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外婆

孟汝律

五年前，外婆，您八十歲；您的孫女，我，十一歲。

今年，我，已經十六歲；您，我的外婆，依舊八十歲。

夏天，根本沒胃口吃東西的我望著滿桌子的菜茫然了，母親很生氣地甩出一句：“你愛吃不吃！”便回到房間里去了。我忽然想起，我跟您一樣，在夏天總是沒胃口，吃不下東西。在另一個世界，你會不會因為太熱吃不下飯又瘦了呢？以前的您，會給我煮稀粥，炒黃豆，斟米酒，再配上幾條咸蘿卜，讓我夏日的餐食變得美味而精致。當我吃得興致高漲時，會端著飯碗跑到院子里逗小豬玩，而您則坐在臺階上用無牙的嘴吮咂著給我熬粥所剩下的米湯。在另一個世界里，您就別再喝米湯了。您每次喝米湯時，滿臉的老年斑被牽動的皺紋扯成一塊一塊，一縷一縷，皮膚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似的。操勞一輩子的雙手輕輕托著已用了大半輩子的粗瓷碗，嘴角微微上揚，笑得那么慈祥、溫柔。

五年前的夏天，一個五月的夜里。舅舅一家人都外出了，您從廚房里端起一碗米湯，搖搖晃晃走到桌子旁。停了一會，您又端起飯碗，又搖搖晃晃地出門招呼貪玩的我吃飯。突然，您被一塊凸起的地面絆到，于是，輕輕的一聲——“砰”，一只藍布鞋飛了出去，白色的粗瓷碗落下，乳白的米湯與可怕的猩紅交織在一起……您的生命，被永久地定格在了八十歲。

五年了，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夏天的夜晚，一群打扮得怪模怪樣的和尚、道士，在您肅穆的靈堂前又蹦又跳，又歌又唱。那些所謂的親朋好友，在隔壁的房間里高聲談笑，絲毫沒有悲痛，甚至會自覺不自覺地說些您的不是，雖然，您已經離他們而去。我捂住耳朵，沖出氣氛壓抑的孝堂，恨恨地瞅了一眼烏煙瘴氣的親友室，來到村外的小河旁沉默。一任臉上冰冷的液體滑落，融入河水，隨它遠去……

外婆，如果您多吃點飯菜，不總是喝米湯，也許您就有力氣跨過那凹凸不平的地面了啊。

如果我早知道，您給我做的那些菜肴，本是您的最愛，您會不會不再喝米湯，而是和我一起坐在桌旁好好享用呢？

如果，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

我已經沒有機會回到過去，為自己的自私、貪玩而后悔了。我的心好痛好痛，我好后悔好后悔……

只是，我好懷念您啊！我親愛的，外婆！

【另辟蹊徑】

本文借助外婆去世后守靈情景和去世原因，表達了作者無限的思念和后悔。但“懷念”是一個外延很寬泛的概念，這就為我們“另辟蹊徑”提供了很大的空間：懷念過去的童真，懷念遠方的親人，懷念既往的游戲，懷念美好的友誼，懷念逝去的歲月……就本文而言，還可以在外婆去世的原因上發散一下，會使“懷念”更深切，悔意更深沉。

（棗陽杜春香老師薦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