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詠瑛
郭沫若的詩歌中塑造了一個充滿叛逆精神的自我形象,這種自我形象是“開辟鴻荒的大我”——“五四”時期覺醒的中華民族的形象,是“五四”的縮影,這一形象具有徹底破壞和大膽創造的精神。
(一)革命者形象
我們在簡單地了解了《女神》的背景信息后,不難發現:詩歌產生于一個思想混亂,民眾急切需要一個革命者振臂高呼,帶領有識之士沖破封建藩籬,徹底地破壞和掃蕩舊世界,破舊立新、勇于革命的大膽反抗與叛逆精神。詩人作為站在新時代的頂峰,以無比強烈的情懷和恢宏的氣概,呼喚著二十世紀革命風暴的來臨。在《序詩》中,作者這樣寫道:“我愿成個共產主義者”。在《匪徒頌》這一首詩歌當中,詩歌開篇即擺出自己的觀點,直截了當地批評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假革命者,接下來作者分別舉了以克倫威爾、馬克思、釋迦摩尼、哥白尼、羅丹和盧梭為代表的一群人。他們有著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是舊世界、舊制度的叛逆者、破壞者,新學說新思想的創立者和代表者。以六個格式一致的詩節熱情洋溢地表達了對“政治革命”“社會革命”“宗教革命”“學說革命”“文藝革命”和“教育革命”的匪徒們的歌頌,并且在每個詩節的后面都用了相同的“萬歲!萬歲!萬歲!”的反復詠嘆的模式,使得情感更突出。作者的革命情緒也就更加的躍然紙上了。
(二)大膽的自我表達者
《女神》的抒情主人公是一個舊時代的逆子,是一個大膽地反抗封建制度、封建思想的叛逆者,一個追求個性解放,要求尊崇自我的戰斗者。而要確切地表達這樣的狂暴有健全、富有力量又精神飽滿的形象,最好的辦法就是毫不猶豫地以第一人稱“我”作為詩歌的敘述者。 因此,本詩集當中的很多詩歌主人公都是以作者自己作為原型的。詩句中多次出現了“我的……我的……”這樣直抒胸臆的句子,有很多的詩句還直接引用了詩人的名字“沫若”,除此之外,作者的自我表達還是非常赤裸裸的,作者努力地做到“對追求自由者的大膽歌唱”。比如在《天狗》整首詩中,作者全部都是以“我”作為每一個詩句的開頭的,這樣的效果就使得作者的情感能夠隨著詩句的往下書寫,自然而然、毫不保留地迸發出來,給讀者以視覺和情感上的沖擊。
(三)光明的歌頌者和追求者形象
新文化運動和“五四”時期是中國社會最為黑暗的時期,大家都在嘗試著用不同形式、不同手段表達對于光明的追求和呼喚。在這樣的大潮流中,魯迅找到了他的立腳點,那就是他他那些立意深刻、文字簡練的短篇小說。而作為另一個旗手的郭沫若在歌頌和追求光明的道路上也開辟出了自己的處女地。在《女神》中充滿著作者對于光明的追求和贊頌。作者借助太陽、月亮、星星和火、油、燈等意象代表光明,通過對它們的追求和贊頌來借物抒懷。比如在詩集的第一首《女神之再生》中,就講了一個上古的故事:女神們先前消失于海水之中,原是“創造新鮮的太陽”去了。女神們所合唱的歌詞淺顯易懂、直白入里。詩歌最后是在驟然的光明中,舞臺監督上臺致辭,說明詩人“真正逃往海外去造新的光明和新的熱力去了”,同時號召讀者觀眾自行創造新生的太陽。
在《鳳凰涅槃》組詩當中,作者借鳳凰浴火重生的故事告訴了我們生命之火是永不停息的,只有光明才可以帶給鳳與凰以新的生命和生活。在《日出》中,詩人對太陽所取得的勝利歡呼雀躍,說“四野的雞聲”就是為它奏的凱旋的音樂。充分表現了詩人對一個將要誕生的新中國的熱情歡呼。本詩是《女神》中成功的詩篇。
而在《新陽關三疊》中,作者在每一個詩節的最后分別有這樣的句子:“你要叫我跟你同去嗎?太陽喲!”“我也想跟你同路去喲!太陽喲!”“我恨不能跟你同路去喲!太陽喲!”,本詩盡管是一首送別詩,但里面對于太陽的懷戀,對于光明的追求是毫不懈怠的。除此之外,在《心燈》《地球,我的母親!》《光海》《晴朝》等詩歌當中,以及借助歌頌“阿坡羅”和“普羅米修士”等人,都有類似的情感表達。
(四)勇敢的犧牲精神和強烈的死亡情節
現代作家歐陽斌在《生命的暗示》一文中對天才有過這樣的表述:“所謂天才,無非就是能最早最充分地認識自己的價值,從而以最直接的方式完成了生命由瞬間到永恒的有效轉化。” 郭沫若就是一個天才,他努力尋找著救亡國家的精神武器,他總是希望自己能通過詩歌的方式喚醒人民大眾。對于棄醫從文的郭沫若來說再沒有比找到一條救國之路更好的人生了,再沒有比開創一派新氣象更重的責任了。他認識到,時代賦予了他們這一代人以特殊的使命。為了實現這樣的理想和生命價值,他必須做出和同時代人更多的貢獻,付出比他們更多的努力或者心血,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郭沫若是深受雪萊、裴多菲等影響的人,對于“生命”“自由”和“價值”是有著許多的獨到的見地的。在理想和現實的殘酷對立中,郭沫若大膽表達自己的內心情感,尖銳批判時弊,而其中最為明顯的一點是對于生死的毫不避諱。縱觀詩集《女神》,你會發現作者在許多的篇章當中都有赤裸裸的表達。
在詩歌《鳳凰涅槃》中,作者描寫了一幅這樣的畫面:鳳和凰的死期到了,他們并不留戀現實的生活。在《鳳歌》和《凰歌》中,以鳳與凰對唱的形式,發出了詛咒天地的悲憤之音。鳳唱出了一支“天問”式的悲歌,詛咒著舊世界的黑暗與罪惡:“冷淡如鐵”、“黑暗如漆”、“腥穢如血”。和著風,凰也低昂起舞,用痛苦悲愴的音調述說著中華民族無窮的苦難:“流不盡的眼淚,洗不盡的污濁,燒不息的情火,蕩不去的羞辱”。這歌聲,充滿著對宇宙的質問,對時空的追問,叩響了生命與存在,有限與無線,永恒與瞬間的脈搏。在《群鳥歌》中,巖鷹、孔雀、家鴿鸚鵡等鳥禽的拙劣表現,增加了詩歌的悲壯感和孤獨感。在《鳳凰更生歌》中,鳳與凰浴火重生,超越時間和空間的艱險,超越現實和過去的囚籠,超越了生死,到達了“涅槃”的超人境地。可以說,征收詩歌表達了作者要毀滅一個舊世界,創造一個新中國的強烈愿望。這一種愿望必須是生死湘搏,舍我其誰的。在征收詩歌中,我們明顯地感受到當年維新派代表人物、“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譚嗣同的那種“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豪邁氣概。
在《天狗》中,作者創造的“天狗”意象,高呼“我是一條天狗呀!”毫無世俗的顧忌思想的羈絆。高叫著把“月”“日”“一切的星球”“全宇宙”都吞噬了,一個意志強烈、毀天滅地的詩人形象躍然紙上。作者直面黑暗的舊世界,以滿腔的熱情和直抒胸臆的方式呼喚新的時代的到來。這在當時是需要何等的勇氣和魄力呀。特別是在詩歌的結尾處:“我便是我呀!我的我要爆了!”一個連同詩人自己在內的整個舊世界,在個性覺醒和個性解放的強力沖擊下毀滅了。而在《勝利的死》這首詩中,作者借愛爾蘭志士馬克司威尼為了國家的自由和獨立被處死的事情,熱情歌頌那“悲壯的死”和“金光燦爛的死”,認為他們就是“同等凱旋的死”和“勝利的死”。 在《死》這首詩中,作者琢磨著“死”,把“死”看成“真正的解脫”,把“愛”比喻成“死”。覺得“死”就是妙齡的少女,自己就是害羞的情郎。郭沫若說“很想見你”,其實是看到了它的甘美和生命意義,看成是“生”的延續。在《死的誘惑》和《火葬場》《蜜桑索羅普之夜歌》《鳴蟬》等詩歌中都有對死亡的歌頌和贊美,也有對死亡意義的認識和向往。在作者看來,一個人的死不是社會的終結,它更應該是歷史的延續,生命的延續。為著這種延續,必須要犧牲自我,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說,作者歌頌死亡,就是在歌頌生命。作者的濃烈的死亡意識,并不能掩蓋其對新生的憧憬期望。
郭沫若的詩歌是當時的一篇戰斗檄文,引領者我們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