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增權
摘 要:《春江花月夜》的明月被作者采用女性的口吻表現出來,游子和思婦男子而作閨音,卻迥然于六朝時的艷麗時風,同時賦予明月思念超脫的宇宙意識,世俗的思念超越時空,因而具有了一種永恒的意韻。
關鍵詞:明月;男子閨音;韻味;超然
唐代詩人張若虛以一篇《春江花月夜》奠定了在全唐詩人中的大家地位,近代文學家聞一多更是稱贊其詩歌為“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本詩雖為寫江上夜色,然其以江上月色為主,描寫了明月升落全過程,全詩通篇“月”字共出現15次,觀賞角度和時間載體又以月為主,因此“月”的意象的靈活運用,使得月成為研究本詩的研究焦點之一。全詩以月為情感載體,與怨婦思夫和游子思歸結合,形成了“男子閨音”的特色。“男子閨音”是古今詩人常用的寫作手法,古今詩人以月為意象,借用閨中之音表述,因而,在月中融合了了詩人眾多的情感寄托,不同的時間,地點,不同的場景,月的寓意也不盡相同。
首先,對“男子閨音”必須有一個認識,其詞出自清代學者田同之《西普詞說·詩詞之辯》,其云:“若詞則男子而作閨音,其寫景也,忽發離別之悲。詠物也,全寓棄捐之恨。無其事有其情,令讀者魂絕色飛,所謂情生于文也。” 之后“男子作閨音”逐漸被用來概括男性文人代女性設辭,假設女性的身份和口吻進行文學創作之文學現象,引起學者關注。自戰國始,屈原即有香草美人之說,《春江花月夜》作為一首舊題,本為陳叔寶所創,用來歌舞娛樂,張若虛獨樹一幟,分為春、江、花、月、夜五種景色,以月為線索,中間有擬作女子口吻觀景發的詩句。然月與人本為一體,虛實相生,“男子閨音”實為獨特。這里既有相思也有離愁,雖有閨音,卻不是全部,強烈的宇宙認識,時空的變換,永恒的人生意識,滲透在詩歌之中,因此,男子閨音有了特別的人生意韻。下面結合明月升起到降落的過程講述其意韻并對詩人的情感進行分析。
一、月寄相思
張若虛以男子閨音的寫作方式雖不是詩歌史上的首創,然其技巧與它詩不相同,開篇作者并沒有使用女子的口吻,而是在寫景之后,有感而發,詩歌如下: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作者首先以春江月升的壯闊景象開題,詩人以自然之眼觀物,或立于岸邊,或站在高處,看明月初升,江水與明月相接,相互映襯,引起詩人的觀察欲望,這種寫景的方式一方面烘托當時幽美的環境,另一方面刻畫了詩人出場形象。作者如同不喜不悲的哲人,淡看江涌月生,不帶有情感的偏向。詩人以自然全能的上帝視角,審視江上明月升起的過程,一如美人無言上西樓,靜默無言,只有眼前高樓明月相伴,詩人眼中的明月也是無言以對,明月是古今眾多文人吟詠的對象,成為永恒不變的主體,逐漸成為文人多愁善感的化身。同時作者的這種心情又與丈夫離家遠游的婦女異曲同工,明月,詩人和女子之音重合,彰顯了獨特的生命力。
從“江天一色無纖塵”,到“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這段是本詩歌中關于男子作閨音的濃墨重彩的一筆,由前面江月的夢幻,激起了心中的感概,觀月之人聯想到今人之月與古人之月,進而想到人生的短暫,時間的飛逝和無情,作者在觀察春江花月夜景色,受到刺激的情況下,想到了自己離家宦游多年,在此觀月,而在之前也有同樣的游子觀月有感。所以就有:“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而從何處見閨音?首先是詩歌中明月的描寫帶有女性的口吻。除了大部分人認為這是英雄惺惺相惜,與陳子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外。本人認為這是詩人借用女子口吻來表達對家中妻子的思念。詩歌中的動詞,例如“望”“待”“送”分明是離別時不忍分開而進行的一系列動詞。接下來詩人又想到“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轉換到詩人現實的世界中,就在明月相望之際肯定有飽受相思之苦的妻子在高樓上對月而望,描摹了一幅了分開而又同時獨立并行的詩韻畫面,從女性的角度出發寫離別之后的雙方心境。
其次是女性用品的描繪和使用也體現了男子閨音的意蘊。樓上月影徘徊實指離別后女性的煩亂復雜的內心沖突,“應照離人妝鏡臺”更是運用了女子專用器具體現此點。最后,詩人,直接點出內心的真實想法,“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君”在古詩中可以指女性,所以這里的君既是詩人自己,也是遠在家中的妻子。詩人由月思念家人,念及家人此時也望月想念自己,因此,詩人化身為女子與明月共同構建了穿越時空思念。
詩人化作獨守家中的思婦,從女性口吻到器具的使用,使得明月染上了女性的色彩,真實的表現了游子思婦的內心世界,因此,詩歌具有獨特的韻味。在研究張詩者往往會注意到詩中月的時空意蘊,從時間和空間上進行探討,其實古代詩歌中煙海般的詩歌中描寫月為主題的并不在少數。然張詩獨樹一幟,流傳千古,究其原因無乃是其寫景與言情引起了讀者的共鳴,永恒的明月代表著永恒的愛情和思念。詩歌借用女性的角度觀察明月,賦予明月相思的意蘊,游子和閨婦產生了情感互動的效果,,全詩描寫春江花月夜幽美恬靜之景,以此為背景,表現女子纏綿悱惻的相思之情,并融入宇宙人生的看法,構成妙絕千古的藝術境界。
二、月——憧憬與悲傷
聞一多曾對這首詩歌發表這樣的看法:沒有憧憬,沒有悲傷,后來引起了李澤厚的評論,李澤厚認為這首詩歌是有憧憬和悲傷的,但它是一種少年時代的悲傷,是一種“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憧憬和悲傷。本人比較傾向于李澤厚的觀點,但我認為這種悲傷來自永恒不變的明月。詩人以女子口吻遙望明月,憧憬的是游子歸來,悲傷的是永恒的時空隔離和超脫不得的心態,而這何嘗不是自己的真實寫照。詩人如同明月觀賞大地,
本詩題名《春江花月夜》是樂府《清商曲辭.吳聲歌曲》之一,曲調是陳叔寶所做,用來描寫宮廷中的美女娛樂,雖然張若虛用舊體做新曲,然而不可避免的沾染華麗的色彩,但意境遠非那些宮廷曲辭可比,張詩意境深遠幽邃,抒發了游子思婦內心的離別相思之苦。
如果說詩歌的前半部分寫景,那么后半部分詩歌則是詩人自身情感的流露。聞一多也沒有否認詩歌中悲傷的存在,關于憧憬也是針對,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所言。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游子思歸是古時知識分子的普遍情緒,尤其在自身懷才不遇的情況下更加明顯。詩歌的結尾處用落月搖情四個字表達了內心的情緒,這就是一種對現實的悲傷,悲傷來自內心,被江上月景吸引.月落沉江,被賦予了情感的江上月景,搖曳迷離,有著不舍,帶著幾分惆悵和嘆息,終還有期許。這種惆悵期許的復雜情感使得詩歌的主題由簡單的游子怨婦之思上升到宇宙人生的超脫之境,極大的提升了詩歌藝術價值。
三、月的超然
和其他詩歌中的閨怨表達的情感不同,作為被賦予主體情感的明月展現了超然的宇宙人生態度。詩人登高望月,但明月漸漸升起,處于高懸的位置,在詩歌的開篇,遍塑造了這樣的時空觀念,從海到江,從游子到妻子,明月的視覺焦點逐漸轉移,但不著一字,卻盡得風流。
當作者擬作守在家中妻子的角度進行換位思考的描寫,盡管有著很深的情感寄托,但也只是點到為止。扁舟子,相思,明月樓,濃郁的相思之情,讀者可見可感,但是作者卻如同在寫他人的情感。若結合詩歌的前半部分,可以把前后聯系在一起,可以看出,男子閨音的表達方式是為了更好的抒情而存在的。在《紅樓夢》研究中,林黛玉被許多學者認為是古代文人的集合體,多愁善感,身體孱弱,卻才華橫溢。從這一角度看,男子作閨音的敘述是也是詩人自身的寫照。作者從這種常見的相思之中獨立出來,回歸到前半部分的宇宙人生,從上帝走向平民,結尾又回歸現實,因此,男子閨音的出現只是移動的時空觀察的一個片段,而男女之思被抽出本體,承載了超然的宇宙時空意識。月雖被賦予了世俗的情感,但明月的本身還是超然物外的存在,這種男子閨音的表達是對詩歌藝術效果的強烈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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