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盅



少臣特別喜歡筆墨,也在不斷地磨煉自己的筆墨。盡管他在題材上也有許多突破,比如《午夜》的餃子,凳子上的《貓》,《農家即景》的雜物,都表現了他自己的生活感受和生活經歷。但是,他的這些取材并不是單純為了表現生活,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了可以表現“筆墨”意味的一些符號,由此而開發花鳥畫的新的表現領域。他也畫一些前輩花鳥畫家常畫的一些題材,比如松鶴、蒼鷹、茶壽等,一方面借助于這些題材表現人們審美定勢中的文人情懷,抒發自己的“胸中逸氣”,另一方面,通過這些題材磨合自己的筆墨與前輩之間的關系,不斷提高自己的筆墨內涵。中國的“筆墨”難以與外人道,因為它有豐厚的知識含量,因此,認知、學習、磨煉的交互過程是學習“筆墨”和認識“筆墨”必不可少的。少臣在經年累月中不斷深化自己對筆墨的認識,并確立自己的筆墨形態。他的同事張士增先生說他的為人“耿直爽快,不拘小節,崇尚行俠仗義”,這種品性的對應形象是大刀闊斧,淋漓盡致。所以他沒有沉湎于“三礬九染”的作風中,而是以寥寥數筆的大墨塊完成從構思立意到造型的全過程,感覺似風卷殘云,又好像是瞬間而過。在當代畫壇中,這種品格如晨星寥落,若白石老人在世也是門可羅雀。但是,少臣不以道孤而改弦易轍,他一以貫之地在他的藝術方式中不斷探索。
少臣還在不斷體會著“寫”的意蘊。這種連接于書法的藝術趣味和審美習慣,導引著中國的文人樂此不疲,并凝聚成“寫意”這一審美話語。“寫意”道出了中國繪畫的真諦,它區別于“寫形”,不是表面上的形式或風格的區別,而是文化本質上的不同,具有特殊的意義。在品評中,“寫意”又分出“大”、“斜”,少臣當然屬于“大”的一類。畫慣了大寫意花鳥的少臣,因為藝術也改變了自己觀察社會和事物的習慣,他說“人物在我眼里也和一只鳥,一片葉,一塊石沒有什么兩樣”,所以他也經常畫一些人物,“把人物也當成一只鳥,一片葉,一塊石去畫,一樣簡單,一樣自然,一樣純樸。”少臣筆下的人物,趣味盎然,與宋代那位著名的“梁瘋子”的《潑墨仙人》同曲同工。他畫夢蝶的莊周,相馬的伯樂,愛鵝的羲之,采菊的陶潛,拜石的米顛,醉酒的東坡,揮毫的賓虹,無不形神兼備,而用筆簡之又簡,省去了許多人物造型中的細節,正好像省去了鳥的羽毛、花的葉脈、石的紋路一樣。他用自己的方式演繹歷史上的人物,而表現出一種時代感,完全不同于粱楷的風格。在中國繪畫史上,由“野逸”而演化成自梁楷到八大的簡約風格,雖然一直不占主流的地位,但卻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風格樣式。這種簡約的風格之所以不能成為主流,是因為曲高和寡,自古能夠欣賞的都是少數人。今天,在繁復的社會形態和生活方式中,也注定了只有少數人能欣賞像少臣這樣的畫風。
少臣特別喜歡自然的真情,這是形成他的畫風的一個重要原因。能夠大寫的畫家如果沒有真情,那么,所謂的大寫也只能是表面的筆頭大一點、墨塊大一點而已。而那些大一點的筆頭和墨塊所反映出的則是畫面的粗陋。大寫意沒有中間狀態,要么是讓人回味無窮,贊嘆不已;要么是讓人倍感惡俗,不堪回首。大寫要有天分,說生而知之有點過,但確實有人是終其一生不能學而知之。少臣的品性是他的天分之一,他又非常好學,得白石老人五子良已、崔子范、盧光照諸先生指授,所以在大寫意的路途中不斷長進。當然,要達到數筆而勝千筆萬筆的境界,非一日之功,也非“廢畫三千”而可造就,因此,少臣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