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文心雕龍·神思》中,劉勰突出了藝術想象的重要性,同時提出了創作與時空的關系。本文重點從文學創作與時間,空間的關系,以及作家對時空的創造三個角度,聯系具體作品分析《神思》的時空觀。跨越時空的“神思”擴大了文學創作的內涵,豐富了作品的藝術效果,是影響文學創作的重要因素。
關鍵詞:文心雕龍;神思;時空觀
司馬相如曾言“賦家之心,包括宇宙,總覽人物”[1],已有跨越時空,包舉宇宙之意;陸機有云“觀古今于須臾,撫四海于一瞬”,增添幾分暢達自信,行云流水之感;劉勰又云:“文之思也,其神遠矣。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2],創作構思已然達到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之境。早在西漢,司馬相如就注意到創作者思維廣闊,跨越時空的重要性,并列為寫作的要求。及至《文心雕龍·神思》,與前人相比,對文學創作的想象構思與時空關系有了更加深入而具體的解釋。
《文心雕龍》中的“神思”指的是在創作構思中,一種不受時空限制的自由藝術想象。“神”,大概指出了想象活動微妙,難以捉摸的靈動玄妙之感,思,則是一種能動地反映客觀世界的思維及心理活動。“神思”既是創作的思維特征,也是創作的總綱。其特征是“思理為妙,神與物游”。《神思》特別關注了創作的時空觀。“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一句,“思接天載”,點出了“神思”的時間體驗。作者的構思想象可以自由地徜徉在無邊無際的的思維世界中,千年萬年的時間不再是不可跨域的鴻溝,流逝的時間不再遙不可及,反而能夠重新流轉,成為為作者所用的資源與財富。跨越時空的詩詞,通常更能表現出作者博大的胸襟和關懷,帶給讀者奇特的審美體驗。如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中寫道:“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東坡是北宋時人,故國神游追憶三國時周郎公瑾,英姿雄健,睿智卓越,風度翩翩,從容笑談間曹軍灰飛煙滅的歷史佳話。今時今日,同一片土地,蘇軾流連于此,思緒跨越千年,用古人事跡寄托當下之幽情,由此感嘆人生如夢,前路坎坷,繁華不再,用超脫的態度來疏解苦悶,勸勉自己用豁達之心來面對人生。蘇軾不僅能夠“以意授予思”,還做到了“言授予意”[3],遣詞造句貼切精巧,思理情懷皆在其中,言辭的“韻外之致”,留給讀者想象,回味以及重新思考人生的空間。“視通萬里”則更偏重于“神思”的空間體驗。無論此刻作者身在何處,距離不能阻礙思維的腳步,正如開篇所說:“行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闕之下”[4],千里外的聲音和物象,都能出現在眼前。如白居易詩:“邯鄲驛里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寒冷冬夜,白居易身在異鄉,尤為牽掛故土。而詩人沒有選擇從自己當下感受出發來寫思鄉,反而跳躍到家中,描繪出親人在深夜,應該還掛念著談論著遠行人的畫面。時空被無限擴大,遙遠的景象和聲音都入詩人之眼、耳,精煉的表達,真切的情感讓巨大寬廣的時空都帶上了溫度,讓人感覺到親情的溫暖和心靈相通的默契。無論是詩詞本身的藝術還是它們帶給讀者的審美體驗,都是“神思”融合濃縮了浩渺的時間空間,將意義凝結在話語之上的成果,“神思”的對創作重要意義不言而喻。
時空無限,時間是確認現在和當下的一種方式,空間往往隨時間一同被認知。作者有本身所處的時間,而他駕馭時空的能力,往往取決于“神思”所能達到的高度和成熟度。面對這樣一個主觀精神,劉勰說:“夫神思方運,萬途競萌,規矩虛位,刻鏤無形,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將與風云而并驅矣。”[5]劉勰的創見在于作家不僅可以進行超越時空的想象,這種藝術虛構,還能在作家自己設定的,虛擬的時空中發揮創造,將自己的飽滿的感情灌注于那個時空里的物象之上,融合諸多現實非現實因素,塑造出符合作家趣味和要求的藝術形象。以想象奇特瑰麗聞名的《夢游天姥吟留別》,作者在月色湖光的照映之下一夜至剡溪,登山途中目睹“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 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之奇景。身處高山之中,閃電撕裂天空,仙府石門訇然斷裂打開新的天地,顯現出了仙人的華麗居所,諸神飄飄然而下。詩中不僅表現出壯闊雄渾的氣魄,鏗鏘有力的聲勢和節奏伴隨著畫面同時浮現。作者圍繞一場游仙之夢來構思展開,運用夸張的手法來描述幻想中的世界,塑造幻想中的形象,場面活靈活現,驚心動魄。在一個全新的完全脫離現實世界的時空里,精巧思維和筆法技巧匯聚的一瞬,實現了精神與外物的交游。更可貴的是李白的詩句千變萬化卻始終未越于法度之外,正是將“神思”運用得純熟之至的表現。
劉勰在篇中還提出,“神與物游”需要“虛靜”的心態,平靜柔和地展開全方位的思考追尋,將無限的、活躍的思想內涵包蘊到心中。“積學以儲寶,酌理已富才”,作家也不可忽略知識的不斷更新和積累。功夫到家,才可不斷縮小語言運用與欲抒之懷、欲達之意之間的距離,做到“博而能一”,提升整篇文章的品格。“神思”作為“馭文之首術,謀篇之大端”,可以濃縮,超越,甚至創造時空,自由地翱翔于自然時空之上,強化了文學創作的審美價值和創作主體的能動性。作為創作之綱領,是藝術家創作的起點,也是謀篇的關鍵。
參考文獻:
[1]向新陽,劉克任.西京雜記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91.
[2][3][4][5]劉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龍注釋[M].人民文學出版社,295.
作者簡介:朱姝,女,山東大學(威海)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