上的時候,我們希望可以優劣立判,同時告訴他們優缺點,要不他們就白來了。大部分的比賽,要兼顧選手的情緒和節目的要求,盡量還是要求我們講一些好話。節目方也會提醒我們,讓我們盡量報喜不報憂。我相信,大部分來的孩子都希望能學到一些東西,我是愿意當這個壞人,沒有問題的。
我剛入行的時候,也很痛恨我的師父,牙癢癢的。有時錄制都把我罵哭了,當時就不理解干嗎對我那么兇。師父前幾年過世了,現在再想,特別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