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晴 哈麥
八零頭上的陳正道在電影圈還是新人,這位學設計出身,因搗鼓DV短片和電影結緣,拍過陳奕迅《lonely christmas》、容祖兒《獨照》等MV,2005年憑長片導演處女作《宅變》開始被關注的臺灣導演,至今已完成了6部長片電影,外加幾個短片。
出道十年后的2014 年,他交出了《重返20 歲》這部被他形容為“愛情親情喜劇”的十周年紀念作品。《催眠大師》刷新國產懸疑電影票房的最高紀錄,獲得極高的評價,陳正道卻只給自己這部作品打75 分。這一次,他給《重返20 歲》打了80 分。
2004 年處女作《狂放》入圍當年威尼斯影展國際影評人周競賽單元與東京“亞洲之風”競賽單元;2005年作品《宅變》在臺灣創下約一千八百萬的票房佳績;2006 年因《盛夏光年》轟動一時;2011 年轉戰內地拍攝電影《幸福額度》;2013 年憑借《101 次求婚》躋身“億元導演俱樂部”;2014 年《催眠大師》刷新國產懸疑電影票房的最高紀錄……十年晃眼而過,陳正道取得的成績讓人咋舌,而他不過三十出頭。風格多樣,跟著時代在變的他,未來的道路還很長,潛力無限。
拍一個老太太變成20 歲小女生的故事
“我做了一個很美的夢。真的,說出來可能你們都不會相信。” 這是《重返20 歲》的臺詞。用它形容陳正道拍攝這部電影的心情恰如其分。
事情要從2013 年8 月說起。彼時,韓國娛樂巨頭CJ 公司啟動了電影“一本雙拍”的計劃,即用同一個劇本《芝美》同步開發中韓兩個版本的電影,韓國方面由《熔爐》導演黃東赫指導,中國方面則找到了陳正道。“劇本把我看哭了,這樣的故事應該說給觀眾聽。”他這樣形容自己拿到劇本的感受。但是,由于忙于《催眠大師》的拍攝和后期處理,陳正道把拍攝《芝美》的計劃擱置到了一邊。
2014 年2 月。陳正道受邀去韓國觀看由《芝美》改編的《奇怪的她》首映。從影院出來之后,他照例和母親視頻通話,母親問他工作近況,陳正道興致勃勃地講著內容“燒腦”的新作計劃,但身為家庭主婦的母親聽著聽著就開始眼神放空,于是,陳正道聊起了《芝美》。沒想到,講著講著,母親的眼眶就紅了。
“我是為我母親想看所以拍這部片的。我很高興有這樣一部電影,也許在別的觀眾心目中,它不如《催眠大師》這樣的類型高逼格,認為我沒有繼續挑戰極限。可是我倒覺得拍部片給我媽看,讓我媽帶她的婦女朋友們看,是一件很高興的事。”陳正道說。
《重返20 歲》的拍攝計劃就這樣重新被提上了日程。彼時,陳正道的《催眠大師》正在國內大紅大紫,填補了國內懸疑影片的空白。很多人勸他跟進同類型的電影,在華語片市場達到不可替代的位置。從導演規劃方面考慮,拍攝《重返20 歲》似乎并不是最好的選擇。宣傳期間,當被好友徐崢問及下一步計劃時,陳正道如實回答:“打算拍一個老太太變成20 歲的小女生的故事。”徐崢以為是驚悚片,得知是愛情親情喜劇后,他挑了一下眉毛:“喜劇,你行嗎?”
電影必須靠故事
在一片質疑聲中,《重返20 歲》于2014 年5 月正式開機。在此之前,陳正道沒有拍攝喜劇的經驗,還擔心自己笑點和內地觀眾存在差異,壓力大到“手心時常有汗”。但漸漸地,他發覺自己很喜歡這種緊張,因為能更好地激發他的潛能。
陳正道說:“我們不能永遠靠廉價的梗和歌曲煽動觀眾,必須得靠故事,因為《重返20歲》是一個劇本兩地拍,而并非翻拍,韓國版本叫《奇怪的她》,我根據中國現狀將這個故事改編成《重返20歲》。我覺得這種合作,對我最大的學習跟我覺得我已經得到的東西,足以讓我被觀眾罵沒有關系,是我第一次深入地進入了韓國開發劇本的核心,我終于知道他們在韓國審視劇本的時候,用什么模式去看這個劇本。而我覺得我們在改編的過程當中,沒有把這個劇本搞砸。 ”陳正道也希望《重返20歲》有自己的特點,更接中國的地氣。因此,他對韓國劇本比較本土化的細節進行了中國化改造,例如:把洗三溫暖的情節改成了中國老奶奶跳廣場舞;《奇怪的她》里有很多韓國民歌,陳正道則把鄧麗君兩首歌《償還》、《給我一個吻》放進了電影里。“既夢幻又接地氣兒”,陳正道這樣描述《重返20 歲》的風格。
“現在是中國最好的時代。我們在路邊看到一個跳廣場舞的70 歲的老奶奶,她年輕時想做一個舞者,可是她20 歲時,那個時候的中國,她可能實現夢想嗎?她不行,她只能按照時代的安排做事。但是他們開創了這個時代給我們。我想做導演,你想做作家,都是可以去追尋的。所以我拍這部電影。中國版定名為《重返20 歲》,講述老奶奶經歷的開心的旅程,但真正的主題是不想重返20 歲。她不想回去,因為她人生最大的夢想是她的孩子。”
知道“變”與“不變”
陳正道和電影結緣已久。高三那年,他受彼得·杰克遜《夢幻天堂》的影響,拍攝了人生中第一部短片,并憑借它免試入讀大學。念書期間,他拍過廣告、MV,相繼拍攝了《狂放》和《宅變》。2006 年,抱著“當時拍什么都不賺錢,不如拍部個人作品”的想法,陳正道拍攝了《盛夏光年》。
“那個時候聽了太多好聽話,年紀輕又太驕傲了,不好相處。”他這樣評價當時的自己。臺灣市場不景氣,他又年輕氣盛而沒電影可拍,權衡之后,陳正道于2007年來到北京,開始了孤身一人的“北漂”生活。沉寂的四年里,他每日和劇本搏斗,拿出過《世界上最后一場雨》、《還魂記》兩個劇本,但都被投資方拒絕了。
這期間,臺灣陸續推出了《海角七號》、《聽說》、《艋舺》等票房和口碑都不錯的電影。有人勸他回去,他卻不為所動,覺得自己性格更適合內地:“內地會更把年輕導演當作一個導演。沒有人會責怪你電影好不好看,大家只會幫助你拍。內地的自由度來自于它的限制,所以你在這個框架內時,可以用最高的預算做到你想要的東西。”
2011 年,陳正道推出了《幸福額度》,為自己的“北漂”生活交了第一份還算不錯的答卷。兩年后,他憑愛情電影《101次求婚》殺進了億元票房俱樂部。“滿分100 分的話,《101 次求婚》我打65 分,卻拿到了90 分左右的票房。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高興之余,他卻表達了自己的隱憂。《101 次求婚》他給自己打65 分,《催眠大師》這部口碑票房雙收的電影他給自己打75 分,這次的 《重返20 歲》他給自己打了80 分。陳正道總是表現得很謹慎 :“有些評論是社會氛圍造成的,不見得是你做得很好。《催眠大師》被夸獎,究竟是你拍的絕對的好,還是因為沒有同類型可以比較,所以大家為你的勇氣加分。如果你因此而不可一世,就很可憐。”
十年期間,陳正道拍攝了七種不同題材的作品。歸亞蕾這樣評價他:“年輕的導演更勇于表現自己不一樣的東西。”記者問他為何如此博愛,他用很濃的臺灣腔回答:“雙魚座就是很花心啦,我自己也沒有辦法。”
生于1981 年的陳正道骨子里有臺灣人的文藝,在內地呆久之后又浸染了粗獷氣息,對電影藝術表現與商業創意的平衡和把握獨具一格。他不喜歡戰爭片,因為反戰情結而無法說服自己認同故事邏輯;他不愿意拍青春片,因為“臺灣的青春很漫長,有一種夠了的感覺”;對于當下的科幻熱,他有自己的見解;他還混豆瓣,發影評,會介意負面的評論,卻也坦言“聽一些難聽話容易成長”。而對大家都熱衷的評分,陳正道則表現得很理性:“豆瓣評分和電影本身無關,只和電影評論者本身的心態有關。”錢跑的比創作者快,票房跑的比創作快,是陳正道對華語電影市場最擔憂的事情。
作為導演,陳正道并不急于跳入類型片的桎梏,也不那么在乎他人的眼光,他想做的是嘗試更多類型,知道極限在哪里。陳正道不像他自己曾經崇拜的前輩侯孝賢、王家衛一樣,要追求個人品牌和風格,做獨一無二的導演。他現在更欣賞的,是徐克、陳可辛,徐克的厲害之處在于跟著時代在變,不斷嘗試新技術,但同時他的整體風格又沒變。陳可辛是港臺導演混內地最為成功的一個,尤其是《中國合伙人》,做到了很多港臺導演都搞不明白的“接地氣”。
就臺灣圈來說,繼朱延平、陳國富、蘇照彬等為數不多的電影人之后,陳正道成了在內地發展勢頭最好的一個,他像一個能屈能伸的生意人一樣,知道什么時候收起個人訴求,什么時候為市場做“投機”的片子,什么時候開始使用贏得的話語權,成就并更接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