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器藝術特征探析

摘 要：在新疆哈薩克族較為豐富的民間傳統手工藝術中，木器以它不易破碎、經濟耐用、材質環保、色澤古樸等特點受到人們的喜愛，成為日常生活中使用最為廣泛的用具。

關鍵詞：哈薩克族 民間傳統 木器

[本論文為2014年度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普通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新疆民族民間美術研究中心”資助項目《新疆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家具器物工藝及裝飾藝術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XJEDU040814C08）]

新疆哈薩克族主要居住在伊犁哈薩克自治州、巴里坤縣、木壘哈薩克自治縣，少數分散在全疆其它地區。具有草原游牧文化特色的哈薩克族木器制品，以不易破碎、經濟耐用、材質環保、色澤古樸等特點受到本民族人們的喜愛。無論是與人們飲食密切相關的木碗、木勺、木杯、木盤、木盆，還是人們起居環境中的木桌、木箱、木柜以及娛樂文化活動中的木制樂器等，都以較強的實用性和淳樸的裝飾性體現了哈薩克族人獨特的審美情趣和鮮明的文化特色。哈薩克族傳統木器民間手工制作歷史悠久。本文通過探討新疆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器的藝術特征，力圖展現新疆哈薩克民族獨具特色的木制傳統文化。

一、木制餐具

哈薩克族是典型的游牧民族，飲食上多以奶制品和牛羊肉為主，其傳統木制餐具主要包括木碗、木勺、木盤、木盆、木杯等。

日常餐具器皿中使用最為普遍的是木碗和木勺。木碗器形多為圓形、方形或橢圓形，分帶把和無把兩種，其沿口、外壁、腹部和碗底較通常的瓷碗、銅碗厚，多用于盛放奶茶、湯等流質食物（圖1、圖2）。木勺根據手柄的長短可分為長柄勺和短柄勺，勺頭多為圓形或方圓形，根據使用目的不同，一般分為單頭勺和雙頭勺（圖3），多用來舀奶、舀水。木盤和木盆也是哈薩克族人在日常生活中廣泛使用的餐具，木盤外形多為圓形，根據所盛放食物的不同，其尺寸也有大小的區別，大致可分為大木盤和小木盤。其中，大木盤主要用于招待客人時盛放牛羊肉、抓飯、納仁等食物，小木盤用來盛放包爾薩克、糖果、奶疙瘩、酥油、烤餅、油餅等食品（圖4）。木盆多用于和面，盛裝牛奶、麥粒或其他谷物。傳統木盆器形多樣，有圓形盆、橢圓形盆、三足盆等，其口徑大小也由不同功能決定（圖5）。除上述日常生活較常見的餐具外，在草原生活的牧民家中一般都會有一種經過特殊設計的木杯，這種木杯兩個或三個并排在一起，人們將其稱為連體杯。連體杯造型多為筒形，有大有小，容量也不同，連體杯僅有一個把手，杯底相通（圖6）。據說喝馬奶酒時，必須側著喝，并且端杯角度要合適，才能將其它各杯中的馬奶酒通過連通的杯底流入你喝的杯中，并將其一飲而盡，否則其它杯子里的馬奶酒便會流出。

材料是器物的基礎，是造型與工藝的第一要素。對于設計制作者而言，適宜的材料，甚至決定了器物的雛形。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餐具的材料多是就地取材，選擇質地堅硬、均勻、不易產生裂痕的木料加工而成。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器常見的原材料有胡楊木、柳木、沙棗木、樺木、河白楊、花木、核桃木、榆木等，地域不同，在材料的選用上就有所不同。對于木器制作而言，具有地域性特征的原材料是必要的條件，由此要保證當地特色手工藝的傳承與發展，就必須要與當地物質環境條件相結合，才能使其具有長久生命力。

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餐具的造型簡潔、稚拙、敦厚，體現出以實用為目的的設計思想，加工工藝多是以旋切為主。據相關記載，新疆旋木的旋切技術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1984年新疆博物館文物隊和和田地區文管所在洛浦縣山普拉古墓發掘大量旋切而成的木器，經測定年代大約在公元前3世紀——公元2世紀，即中原戰國至東漢末年時段。

從保留下來的實物來看，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餐具的制作工藝是將選好的整塊木料進行旋制加工而成。器物內部使用內旋切工藝，根據設計好的尺寸削去木料中心多余的部分，形成凹面，用來盛放東西。外部則利用外旋切技術或手工工藝將多余的部分削去，并進行內外打磨，使其光滑，從而形成造型優美的器具。

哈薩克族信仰伊斯蘭教，在木制餐具裝飾圖案的選用上多以幾何紋樣、植物紋樣、角形紋樣為主，經過抽象、分解與重組的設計手法形成符合本民族審美特點的圖案。其裝飾手法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簡單裝飾，如進行旋制的時候使用凹面、凹槽進行裝飾，不施色彩，這種裝飾手法多用在餐具上；另一種裝飾手法則是在基本造型加工完成后，在其器物外部進行雕刻、鑲嵌或用彩漆繪制圖案。雕刻一般多用鏤刻透雕的手法，在餐具的把手、沿口、腹部和部分底座進行圖案的刻制，再配以皮繩，形成古色古香的哈薩克族傳統文化視覺感受。除此之外，也有少量民間傳統木制餐具使用金、銀、銅等金屬材料作為裝飾元素。還有較為豪華的餐具，如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物館展藏的鑲銀木馬奶盆，不僅采用大量銀條進行裝飾，而且鑲嵌天然的各色寶石點綴其間，增加了器物的裝飾效果（圖7）。彩繪裝飾是以木胎涂上透明清漆的原色為底，繪上黑色花紋，用線流暢，體現材料本身的古樸特質；也有將木制碗盤的碗底、碗身、碗邊涂上不同底色的油漆，在其外部繪以簡單的犄角紋

、心形紋、漩渦紋、卷草紋、幾何紋等圖案，并用交叉、重復、對稱的設計手法使圖案達到層次豐富、色澤明快、完整清晰的效果。

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餐具具有不易破損、便于攜帶、環保、保溫等多方面的優點，受到人們的喜愛，成為哈薩克游牧民族轉場中最方便攜帶的器具。這些木制餐具不論從材料選擇、造型設計、加工工藝及裝飾圖案等方面，都向人們展示出渾厚、奔放、明快、充滿張力的特征，體現哈薩克民族的審美價值取向和藝術情趣，折射出草原游牧文化原生態的藝術特質。

二、木制家具

作為游牧民族的哈薩克族，其先民就在氈房中居住，據史料記載，公元前一○五年，嫁給烏孫的漢朝細君公主在《黃鵠歌》中寫道：“穹廬為室兮旃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這說明氈房的歷史最短也有兩千年左右。沿用至今，氈房成為哈薩克族人代代相傳的空間記憶。在這個建筑空間中，木制家具作為重要的組成部分，成為人們生活起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哈薩克族傳統氈房中的木制家具一般由木桌、木床、木箱、木柜等組成，這些家具的陳設與布置，將室內空間分成不同的功能區。

入氈房門內約一米半的正中位置一般設有火塘，用于做飯、取暖、照明。木桌則置于火塘后，成為整個氈房中心，造型多為圓形或長方形，其大小由氈房面積和家庭成員數量決定（圖11）。也有人將哈薩克族傳統木桌稱為炕桌，一般放置在氈房內有30厘米榻臺設計的地鋪中心，多用于吃飯、會客、娛樂。

氈房前廳，右側通常放置儲藏食品、炊具等生活用品，左側安放馬具和打獵用品等。

氈房中廳，左右兩側放置木床，右邊為主人或長輩床位，左邊為晚輩或客人床位，折射出哈薩克族主從、尊卑的傳統生活觀念。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床一般分為直木床和彎頭木床。直木床的造型多為長方形，由床頭和床鋪組成，年輕人多使用此床。彎頭木床是兩頭翹起，中間平直，呈月牙形，也稱“月牙床”。這種彎頭床早在2000多年前便開始被哈薩克先民使用。由于哈薩克牧民長期騎馬放牧，導致腿部血液循環較差，彎頭床的設計讓牧民在睡覺時腿部抬高，可以有效調節腿部血液循環系統，一般使用對象多為老人（圖12）。

氈房后方擺著盛放衣物的木柜和木箱，造型多為長方形。木箱根據使用功能的不同分為大中小三種，分別放置被褥、衣料和貴重物品等（圖13）。木柜也稱炕柜，長度一般與炕的寬度一致，多用于存放待客用的茶壺茶碗、做飯器具和食物（圖14）。哈薩克族人喜歡將被褥疊好放在木柜上方，并在被褥的上面整齊擺放很多枕頭，枕頭放的越多，說明這家的客人越多，人緣越好，這個家庭越受人尊重。

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家具造型簡單大方、質樸厚重。家具的主要部分用裁、切、鋸、拼等方法完成，部分圓形桌腿、箱柜腿用旋木技術進行加工，最后用木工膠或釘子將其進行組裝整合，并安裝把手、箱扣、鎖扣等配件。也有少數家具使用傳統的隼卯結構來完成。傳統木制家具的木料多以當地的松木、柏楊木、河白楊、樺木等為主，并使用鏤刻、鑲嵌和彩繪等手法進行裝飾。其中，鏤刻裝飾手法多是在木桌側面、木箱中心和側面、木柜正面雕制出不同的幾何紋（如三角形、方形、菱形等）、角紋和花卉紋樣等，并配以不同的二方連續和四方連續圖案。鏤刻裝飾手法的木制家具一般不上漆，為木本色，體現哈薩克族質樸的審美特點。鑲嵌裝飾手法是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家具中使用較為廣泛的裝飾手法，可以分為以下幾種：一是在已經設計好的圖案上進行有計劃的鑿刻，將動物骨片嵌入其中，并配以金、銀等材料，上漆完成，如彎頭床側面裝飾；二是在本色或已油漆好的底色上將紋飾用畜皮、骨片鑲嵌于家具表面，這是草原民族獨自創造的一種工藝手法，如木箱的箱蓋或正面（圖15）；三是在本色木箱頂蓋及箱面上包裝鐵皮或銅皮，上底漆后用銀白色鐵皮細條鑲嵌出方形、圓形、菱形、花卉等各種圖案；四是在本色木箱的箱面上，將契合箱面大小尺寸的鐵皮進行錘揲刻，做出想要的圖案，并將其釘在箱面上，用小釘、圓釘、突乳釘進行鑲嵌，完成裝飾（圖16）。彩繪裝飾也是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家具普遍使用的一種手法，它是在完成木制家具形態的基礎上，將需要彩繪的地方打石膏，然后用砂紙進行打磨使其平滑，將設計好的圖案用彩色顏料繪于打磨好的桌、箱和柜面之上進而完成裝飾（圖17）。

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制家具設計嚴謹、制作精湛、裝飾多樣等特點，體現了哈薩克人的生活智慧和文化內涵，顯示出濃郁的草原游牧民族風情和獨特的民族審美觀。

三、木制樂器

哈薩克族被稱作是“唱著歌來，唱著歌去”的民族，其民間樂器、樂曲與彈唱，同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勤勞智慧、能歌善舞的哈薩克人，用硬質木料，畜骨、畜角、畜皮、畜腸、畜鬃等為材料，制造出各式各樣的民間傳統樂器：彈撥樂器、氣鳴樂器、皮鳴樂器、弦鳴樂器和體鳴樂器。其中，彈撥樂器包括冬不拉、協爾鐵爾、節特根等；氣鳴樂器包括斯爾那依（口弦）、斯不斯額（笛子）、可爾那依（號）等；皮鳴樂器有當哈拉（帶響環的手鼓）、達吾勒帕孜（可松緊鼓皮的鼓）、省達吾勒（銅鼓）、石棒等；弦鳴樂器有各種庫布孜；體鳴樂器有斯得爾馬克、阿克塔亞克、阿提推亞克等。因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樂器種類繁多，本文重點分析民間最流行的冬不拉、節特根和庫布孜三種。

冬不拉，也稱“冬布拉”，是哈薩克人最常用的樂器之一，屬彈撥樂器的一種。哈薩克族民間傳統冬不拉由音箱（共鳴箱）、琴桿、琴頭等三大部分構成，大多是由整塊木頭挖鑿而成，材料多選用地產上等木料，如樺木、紅柳木、松木、云杉等。民間傳統冬不拉音箱呈扁平或瓢形，琴桿細長，音位分為八、十一和十三個不等，并拉兩根或三根羊腸作為琴弦。根據其外形特征，大致可歸為以下三種：一種形似方銑，以民間阿肯江布里命名，叫“江布里冬不拉”（圖18）；一種形似馬勺，以大詩人阿肯阿巴依命名，叫“阿巴依冬不拉”，這是民間傳統冬不拉中最常見的形狀（圖19）；一種形似三角，叫“三角形冬不拉”（圖20）。除此之外，還有“魚形冬不拉”、“駱駝冬不拉”、“把桿冬不拉”、“三弦冬不拉”等。

節特根，也稱節特曼、節特康，屬彈撥樂器的一種，長約一米左右，呈長方形，用整塊木頭雕鑿而成，木盆狀音室，用馬尾絲固定七根弦，弦下由七枚畜踝骨當琴碼，無松緊弦的琴軸，通過左右移動作為琴碼的踝骨來調節音調高低，是一種琴弦多、音量大、音域寬、音色優美動聽的彈撥樂器（圖21）。

庫布孜，也稱“霍布茲”、“克勒霍布茲”，是古老的突厥樂器，屬弦鳴樂器的一種。哈薩克族民間傳統庫布孜，造型古樸，最早是在一整塊木頭上鑿空，上面安置兩根用馬尾或牛筋制成的弦，琴柄為彎形，無指板。后經過改進，將指板和音箱安裝于琴上，因其聲音典雅、細膩、富有極強的表現力被哈薩克人所喜歡（圖22）。

上述三種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樂器造型多以對稱形出現，裝飾手法有兩種：一種是以黃色、黃褐色、褐色的木本色為基調，用切碎的黑白兩色獸骨或骨角片，以幾何形式在琴體表面鑲嵌出精巧且有規律的各式條文圖案（圖23）；另一種是直接在琴體表面使用顏料漆進行圖案繪制，顏色大多使用黑色與明度、飽和度偏低的紅色、桔黃、藍色等進行搭配。裝飾圖案多選用三角形、方形、菱形、直線、曲線等幾何形紋樣或二方連續的花草紋樣等，并采用角隅、邊沿等樣式，運用重復、對稱、均衡、節奏、韻律等設計手法，形成較為豐富的裝飾圖案，凸顯均齊之美。

四、結 語

新疆哈薩克族民間傳統木器作為牧民風俗禮儀活動中的物質載體，見證了民族歷史的發展。其藝術特征體現了草原游牧文化的特點，表達了游牧民族崇尚自然之美的審美取向，構成了完整的哈薩克族文化體系。這些質樸的木器制品，以造型淳樸、工藝精良、裝飾簡潔等特征，表達了哈薩克族人以實用為主導、服務大眾生活為目的的設計理念。正是這種滿足民眾需求的藝術，成為哈薩克族區別于其他民族的鮮明文化符號和象征。

注釋：

[1] 楊曉康.新疆少數民族民間旋木工藝及其藝術[J].新疆教育學院學報，2005（09）

[2] 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叢刊編輯組.巴里坤哈薩克族風俗習慣[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19

[3] 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叢刊編輯組.巴里坤哈薩克族風俗習慣[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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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楊曉康.新疆少數民族民間旋木工藝及其藝術[J].新疆教育學院學報，2005（09）

作者簡介：

覃偉偉，昌吉學院美術系講師。研究方向：民間工藝美術與藝術設計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