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春梅
摘 要:死亡是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紅》當中一個十分重要且明顯的意象,本文試通過對作品中細密畫中的死亡、謀殺案件中的死亡、以及死亡親自現(xiàn)身說法的分析來探討死亡對其本體特性的超越。
關(guān)鍵詞:帕慕克;死亡;細密畫;敘述者
“每一部作品都有它自己獨特的主題,但它們蘊含的母題卻總是那么幾個:愛與恨,生與死,聚散離合,喜怒哀樂,等等”[1]死亡是有限的幾個母題之一,它在文學中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在帕慕克的小說《我的名字叫紅》中,死亡同樣具有不一樣的地位,是帕慕克著重描寫和表現(xiàn)的:死亡這個詞在小說中出現(xiàn)有一百多次;黑回到離開十二年的伊斯坦布爾是受死亡的召喚;小說中謀殺的恐怖氣氛貫穿始終,而死亡正是對著這種恐怖氣氛的終結(jié)。在帕慕克的筆下,《我的名字叫紅》中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死亡,他們的死亡的背后各自具有何種代表意義?作品中的死亡又具有何種特殊之處呢?作者通過這一系列關(guān)于死亡的描寫,意在說明什么問題呢?
一、細密畫中的死亡
對于《我的名字叫紅》,帕慕克在《我是一個書卷氣的作家》中是這樣子說的:在這本書中,我刻意去贊美那些已經(jīng)消失的伊斯蘭奧斯曼繪畫傳統(tǒng)。而奧斯曼和波斯的古典繪畫全部都是為經(jīng)典文學作品所作的插圖裝飾。這種裝飾性的插圖,就是細密畫。另外,在談到《我的名字叫紅》的創(chuàng)作動機時帕慕克說,他想以此書向一度流行于伊斯蘭世界的細密畫傳統(tǒng)中那些已經(jīng)被遺忘的傳說和無數(shù)美麗的圖畫致敬。在作品中,帕慕克不乏關(guān)于細密畫的圖畫及其傳說的描寫,其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便是席琳與胡斯萊夫愛情悲劇的傳說。
關(guān)于席琳與胡斯萊夫傳說故事的細密畫作品中有一副是由大師中的大師、細密畫的創(chuàng)始人畢薩德畫的,這副畫是“在赫拉特畫派九十年前制作的一本完美的手抄本書頁中”[2],體現(xiàn)的就是席琳與胡斯萊夫的愛情悲劇:當這對情侶經(jīng)歷一連串的考驗與苦難終成眷屬之后,胡斯萊夫與前妻之子席魯耶不但覬覦父親的王位,而且愛上了年輕貌美的席琳,他最終在夜里潛入父親與席琳的臥室,拔出匕首刺入父親的胸膛。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的主題正是謀殺,這場謀殺與作品中兇手的謀殺交相輝映,它是眾畫家們探討的重要話題,同時也是映襯兇手心情的畫作,具有特殊的意義。
愛情和戰(zhàn)爭場景是細密畫中非常受歡迎的主題,而戰(zhàn)爭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死亡,在58章“人們將稱我為兇手”中,談及最欣賞的死亡場景之時提到兩幅畫作:第一幅是撒旦誘騙德哈克殺害自己的父親,另外一副便是魯斯坦在不明就里的情況下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魯斯坦誤殺自己兒子的故事也是作品中出現(xiàn)三次,這個故事重復出現(xiàn)是否與小說中真實發(fā)生的謀殺具有某種關(guān)系呢?
二、作為敘述者出現(xiàn)的死亡
在《我的名字叫紅》中提到死亡,不可避免的想到第23章,該章直接以“我的名字叫死亡”為標題,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獨特的、多元的第一人稱的敘事視角是帕慕克該小說非常突出的特點。當狗、樹、金幣都獻身說法之后,死亡也作為第一人稱的敘事者“我”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死亡也是以一幅畫的形式出現(xiàn)的,該章第一句話就是“正如你們所看到的一樣,我是死亡,不過你們無需害怕,因為我只是一幅畫”[3]雖然死亡以這種友好的形式出現(xiàn),但是鑒于小說篇首“我是一個死人”的敘述所營造的氣氛,它并不可愛,依然會引起我們的恐懼心理,而它也正是以此為樂的:雖然非常清楚我不是真的,你們?nèi)匀槐惑@恐所攝,仿佛真的在面對死亡。這讓我很高興。[4]作者巧妙的用一幅畫來表現(xiàn)死亡的形態(tài),使我們無法感知的死亡就這么自然而然的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可是,這幅畫究竟是什么內(nèi)容呢?我們只知道它是死亡,但是是通過某種場面來表現(xiàn)死亡的呢,還是它就是某種形態(tài)的事物,就如同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萬事萬物一樣呢?如果是后面這種,那我們就要探討一下死亡的具體形態(tài)究竟是何種形態(tài)了。
死亡并非是一種美好的存在,它總是會讓人想起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物。死亡自己本身也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因此它才會在述說人們面對它的表現(xiàn)之時毫不客氣的說出“你們害怕得快要尿褲子了”這樣的話。它也解釋了為什么畫家筆下“畫過千萬遍、充斥著勇敢的戰(zhàn)場,并不是相像中那樣彌漫著鮮血、火藥、燒紅了的武器的味道,而是彌漫著屎尿和腐尸的氣味”。[5]這聽著雖然不美妙,但是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我們正是看到腐尸這些沒有生命的事物,才會想到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亡率。也正是如此,很多表現(xiàn)死亡的畫作,都會有這種類似的東西,彰顯著死亡的存在。這一章中,死亡是以第一人稱“我”作為主人公出現(xiàn)的,它既是敘述者,又是故事的主人公,位于故事中心。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死亡雖然是主人公,且也位于故事中心,但是它卻不是故事所突出表現(xiàn)的中心,它在以第一人稱的口吻與讀者進行對話的時候,講出了自己被畫成的過程。在此它具有全知全能的視角,它能知道老人嗅到了年輕人的熱情沖動,也能知道年輕的大師急切的想要畫“我”,甚至能夠知道年輕的細密畫家在畫完自己之后感到后悔。這種復雜的敘述使得死亡的敘事視角難以劃分。
不難看出,在這里,死亡不僅僅是作為一個普通的意象出現(xiàn),它拜托了它自身的屬性,獲得了一種新的生命——一種可以訴說,可以表達自己想法而不僅僅是停留在尸體周圍、毫無意義的體驗。死亡的這部分敘述和整個作品的故事相互銜接,共同構(gòu)成一個完整的敘事,使得故事情節(jié)得以完善,最終自己也實現(xiàn)了超越!
三、高雅、姨夫以及兇手的死亡
當小說以“我是一個死人”為開頭展開情節(jié)之后,作為死人的“我”引出了死亡的恐怖氣氛,提醒我們:“我”死亡的背后隱藏著一個駭人的陰謀,極有可能瓦解我們的宗教、傳統(tǒng),以及世界觀。這是似乎是一個萬分嚴重的問題,也使得小說蒙上一層神秘的氣氛,似乎也在告訴我們,這還不是結(jié)局,這甚至僅僅是個開頭。這一訴說在不知不覺中就將故事的恐懼氛圍無限延伸下去。那么,我們不禁要問:隱藏在死人高雅先生背后的陰謀究竟是什么呢?這個問題在姨夫大人被兇手兇殘的殺害致死之后有了些許的進展。我們得知這整個的謀殺是與蘇丹要求姨夫大人負責的畫像有關(guān)。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死亡并不美妙,我們也在它自己的述說下了解到它的令人不快之處,但高雅先生和姨夫大人在經(jīng)歷被謀殺的痛苦過程之后,提到的關(guān)于死亡的說法并非如它自己所說的那樣,“唯一能與這種痛苦相提并論的,是在死亡那個駭人的剎那我所感受到的那種出人意料的輕松感。”“極度的痛苦過后,我的內(nèi)心充滿了平靜,死亡并沒有像我所害怕的那樣給我?guī)硗纯?,相反,我變得舒服了,很快明白了此刻的狀態(tài)將恒久持續(xù),而我活著的時候所感覺到的那種壓迫束縛只是暫時的”。[6]這一段姨夫臨死之時關(guān)于死亡的描述并不如死亡自己所說的那樣恐怖,也緩解了前面所烘托的氛圍,同時,我們也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故事總會有結(jié)局,謀殺事件發(fā)生之后,兇手總是要有自己的宿命。兇手的身份在被識破之后,迎接他的不可避免的就是死亡——或自殺,或他殺,或于無意之中落入自己編織的陷阱。然而,兇手的死亡并非作品的最終目的,作品的最終目的是想透過兇手以及高雅、姨夫大人的死來揭示深層的文化方面的沖突,因此作者在安排兇手的命運之時,選擇的是讓代表不同立場人之間的決斗。也正是基于這一點,瑞典文學院在頒獎公告中說帕慕克“在追求他故鄉(xiāng)憂郁的靈魂時,發(fā)現(xiàn)了文明之間沖突和交錯的新
象征”。
四、小結(jié)
《我的名字叫紅》這部作品中圍繞高雅先生的死亡破案完全是幌子,實際上,小說更多的講述的是對于一個民族的文化在某一個歷史時期面臨死亡所進行的破解。而死亡在破解的過程中始終是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它的重要性不僅僅體現(xiàn)在謀殺案件中,也體現(xiàn)在細密畫的傳說故事的描述中,同時還體現(xiàn)在作為敘述者的死亡對于小說結(jié)構(gòu)完整性的構(gòu)成中。死亡超越其本體屬性的技巧在該文進行了簡單的總結(jié),但作品中細密畫中的死亡和謀殺案中的死亡是否具有相關(guān)性還有待進一步分析。
注釋:
[1]《比較文學》,陳惇孫景堯謝天振主編,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85.
[2][3][4][5][6]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紅》,沈志興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0,150,150,150,214.
參考文獻:
[1]陳惇,孫景堯,謝天振,主編.《比較文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帕慕克,陳眾議,等.《帕慕克在十字路口》,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9,10.
[3]楊振同.奧爾罕·帕慕克訪談錄:《我的名字叫紅》,2011,03.
[4]林玉珍.《我的名字叫紅》的后現(xiàn)代敘述手法解析,當代外語研究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