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怎樣煉成的

焦點芳談

1，

馮瑾跟衛志杰鬧別扭回娘家，這不是頭一遭，可破天荒的是，三天里，衛志杰人沒現身，電話也沒一個！馮瑾窩在娘家的小閨房里，把啞巴一樣的手機摔床上，內心獅吼，好你個衛志杰，你是要造反啊！

上周，馮瑾去銀行辦轉存，發現銀行卡上少了5萬塊錢！她質問衛志杰，人家倒是一口老實承認錢是他取的，朋友急用，事后因為工作上有個大項目要跟進，忘了跟她匯報。

馮瑾半信半疑：“就這么簡單？”衛志杰不容置疑：“就這么簡單！”馮瑾還真不信了，她問衛志杰是哪個朋友急用，衛志杰的電話里有人喊他去開會，他隨口答是大胖。馮瑾致電大胖，她學精了，沒開門見山，而是采取諜戰片里的迂回試探、旁敲側擊，果然，大胖并不知道這5萬塊錢的事，衛志杰撒了謊。

一連幾天，馮瑾和衛志杰的家庭生活就圍繞在這5萬塊錢去哪兒了的主題上，衛志杰先是說他口誤，不是借給大胖，是借給大馮，后來又說是大馮的哥們，最后拋下一句：“做夫妻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這日子還怎么過？你愛信不信，我就一句話，我問心無愧！”

馮瑾下不來臺，一跺腳回了娘家。以前，他們也這么鬧過，比如衛志杰忘了馮瑾生日、跟朋友喝酒晚歸等，他們也吵吵鬧鬧，馮瑾罰他睡過客廳沙發，回過娘家，至多一兩天內，衛志杰一定使出渾身解數哄得馮瑾臉上的“烏云”散盡陰霾轉晴，倆人繼續蜜里調油地過小日子。

在娘家這三天，馮瑾的日子并不好捱，老媽的更年期癥狀來勢洶洶，情緒波動大、脾氣暴躁，哪兒哪兒都不順她的心，經常左手拿紙巾右手拿著小藥瓶，爺倆伺候她跟伺候慈禧老佛爺似的。晚餐老媽要吃土豆絲老爸炒了個土豆片，就摔了筷子，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跟女兒委屈哭訴，老爸在一旁抽了兩支煙，系上圍裙下廚房，十幾分鐘后端了一盤醋溜土豆絲出來，老媽這才中止批斗大會，心滿意足開吃。馮瑾看得心里發酸，衛志杰要能像老爸對老媽這樣，她婦復何求啊！

馮瑾洗碗的時候，老爸小偷一樣閃進廚房：“沒事別瞎折騰，早點回家好好過日子，志杰那孩子不錯，你別老轄制人家，我跟你媽也是打你們這樣熬過來的，等你們一起多經歷點事，這婚姻就煉成了。”老媽以為馮瑾回家小住是為了陪她就診取藥方便，所以他們爺倆談論衛志杰都得是“地下活動”。

馮瑾并不贊同老爸的觀點，婚姻不就是倆人搭伙過家家嘛，你敬我一丈，我當然回敬你一尺，如果過不下去了，也不過你是你我是我，這地球離了誰還不照轉！

馮瑾正要反駁老爸，口袋里的手機響了，醫院做護士的閨蜜打來的：“你們家安志杰開車撞了人啦，就在我們科的監護室，你怎么沒事人一樣……”

馮瑾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花。

2，

馮瑾一口氣趕到醫院。病房門打開，衛志杰端著便盆走出來，倆人都怔了一下，馮瑾不容分說搶過便盆：“你一大老爺們，干這活不方便，我來。”衛志杰驚訝：“你怎么來了？你心高氣傲的又有潔癖，干不了這個，你先回你媽家住幾天，等我忙完這攤事就去接你！”衛志杰搶回便盆，用胳膊肘往外推她。衛志杰是在開車去馮瑾娘家的路上撞的人。當時天快黑透了，衛志杰正撥打馮瑾手機，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滑著排輪橫沖出來，他趕緊踩剎車，事故還是無法避免。

望著衛志杰走向洗漱間的背影，馮瑾心里發澀，這個男人身材并不高大也不健壯，可凡事就是愛一個人死扛！

馮瑾轉身出了醫院，等她再次回到病房前時，手里多了洗漱用品、盒飯和水果。衛志杰嗔她：“你怎么又回來了？”馮瑾原本想說：“咱倆是夫妻，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一個人躲清靜去？我馮瑾干不出這沒良心的事！”可話一出口就變味：“我是來找你算清楚5萬塊錢那筆賬的！”如假包換的刀子嘴豆腐心！

車禍女孩叫樂樂，樂樂媽一開始對衛志杰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馮瑾一再保證他們夫妻倆會對這件事負責到底，又拉來當班的閨蜜跟女孩媽媽一遍又一遍詳盡解釋，幸好衛志杰車速慢、剎車及時，樂樂只是髕骨輕微骨裂，打上石膏好好治療觀察，臥床靜養應該能很快痊愈。馮瑾特意買來丹尼熊絨毛玩偶給樂樂作伴，又搶著給樂樂洗臉梳小辮講故事，樂樂媽媽面色漸漸緩和下來，與衛志杰接觸時也不那么敵視排斥了。

這天，樂樂媽媽下班堵在路上趕不過來，換藥時間到了，樂樂又哭又鬧各種不配合，馮瑾耐著性子上前哄勸，發髻被樂樂扯散了，真絲絲巾被樂樂當成了揉眼淚鼻涕的紙帕，醫生給樂樂做創口消毒時可能手重了一點，樂樂手腳亂彈蹬，一肘窩搗在馮瑾左眼上！衛志杰沖上去按住樂樂大吼：“樂樂，聽話不許動！不然叔叔要打人了！”樂樂居然吃這一套，小貓一樣蜷縮在衛志杰懷里。

看到馮瑾的青眼窩，樂樂媽過意不去，她告訴馮瑾夫婦，自己跟老公離異兩年了，這孩子一直愛粘她爸，她爸也愛像衛志杰剛才那樣嚇唬她，衛志杰那一吼，樂樂從他身上找到了爸爸的影子。

病房里留下樂樂娘倆，衛志杰拉著馮瑾下樓。醫院大門外，衛志杰攔下一輛出租車，把馮瑾往車里一塞：“你要再敢來醫院，就永遠別想知道那5萬塊錢我給誰了！”

馮瑾沒辯解，也沒回娘家，而是回了他們的小家，燉湯煲飯洗衣打掃，做好后援工作。她倒不是怕那5萬塊就此成為懸案，一個家大事臨頭，有主有次，她不想給他添亂擾心，他好，她才能好。

3，

一個月后樂樂出院，保險公司也進行了賠付，于情于理，這起事故告一段落，仁至義盡的衛志杰和馮瑾可以就此翻篇兒，回歸從前的生活。可樂樂不甘心就此與她的衛叔叔告別，不是打電話來跟他分享同學趣事，就是撒嬌讓衛志杰周六帶她去山頂公園玩，馮瑾有幾次想提那5萬塊錢的事，可看到衛志杰這段時間又忙又累瘦了一圈，就把話咽回肚里了。

周五下班前，衛志杰接到樂樂媽的電話，樂樂媽問他明天有沒有空，她包了餃子，樂樂想讓他來一起吃。衛志杰一口就答應了，他記得馮瑾最愛吃餃子。

周六中午十一點半，衛志杰如約登門，樂樂小喜鵲般把她的衛叔叔迎進門，嘰嘰喳喳指著餐桌上鋪滿的生餃子說是三鮮餡的，那個是羊肉餡的，還有青椒雞蛋餡和香菇雞肉餡的。衛志杰笑：“太隆重了，這擺明是餃子宴嘛！”樂樂媽聞聲從廚房出來，笑得像朵迎著驕陽的向日葵：“聽樂樂說你愛吃餃子，就是一頓家常便飯，你愛吃我們娘倆就高興。”馮瑾拎著剛采買齊全的零食水果晚一步進門，樂樂媽臉上的笑容一收，扭頭下餃子去了。

餃子陸續上桌，樂樂媽把蝦仁三鮮餡的那盤擱在衛志杰面前，衛志杰接過盤子挪到馮瑾面前，他知道她最愛這口。樂樂媽端起一盤青椒雞蛋的餃子做調換：“你們男人工作累精力消耗大，多吃點海產品對身體好，我們女人要減肥，青椒雞蛋不會發胖。”三鮮餡餃子轉了一圈仍舊擺著衛志杰面前，他夾起餃子往馮瑾碗里放，馮瑾在桌下踢了他一腳，吃什么餡兒的餃子事小，沒必要大家掃興，她明顯感覺到樂樂媽做這頓飯是沖衛志杰，她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衛志杰酒量不行，兩罐啤酒下肚，顴骨緋紅。樂樂媽一驚一乍他肝有問題，抓起他左臂上一個穴位就按，說這個是養肝保健的穴位。衛志杰尷尬抽回手臂，被樂樂媽按住：“你那么疼樂樂，這點小事，應該的。”

馮瑾坐不住了，拉起樂樂下樓買冰激凌。

4，

餃子事件讓馮瑾覺察出樂樂媽對衛志杰動了心思，樂樂媽離婚兩年，有房有工作，人長得又成熟嫵媚，一直單身大概就是沒找到一個既有感覺又能跟樂樂處得來的男人吧。5萬塊錢、車禍、樂樂媽，一件事連著一件事，馮瑾覺得煩透了，她捉摸不定衛志杰到底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又到周六，衛志杰穿戴整齊要出門，馮瑾擋在門口：“又是帶樂樂出去玩吧！如果讓你在我跟樂樂媽之間選一個，你選誰？”衛志杰看看表不耐煩道：“你又來了！別胡鬧！你倆完全沒有可比性！”說完徑直出門。

一個人呆在家，馮瑾一會兒想回娘家，一刻抄起電話要打給樂樂媽，一時又咬牙切齒想大不了離婚，這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

晚飯時間，老爸慌慌張張登門，他接了個電話，衛志杰進派出所了！因為擔心更年期老伴忙上添亂火上澆油，他沒敢在電話里多問，直奔女兒家拿主意來了了！

5，

馮瑾勸說老爸回家等消息，她拿了銀行卡和家里所有的現金，一個人趕往派出所。一路上，她不停在內心祈禱：衛志杰！不管出什么事你都不能有丁點閃失，地球離了你照轉，咱家離了你就轉不了了，只要你好好的沒事，什么5萬塊錢、什么樂樂媽通通一筆勾銷！

馮瑾踏進派出所大院，衛志杰正跟一個著裝警察、兩個便裝男子拉拉扯扯。馮瑾豁出去扯著嗓子喊：“警察打人了，有人管沒有！大家都快出來看啊！”

捂住她嘴巴的，是衛志杰。衛志杰給她介紹：“我沒事，你誤會了，這位是負責咱們案子的劉警官，這兩位是市電視臺的節目編導，他們欄目邀請我上鏡現身說法，我答應過你爸守口如瓶，極力推辭這才拉扯起來！”

原來，半年前，馮瑾老爸盲目聽信攬儲人說存錢到地下錢莊可獲得高額利息，一時起了貪念，把一張5萬塊的存折取出來存到地下錢莊。兩個月前老家親戚來借錢，老爸去取錢才得知地下錢莊的頭兒卷款跑路。老爸找到衛志杰，兩個大男人報警后在派出所墻外抽了一地煙頭商量決定，不能讓借錢的親戚白跑一趟，馮瑾老媽不但更年期癥狀嚴重而且還有心臟病，她知道這事只能雪上加霜，心直口快脾氣暴的馮瑾也得一并瞞著，天大的事有他們兩個大男人一力擔著。

今天下午，衛志杰把樂樂送回家的返程途中，接到派出所電話，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作為受害人的全權委托方，有些情況需要他去配合調查。了解案情真相的馮瑾臉一紅，連聲跟諸位賠禮道歉。

從派出所出來，衛志杰告訴馮瑾，樂樂今天與他約會的目的，是想讓他帶她去找爸爸，她很想念爸爸，希望愛喝酒愛動手打人爸爸改掉壞毛病，與媽媽合好如初，那她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樂樂媽得知樂樂的心愿后，摟著她默默流淚，然后微笑與衛志杰說再見。

馮瑾突然明白了老爸常掛在嘴邊那句話的真正意義，沒事別瞎折騰，好好過日子，每一對從青絲熬成白發的夫妻都是這樣并肩走過來的，夫妻要多經歷點事，一起沖鋒陷陣，在歲月里同進共退，互相掩護，彼此扶持，一起笑一起疼。

相濡以沫、鍥而不舍的婚姻就是這樣煉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