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下無頭愿 冤情實不淺

摘 要：《竇娥冤》中竇娥赴法場典刑可謂全劇的高潮，這臨刑前的三樁誓愿更是其沖天怨氣的總爆發，而作者關漢卿更是用超現實手法讓原本不可能實現的誓愿在劇中一一實現。這三樁誓愿歷來被人們爭論不休，本文試圖從人物性格和作者意圖入手，剖析罰下這三樁誓愿的內在原因和誓愿實現的道理。

關鍵詞：《竇娥冤》;竇娥;三樁誓愿

竇娥臨刑前許下“血濺白練”、“六月飛雪”、“亢旱三年”三樁誓愿，從空間范圍上不斷擴大，劇烈程度也依次加深。很多人認為誓愿的實現理想化色彩過于濃厚，且誓愿本身與竇娥的善良品性不符。關于“若念楚州蒼生苦，縱是奇冤也不該”①的說法，有人認為誓愿雖不多，但方式極為不妥。還有論者明確指出“她（竇娥）的第三樁誓愿太毒辣——要讓楚州‘亢旱三年。這三年當中又該有多少無辜的生靈飽受煎熬和摧殘？②

這些質疑似乎不無道理，但是筆者認為：首先，讀者不能混淆小說的藝術審美與現實道德的判斷，也就是說小說中的三樁誓愿及其實現是作者的藝術虛構，表達的是作者對主人公的深切同情，因此不能一味地用現代道德標準去衡量;其次，從竇娥自身的個性和心理變化來看，這三樁誓愿有其合理性;最后，正是因為竇娥如此善良，將這三樁誓愿安排在她的身上才更能體現出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時代善良的勞動人民有冤無處訴，只能向上蒼發出誓愿（甚至連上蒼都為之動容，昏庸官吏卻依然無動于衷）的社會悲劇性。以下就三樁誓愿來具體分析其合理性。

一、血濺白練

“我不要半星熱血紅塵灑，都只在八尺旗槍素練懸。等他四下里皆瞧見，這就是咱萇弘化碧，望帝啼鵑。”

首先，以“萇弘化碧”、“望帝啼鵑”自比，為自己“正名”，表明死得冤枉。同時也表現出一種視死如歸的悲歌慷慨，是一種悲憤卻無悔的自我選擇，與竇娥的剛烈個性相符。

再者，“血”代表的是犧牲。竇娥是清白的，但在黑白顛倒的時代卻要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鮮紅的血灑在白練上醒目分明，是竇娥在向世人昭示“我是清白的”。

最后，為何要濺在白練上？塵土是混濁的，灑落塵埃會瞬間被塵世的泥沼埋沒、玷污;而白練是純凈的，象征著竇娥的一生，活要活得光明磊落，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當血濺在白練上，是那樣鮮明，在那樣的濁世中顯得獰厲而凄美。那白練上的血跡斑斑，不正是對昏暗吏治的血淚控訴！

二、六月飛雪

“你道是暑氣暄，不是那下雪天;豈不聞飛霜六月因鄒衍？若果有一腔怨氣噴如火，定要感得六出冰花滾似錦……”

首先，借鄒衍的典故，表明是冤獄。

第二，“雪”潔白無瑕，象征著竇娥干凈清白的內心，不容半點玷污;同時，“雪”還有雪洗冤仇之意，預示著冤案必將昭雪;另外，用飛雪裹尸，“質本潔來還潔去”，漫天飛雪白茫茫一片似乎是對竇娥的祭奠，也似乎是對這個骯臟的世界的清洗。顯示出竇娥希望世界得到洗滌，自己的悲劇不要重演的美好愿望。

最重要的，自古以來天象的異常一般都暗示了王朝逆天行事、昏庸無道。“六月飛雪”也暗示了逆天者天道難容。

三、亢旱三年

“做甚么三年不見甘霖降？也只為東海曾經孝婦冤。”

這一誓愿是三樁誓愿中影響范圍最大、程度最深的，殃及楚州百姓，因此一直頗受爭議。其實，文學藝術畢竟不能完全用現實道德眼光去評判，這一愿望的實現飽含著作者對主人公的深深同情。即使從誓愿本身分析，也是有其合理性的。

首先，表明了與東海孝婦相同的清白心跡。其次是對百姓的呼吁，呼吁他們起來反抗。竇娥就像一個與惡勢力頑強抗爭的斗士，但像她一樣的人畢竟在少數。面對生活的逼迫，大多數人選擇了妥協。亢旱三年會波及一方百姓，但想起亢旱的原因，對麻木的他們也是一種喚醒。第三，亢旱三年必定驚動最高統治者，才會有竇天章來地方考察，為冤案昭雪。所以從情節發展上看也有其合理性。

亢旱三年對于讀者來說似乎是一種美與善的對立。在對竇娥的同情方面，她的誓愿實現我們會覺得很痛快，有一種期待視野被滿足的審美愉悅;但又因為這一誓愿是不符合日常道德標準的，因此就出現了一種文學中的審美與生活中“善”的對立。

然而正如馮沅君先生所說，三愿“乍看去頗快人意，動人心，細加尋思，便感到其中含有將斗爭勝利托于神祗的消極因素”③，這三樁誓愿也有作者自身和時代的局限性。竇娥畢竟不是為國為民犧牲的大英雄，她只是一個被命運左右又企圖反抗的弱女子。但即便如此，她的悲劇性也絲毫不亞于那些英雄悲劇，因為她更是一個時代的悲劇。她的悲壯慷慨、剛烈純潔和毅然決然的選擇，正是作者對理想人格的歌頌和追求。她一定程度上也是作者本人的化身。而作者超現實的手法，托以天命的形式，正是對竇娥一生不幸的代償與祭奠，也是“試圖用美麗的理想去代替那不足的真實”④。

注釋：

①于克彥.《若念楚州蒼生苦 縱是奇冤也不該——淺析竇娥刑場三誓愿》.《閱讀與作文》.2011/8

②楊萬元.《冤者的憤怒控訴，還是弱者的無奈哀鳴——關于三樁誓愿的新解》.《語文教學通訊》.2005/4

③馮沅君.《馮沅君古典文學研究論文文集》.安徽教育出版社.時代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2011/8，第98頁

④李明 杜正華.《文史哲通論》.天津大學出版社.2012/8.第54頁

參考文獻：

[1]關漢卿.《竇娥冤》[M].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0，12.

[2]馮沅君.《馮沅君古典文學研究論文文集》[M].安徽教育出版社.時代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2011，8：98.

[3]李明，杜正華.《文史哲通論》[M].天津大學出版社.2012，8：54.

[4]于克彥.《若念楚州蒼生苦 縱是奇冤也不該——淺析竇娥刑場三誓愿》.《閱讀與作文》.2011，8.

[5]楊萬元.《冤者的憤怒控訴，還是弱者的無奈哀鳴——關于三樁誓愿的新解》.《語文教學通訊》.2005，4.

[6]楊韋萍，周遠雄.《<竇娥冤>中三樁誓愿的美學透視》[J].《語文教學與研究》2006，10.

作者簡介：李笑妍（1994–），女，山東泰安人，漢族，本科，漢語言文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