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個小丑

考薇

天已經黑了，在豪華的別墅里，凱茜拿起電話打給好友瑪德琳：“瑪德琳，你的別墅真是太美了，我做夢都沒想到可以住進這樣的房子。”

“親愛的凱茜，我們是好朋友，你借住我的房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盡管提出來吧。”瑪德琳溫柔地說。

“哦，你樓上擺了個小丑的泥塑，和真人一樣大小，笑得好嚇人。我可以用布把它罩起來嗎？”

瑪德琳沉默了，電話里半天都沒有聲音。

“瑪德琳？你在聽嗎？”凱茜追問。瑪德琳的聲音變了，聽起來非常恐懼：“凱茜，你快逃吧！我的別墅里從來就沒有什么小丑泥塑！他肯定不是一個泥塑！”就在這時，電話猛地掛斷了。

今天早上，米洛警官接到了報案，在當紅影星瑪德琳的別墅里發現了一具女尸。不過尸體不是瑪德琳本人，而是她的好朋友凱茜。

凱茜是午夜時分被人從背后刺死的，兇器不在現場。凱茜死前和瑪德琳的最后一個電話成為了唯一的線索。向瑪德琳確認了電話的真實性之后，米洛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兇手是以小丑的形象潛入并潛伏在房子里的，凱茜誤以為那是一尊泥塑，結果被刺死。

此刻，瑪德琳坐在自己的客廳里不住地哭泣。她嗚咽著說：“如果我沒把別墅借給凱茜就好了，到底是什么人會想要殺她呢？她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米洛搖搖頭：“瑪德琳小姐，如果你昨晚沒把房子借給凱茜，那么被殺掉的很可能就是你。兇手可能壓根就是沖著你來的。”瑪德琳頓時止住了哭泣，睜大了眼睛。

但是，調查的結果很快就推翻了米洛的結論。一位叫佩里斯的警官去打聽凱茜的情況，得知最近一段時間，凱茜那狹小的出租屋里曾出現過化裝成小丑的男人，兩人還發生過爭執。也就是說，小丑男人和凱茜的糾紛由來已久，與瑪德琳無關。

瑪德琳的別墅非常偏僻，沒有電子眼，給調查帶來了困難。好在有位鄰居為了防盜，在家門口裝了個效果并不是很好的攝像頭，這個攝像頭拍攝下了極珍貴的畫面：大約幾天前，確實有個小丑男人出現在瑪德琳的別墅附近，徘徊許久才離開。這位鄰居看著畫面驚呼道：“這是馬戲團里的詹姆斯啊！”

米洛發現，詹姆斯確實有犯罪的動機，他作為小丑收入不高，而且還有賭錢的惡習，曾經與凱茜有過戀愛經歷。然而，凱茜死的那個夜晚，他正在小酒吧里喝酒，醉得一塌糊涂，有不在場證明。

這件事后，媒體對瑪德琳的關注度更加高了，甚至有更多的片約集中到她的身上，這其中還包括一個投資巨大的偵探片。面對記者的采訪，瑪德琳悲傷地說：“我真的很痛苦，熟悉我的人也許知道，凱茜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一同來芝加哥打拼，都想成為一名演員。然而命運卻沒有眷顧這個姑娘……”瑪德琳哭得不能自已，她的經紀人彭克急忙擁她離開了舞臺。

米洛警官坐在自家的客廳里，看到電視里的瑪德琳淚如雨下，他微微地皺緊了眉頭。小丑，一個潛伏在別墅里的小丑，一個會殺人的小丑，究竟是誰？

午夜時分，芝加哥貧民區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

一個女人在黑暗中摸索著爬上了一棟舊公寓的三樓，從口袋里掏出了鑰匙。她白皙的手暴露了她考究的生活品質，她緊緊拉住皮帽子，希望不要讓人看到她的臉，因為她就是瑪德琳。她轉動了鑰匙，這曾經是凱茜的公寓。然而一打開門，瑪德琳差點兒尖叫起來，房間里居然有個人！

確切地說，是有一個小丑。他立在房間正中，直勾勾地盯著瑪德琳，嘴角彎著小丑慣有的夸張弧度，看起來十分詭異。瑪德琳想跑，卻被小丑一把抓住了手臂。在瑪德琳的哭求聲中，小丑說話了：“請不要這樣，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馬戲團的詹姆斯，前幾天警察把我當作嫌疑人帶走了，你應當記得我啊。”瑪德琳倒抽了一口冷氣：“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在等你。”詹姆斯笑著說，“我知道你遲早會來凱茜的公寓，因為這里有你要找的東西。”聽了這話，瑪德琳反而冷靜下來，她小心地關上了門，換上了冷冰冰的表情：“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很多。比如你和凱茜的關系并不像電視上說的那么好，比如你有重大的把柄在她的手里，比如這個世界上最希望她死的人，就是你。”

聽了這些話，瑪德琳緊緊地咬住了嘴唇。沒錯，瑪德琳和凱茜曾經確實友好過，那時候她們從小鎮來到芝加哥，想要成為大明星。兩個女孩兒忍受了各種貧窮和侮辱，卻絲毫見不到希望。某天喝醉之后，瑪德琳提出了一個要求：“其實成名也并不難，只要咱們之中一個人成了明星，提攜著另外一個，就成了！”

“可是，成名之后不認賬怎么辦？”凱茜總是很謹慎。

“那么就……哈，我們模仿報紙上經常說的，拍艷照吧！我們手里都有對方的艷照，那么就沒人敢不履行承諾！”于是，瑪德琳和凱茜在那次醉酒后，分別持有了對方的艷照。然而那之后不久，瑪德琳就得到了意外的機會成了明星，當初的艷照便成為了她的心頭大患。

雖然凱茜從沒有拿出照片威脅她，但她的心里卻總是害怕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會毀了她一生。所以這個世界上，最希望凱茜死的人，的確就是瑪德琳。

瑪德琳吸了一支煙，靜靜地等待詹姆斯的下一步行動。

詹姆斯露出了無恥的笑容：“我和凱茜有過一段感情，曾從她口里聽說過這件事情。哈哈，你以為殺了凱茜就沒事了？現在照片全都在我的手里！”瑪德琳憤怒地丟掉了手里的煙：“你胡說！凱茜死的時候，我正在和她通話，不可能躲在別墅里殺掉她。那個小丑就是你，你不要裝了。我知道，一定是你多次向凱茜索要照片，而凱茜不愿把照片給你這種流氓，于是你殺死了凱茜！”

“隨便你怎么說，反正現在照片在我這兒，你最好放聰明點兒，不想毀了前途就和我交易吧。”

瑪德琳怒火中燒，但她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答應在本周六的晚上，詹姆斯帶著照片來別墅找她，到時候瑪德琳會給他想要的數目。

詹姆斯搖了搖滑稽的大腦袋：“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離開公寓之后，瑪德琳打了一個電話給自己的經紀人彭克。她說：“這周六，我要舉辦一個酒會，讓記者們全都來吧！”

這是事故之后，瑪德琳第一次舉辦酒會，自然是賓朋滿堂。瑪德琳身著盛裝，巧笑倩兮，她說今天有兩個重要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第一，她決定不出演那部萬眾矚目的偵探片，因為那將勾起她對好友過世的痛苦回憶。

“至于另外一個消息，請等我休息片刻再向大家說明。”瑪德琳笑著退出了大廳。剛才的消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記者和來賓都在大廳里議論紛紛。瑪德琳趁機上樓來到秘密的內室里，詹姆斯已經等待多時了。他換掉了小丑裝，穿著破舊的夾克，一臉壞笑：“嘿嘿，真風光啊。不過你以后能不能這么風光，就要取決于我了。”

“照片拿來了嗎？”

“錢拿來了嗎？”

“當然，就在這個箱子里。”瑪德琳遞給詹姆斯一個箱子。

詹姆斯就像惡狼一樣撲到了箱子上，急忙打開檢查。然而就在他專心致志放松了警惕的時候，彭克突然躥了出來，他手里舉著一把長刀，狠狠地砍在了詹姆斯的腦袋上。詹姆斯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瑪德琳迅速用厚塑料袋把詹姆斯的傷口包住，以免血流得到處都是。做完這一切，瑪德琳款款來到樓下，對來賓們宣布了第二個消息：“我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因為我和我的經紀人彭克，已經訂婚了。今天晚上，將是我們蜜月之旅的開始。”

全場嘩然，隨即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場面已經有些混亂了，記者們都想擠過來問問進一步的消息。然而瑪德琳飛也似的逃離大廳，不一會兒，有輛豪華加長的車子從車庫里開出，依稀看到里面坐著一男一女，女的身上穿的正是瑪德琳的禮服。

“哈！他們想要逃開我們去度蜜月！快追上去！”記者們紛紛上車追逐而去。但坐在車里的其實是瑪德琳的女傭和園丁，此時的瑪德琳正沖進臥室，彭克早已經掏出了詹姆斯帶來的艷照，并把尸體放在了大皮箱里。他們將趁著這個機會開車拋尸，拋得越遠越好。他們順著地下通道進入車庫，找到了最不起眼的一輛黑色轎車，塞進了皮箱然后飛快駛開。直到這時，瑪德琳的心才真正地放下來。她打開了從詹姆斯身上搜出的紙盒子，想把那些艷照銷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撒落出來的照片并不是她想要的，而只是幾張普通的明星照片！

“天哪，難道照片還在別的地方？”瑪德琳尖叫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瑪德琳感到前方有無數光亮照向自己，還有好多人已經圍成了一道人墻。彭克的臉色發白了，他被迫停下了車，然后他們聽到有記者向他們呼喊：“哈哈！瑪德琳、彭克，你們想騙過我們自己去度蜜月？沒那么容易！”

記者們沖了上來，他們把車團團圍住，閃光燈不斷地耀著瑪德琳和彭克蒼白的臉。這個時候，有一個女記者叫起來了。她指著車內說：“血！那箱子在滴血！”

瑪德琳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米洛警官端來一杯咖啡，他說：“瑪德琳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有一點我還是想不通，你是如何讓凱茜臨死之前打那個電話的，那個小丑又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困難的。小丑根本不存在，而凱茜與我的那通電話，其實是劇本臺詞。”瑪德琳不再抵抗，她原原本本地說出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那天晚上，瑪德琳故意邀請凱茜來別墅里，說最近有個很不錯的偵探劇，她想把凱茜推薦給導演。凱茜當然很開心，于是瑪德琳就說要測試一下。她給了凱茜一個劇本，讓凱茜給自己打電話，并照著劇本讀。凱茜為了自己的前途照做了，但她并沒想到，這一通電話給瑪德琳提供了不在場的證明。

凱茜死之后，瑪德琳本以為無憂了。然而巧合的是，居然真有一個“小丑”糾纏過凱茜，而瑪德琳擔心凱茜已經把艷照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她只能冒險到公寓里尋找照片，卻不幸地被詹姆斯訛詐，最后只能鋌而走險。

瑪德琳苦笑道：“其實我不后悔。因為如果不殺死凱茜，我早晚會身敗名裂的。”米洛警官搖了搖頭：“難道你沒有發現嗎？凱茜從來沒用艷照威脅你，至于那個詹姆斯，無論他怎么糾纏凱茜，她都沒有出示過那些照片。”

“那也許只是因為……她覺得時機未到。”

“你錯了！”米洛嚴肅地說，“其實照片早就沒有了！自從你成名之后，凱茜就已經毀掉了那些照片，因為她把你當作真正的好朋友，不愿意出賣你，并真心為你高興。她在日記里隱約提到了這回事，我們的警員發現了，我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瑪德琳呆住了。

米洛警官接著說：“如果你好好跟凱茜談談，也許你就不會犯下這樣的大錯了。瑪德琳小姐，你親手殺害了自己真正的朋友！”

瑪德琳沉默了良久，然后，她痛哭起來。