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冰山下的世界了？

李莉

1

欣欣從小反應就比別人慢半拍，為此，她很恐懼數學王老師每天雷打不動的口算練習。

當王老師指著黑板上的口算題，用嚴厲的目光掃視全班，點到學生名字，要求他立即報出結果時，欣欣便覺得心跳加速，頭腦里一片空白，只好低下了頭，恨不得讓自己遁形消失。

可是越是害怕，越是容易被老師抽到。被點到名字的欣欣站起來，看著黑板上那兩個數字相加，心里緊張地計算著，卻總也算不出結果。

“你數學怎么這樣差？”王老師嘆口氣，又抽其他同學，隨著那同學響亮地報出計算結果，老師冷冷的目光瞟了眼欣欣，欣欣便覺得滿臉發燙。

等坐下來，欣欣再看著黑板，心慢慢靜下來，那計算結果竟準確地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王老師讓欣欣請家長。當欣欣的爸爸帶著謙卑的神情來到學校時，老師便告訴欣欣爸，他女兒是如何的笨。欣欣爸嘆了口氣，說：“老師，這孩子我知道，她腦子不好使，她從小就這樣。”爸爸的話平息了老師的憤怒，而欣欣卻在爸爸失望的話語中，神情黯然了。

2

四年級的一次數學考試，欣欣慢慢地做著題。面對著空白的草稿紙，而不是數學老師那嚴厲的面孔，她心里很靜，思路也變得很清晰。

一道道題，便這樣細心地算出來了。

欣欣自信地交了卷，她用工工整整的數字和干干凈凈的運算過程，在證明著自己的努力。

欣欣沒想到，這次考試，一向成績中等的她竟得了一百分。她更沒想到，當她滿心喜悅地去拿試卷時，王老師狐疑地看著她，低聲嘀咕了句：“真不知道這成績你是怎么得來了？”那一句話如一根針一樣扎在欣欣的心里，她的笑容瞬間凝結。

第二次數學考試，王老師在發下試卷后，叫了欣欣的名字，示意她看講臺旁邊多余的那張桌子，說：“這次你單獨坐在這兒考。”

欣欣詫異地坐在那張桌上，心里正在猜想老師為何要讓自己坐這兒，又聽見王老師說：“我敢保證：你單獨坐，肯定不會考出那么高的分數。”

王老師的“保證”就像魔咒一般，欣欣想努力去抗拒被預言的命運，卻已被老師的懷疑弄得心亂如麻。

她努力克制著手的顫抖，努力調整自己的思路，卻無法集中注意力做試卷了。

那張試卷，她做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欣欣聽到王老師報出她的成績：78分。

王老師嘴角有了一絲笑意，說：“這才是你真實的分數嘛。”

這是欣欣第一次被“預言”，而且，不幸言中。

3

讀初中了，數學老師是個年輕帥氣的男老師，姓黃。

黃老師第一天上課時說：“小學無論成績好壞都成為過去，我不會去看你小學時的成績，那都是歷史。你們在初中階段，都是重新清零后站在新的起跑線上，大家都是平等的，都要加油。”

然后，當著全班的面，他將本班的小學畢業成績單撕了。

欣欣見到那個不堪的成績就這樣在他手中成了碎片，她覺得撕掉的還有那段不堪的往事，心里一陣釋然。

黃老師在教學自余，喜歡看教育心理學方面的書，他也總會把看到的一些內容選擇性地講給學生們聽，這些林林總總的內容，總能點亮欣欣的雙眼。

一天，黃老師在黑板上畫了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冰山，然后寫下了兩個大大的字：潛能。他說，浮在水上的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有10%，而沉在水面下的有90%，這正如我們的能力。我們的能力用上的只有10%，那些沒用上的能力占90%，這些潛在的、尚未開發的能力就叫潛能。

他還補充說，有的人，現在看似很平常，但具有很強的潛能，一旦開發，一定會很優秀。

這些話，如一道光，照亮了欣欣的心。她凝視著講臺上的那座冰山，暗暗在想：我會是那種有潛能的人嗎？我會很優秀嗎？

4

期末過后，學校召開家長會。

欣欣的媽媽來開會。她與黃老師交換意見后，眼里充盈著滿滿的激動和喜悅。

到了家，媽媽當著爸爸的面，很激動地對欣欣說，“黃老師讓我們好好培養你，他說你有潛能。他說有潛能的人，肯定會變得很優秀。”

爸爸愣了一下，便走向了廚房，大聲說：“今天加點菜，欣欣最喜歡吃炒雞蛋了，我來做。”在飯桌上，爸爸一邊為欣欣夾菜，一邊問欣欣要點什么教輔資料，他明天就去為她買，他說他不能委屈一個即將變得優秀的女兒，他會全力支持女兒的進步。

這個家庭，因為黃老師對欣欣的那個會優秀的“預言”，第一次對欣欣的未來有了美好的憧憬。

那一天起，欣欣的心就充盈著喜悅和力量。

欣欣變了，她能靜靜地思考那些數學應用題，并能慢慢解答出來;她下課開始舍不得離開座位，總是拿出數學課本中最難的題去思考，堅信能找到答案;她甚至開始訓練自己的口算，竟也能輕松地快速報出得數。

這樣一個曾經的數學中等生，竟在一次又一次數學考試中，慢慢提高著分數，最后成績居高不下了。

奇怪的是，欣欣的同桌，那個男生也像是中了魔似的，下了課，也在研究著那些數學難題，并為解答出來而歡喜異常。

兩個人的數學成績都在飛速提高，迅速成了數學學優生。

5

欣欣一直沒把黃老師認定自己會優秀這事說出去，她把這當成心中最美好的秘密。

但是那天數學考試她考了一百分，同桌男孩看著那個滿分，忍不住贊揚道：“你怎么越來越牛了？”

她在強烈的喜悅中，終于還是沒有守住秘密，悄悄地、有點驕傲地對同桌說：“你知道嗎，黃老師說我在數學上有潛能。我原來還不相信，現在我不得不佩服他，他的預言可真準。”

“怎么？他也說你有潛能？他也給你下了預言？”同桌驚訝地張大嘴。

也？她在琢磨著這詞，一下明白家長會后，同桌為何也像打了雞血一樣地學習。

兩個孩子便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心中溫暖如陽光。

欣欣不知道，黃老師到底看到了多少同學冰山下的世界？說多少同學有潛能？讓多少個同學活在自信中？

她只知道，她的人生，在黃老師贈予了美好的預言后，就被漂亮地改寫了。

編輯 吳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