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新朋友

Olivier Zajec

2014年11月的布里斯班G20峰會期間，奧巴馬、安倍晉三和澳大利亞總理托尼·阿博特就防務問題展開了對話。安倍晉三與阿博特是美國西太平洋安全體系的兩大支柱，這一體系還包括了韓國與臺灣地區。對于中國在領土問題上向鄰國施加的壓力，日本和澳大利亞像美國一樣感到擔憂。

盡管兩國經濟聯系日益增強，但日本對中國的疑慮依然根深蒂固，釣魚島爭議更是無助于事態的改善。相比之下，澳大利亞的對華態度就不那么受人關注了。澳大利亞是美國的堅定支持者，兩國之間的國防條約已有長達63年的歷史，美國本土之外最大的衛星追蹤基地之一就位于澳大利亞，該國還是五角大樓領銜的全世界監聽網絡的一員，并毫不猶豫地參與了阿富汗與伊拉克戰爭。澳大利亞2015年的國防預算增長了6%，正計劃增強自己的海軍，并與美國簽訂了新的協定——將有2500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駐扎在達爾文軍事基地。此外，正是在2011年11月對澳大利亞國會發表的講話中，奧巴馬宣布了美國的“再平衡”戰略，將美國的戰略重心從歐洲和中東轉移到亞洲。

疏遠奧巴馬

然而，阿博特（一個否認全球變暖的保守派）和奧巴馬（將氣候問題作為自己政策的重要內容）之間的關系是冷淡的。就在G20峰會后不久，阿博特不顧奧巴馬的警告，利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進行國事訪問的機會，前所未有地提出要與中國建立良好的關系。

離開布里斯班前，奧巴馬曾總結道：“我們面對的問題是，怎樣的未來將成為這個世紀亞太地區的定義。我們是會變得更加一體化、更加公正、更加和平，還是邁向失序與解體？這就是我們的選擇：沖突還是合作？壓迫還是自由？”這種表述非常像冷戰初期的杜魯門主義。澳大利亞媒體覺察到了這種相似性，但阿博特似乎無動于衷，依然津津樂道于中澳伙伴關系。習近平的訪問的確強化了雙邊關系：范圍廣泛的自由貿易協定簽訂了，地區政府首腦參與的論壇也揭幕了。

習近平很熟悉澳大利亞，在成為國家主席之前他就訪問了澳大利亞的所有州。中國的兩大目標被澳大利亞媒體總結為：“首先在2020年前將國內生產總值和人均收入翻一番;其次在本世紀中葉將中國建設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現代化國家。”這給他們留下了非常正面的印象，只有來自澳大利亞綠黨的一位議員敢于在香港問題和中國的政治犯問題上向習近平提出質疑。阿博特顯然更愿意關注中澳關系中的閃光點。

但依然存在著少數批評的聲音。一位戰略與國防學者就認為阿博特的政策是危險的，破壞了澳大利亞精心維護的亞洲鄰國與西方之間的平衡：“阿博特無助地在地區力量的兩極之間搖擺，一會兒站到美國一邊，一會兒又站到中國一邊，對于到底要怎么做沒有清晰的想法。我們最后只會兩邊不討好。奧巴馬的講話表明對于中國的雄心，他唯一的回復只能是毫不妥協但成效不足的‘再平衡戰略;習近平則表明中國的目標是將美國徹底排擠出亞洲，對我們而言這同樣不可行。”然而這位學者低估了中澳友好的重要性，與阿博特的個人行為無關，兩國間的聯系只會越來越緊密。

2013年澳大利亞國防白皮書宣布，不再將中國視為敵人，這扭轉了2010年白皮書中針對中國的激烈態度。2015年的白皮書也不太可能再度回到2010年的立場，但可能提及“印度洋—太平洋”這一說法，這表明澳大利亞試圖通過將印度變為自己的伙伴來擴張和鞏固自己的地緣政治影響力。2014年下半年阿博特和印度總理莫迪分別訪問了對方國家，并對國會發表了講話，這都是歷史性的第一次。盡管澳大利亞將印度留作后手，并且對中國侵略性的海洋政策表示反對，很多分析人士還是察覺到了兩國外交關系的轉變。這一轉變發生在看上去不太可能采取如此實用主義策略的政府執政期間，更加突顯了其重要性。

擁抱“大塊頭”

就在G20峰會的幾周前，澳大利亞政客向不久前去世的來自工黨的前總理高夫·惠特拉姆致以了敬意。惠特拉姆是首位承認共產黨中國的澳大利亞領導人，這一決定在當時受到了猛烈批評，如今他卻被贊揚為具有遠見卓識。中國目前是澳大利亞最大的貿易伙伴，澳大利亞的出口品——從魚類到鐵礦石——都嚴重依賴于中國的消費與投資。2013年澳大利亞向中國出口的總值達到了840億美元，向美國的出口總值僅為160億美元。

澳大利亞擁有100萬華人公民。意識到了地區格局的轉變和相互依賴的加強，許多澳大利亞精英開始呼吁改變對待中國的態度。前總理鮑勃·霍克最近表示：“亞洲地區的國際政治正在我們眼前發生轉變……我們才剛開始認識到中國的財富、實力及其雄心，并對中國是怎樣的一個國家作出理智的判斷。”

2014年5月中澳關系學會成立了，擔任其主席的是前外交部長鮑勃·卡爾。該機構的副主席將問題總結為：“將于2021年步入中產階級的5億多中國人將帶來怎樣的機遇與挑戰？這一歷史性的發展將對澳大利亞的各行各業產生全面影響。”旅游業已經在向阿博特施加壓力了，希望利用新達成的自由貿易協定，大幅增加發放給中國人的簽證。盡管彼此對于安全問題仍然心存顧慮，但單單憑借“再平衡”政策本身似乎很難阻止中澳兩國相互吸引。

在奧巴馬發表“再平衡”講話的三年之后，習近平在對澳大利亞國會的講話中表示：“中國是人群中的一個大塊頭，其他人肯定要看看大塊頭要怎么走、怎么動。”澳大利亞很清楚自己的鄰居擔憂的是什么，但他們對這個“大塊頭”的態度似乎從謹慎變成了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